母亲3

母亲
         三，舐犊之情
        一九五九年，我九岁时，在学校操场上玩抢地界，被碎砖拌了一下，摔倒时就势用右手一撑，顿觉右臂钻心疼痛，滿地打滚，再也爬不起来，同学见状连忙奔到办公室，陆林生老师第一个赶到操场，看到我痛得如此厉害，对随后赶到的母亲说:“陶老师，不好，小浒可能骨折了。”母亲急得滿头大汗，不知该如何是好，同时赶到的刘汝柽校长说:“学校上课的亊我来临时安排，陆老师，你赶快与陶老师背着小浒到东张医院，亊不宜迟，快走吧。”母亲和陆老师轮流把我背到东张(二公里)，二人都汗流夹背，气喘嘘嘘，特别是母亲，脸色苍白，双腿发抖，险些暈倒，当时的情景，至今仍深深地烙在我的脑海之中。随后是给我右臂复位，上石膏，二人再背我回东周。
        第二天，母亲在我帎边放上三年级课本和几片牛屎饼，临行前对我说:“小浒，娘要到学校上课去，不能陪你，在家要听好婆说话，好好温习功课，娘回来要检查。”
        那时正逢三年国家困难时期，一次我早到食堂买到几只豆粞饼，兴匆匆赶回家想表功，却不小心被门槛一绊，连碗带饼撒得一地，我不禁放声大哭，母亲见状:“小浒，莫哭莫哭，娘和你一起把饼捡起来，擦干净照样可以吃。”
        一天，母亲对祖母说：“小浒长大了，可以参加一点课外劳动，我想让他放学后与隔壁同学一起去割羊草，养一只兔子，到春节还能改善一点生活？”祖母说:“蛮好，叫邻居马金奎帮忙钉只兔子笼"。
        从此放学后，我就拿着镰刀，竹篮和同学一起割羊草，並越来越喜欢上了一天天长大的小灰兔。一次割羊草的时侯，发现草丛里藏着一只蛮大的懒蛤蟆，我悄悄地走过去，全身往前一扑，紧紧地把懒蛤蟆抓在手里，随后脱下一只土布袜，把它装在里面。我一回到家门口，就大声嚷嚷：“好婆，好婆！我今天抓到一只懒蛤蟆！”祖母同样喜出望外，随即切头，剝皮，开膛去脏，一切四份，烧了一碗懒蛤蟆汤，等着母亲回来一起美歺。
        吃晚饭的时侯，祖母和母亲首先把我大大地夸奖了一番，随后给我出了一道难题：懒蛤蟆肉总共四块，要我分配，我略加思索，把二块大的后腿分别给了祖母，母亲，自己则留了二块小的前腿，祖母和母亲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将自己碗中的后腿，与我碗中的前腿对调了一下，异口同声地说：“小浒，吃吧！”
         当时母亲由于严重缺乏营养，骨瘦如柴，但仍嘴里俭，肚里省，生活用品那怕一根火柴，一滴煤油，能省则省:记得母亲每晚夜办公，为了省一点家中的煤油，把我一起带到学校做作业，九点熄灯，虽离家不远，但外面已漆黑一片，母亲舍不得买一只电筒，总是拉着我的小手摸黑回家。母亲衣服更是补了又补，多少年没做一件新衣服，一件兰色卡其春秋衫，是我母亲去参加常熟教师代表大会，进修学校进修，开课时穿的唯一一件春秋衫，足足穿了二十多年，颜色由兰变白，当谈起穿衣时，母亲一再重复:为人师表，只要整洁干净就好。其实，试问天下女性，有哪一个不喜欢穿新衣服的？母亲只为积攒下每一分钱，早日还清债务为真。
        我读初中时，我们东周学生大部分都寄宿，每逢星期六下午放学步行约一小时回东周，母亲早已翘首已盼，当时国家经济状况有所好转，但我家债务仍未还清，晚饭时，母亲特意为我准备了水顿蛋，还一直盯着我吃完为止。星期天下午回东张初中时，母亲将家访时学生家长送的黄豆，煮熟后装在瓶里，塞进我的书包，並叮嘱:“小浒，不要小气，与同宿舍的同学一起吃。”
    慈母殷殷舐犊情，
    回忆细嚼方知味，
    一生至善独清贫，
    沐恩似山高天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