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寨沟 80代末，和老廖去成都参加一个出版会议，去了九寨沟。九寨沟位于南坪以南40余里，我们在沟口羊垌下车，路标上的名字有点儿怪，树正群海、日则沟、则查洼沟，有些看不懂。 查洼沟的长海，上面是流走云天，四周是苍郁的青山。这海若无其事地在展示它的天资丽质，色彩浓极了，却华而不艳；水质轻极了，却柔而不媚；空气净极了，却幽而不寂。游客如同进入法相庄严的神殿，肃穆之心顿起，轻轻（怕打扰它）走近它的身边拍照。而我，则坐在一块石头上，面对这一片醇美而深沉碧水和天上浮动的白云，体味着柳宗元已道出的“心凝形释”。 五彩池地陷、幽深，近山的倒影铺在水面上。绿池上，泛出红红、黄黄的色块。还不能说它有五彩，它只有一彩，那就是绿。但这片绿能变幻出几种奇光异彩，像是一颗祖母绿宝石。然而，再名贵的祖母绿即使在华灯明烛之下，也闪耀不出这么多夺目的光彩。它宁可藏在这深深的山谷中，与天光云影互吐光华，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乾坤交泰”吧。据说，这一泓小池即使在严寒的日子里，也不会凝结成冰，我想也是，真的结成了冰，岂不是会被人当做绿宝石一块块敲碎取走，大自然当然是不允许的。 另一端日则沟的孔海，又是一套色调，别有一番风情。那片水是蓝色的，孔雀毛上的那种蓝，像用无数孔雀羽毛织成的一大片蓝，蓝得使你心醉，醉倒在你自己的一对蓝色的眸子里。即使是再高明的画家，也调不出这一片深蓝，这是大自然的本色，画家对此也束手无策。一条栈道，铺在水上，知趣地将我们引向一片又一片海子，如同走在明镜上一般。不知不觉，水势平缓了，漫过了凹凸不平的岩石，激起珍珠似的水花儿。这些水珠，一粒一粒地滚，一串一串地冒，一片一片地流走，教人拾不起来，捡不回去。而游人自己如同置身在大大小小的玉盘之中，四周是无数大大小小的珍珠在滚泻。 峰回路转，山势逶迤而下。转身之间一道峭壁如长墙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瀑布，简直像天下的布店开到一块儿来了，而又都是白绸白缎白纱白麻，白生生的“的确凉”，排天拂地而来。其声如雷，响雷轻雷远雷近雷交织在一起；其势若奔，白马白羊白兔白鹅联翩而下。雁荡山的大龙湫与之相比，真如小儿撒尿；天台山的石梁飞瀑，也不过像是水箱漏水一般。 这是一条叫“诺日朗”瀑布，足足有140米长。不动声色地从山岩上泻下，发出巨大的轰响。我面瀑而立，看诺日朗，听它发出的声音，一旁是几十米高的杉树，它傲傲的，和诺日朗一样美丽。一群姑娘在嘻嘻哈哈，有的如一群小鸟叽叽喳喳，又如一帮大嫂小姑子在絮絮叨叨……我们一路走一路看，一路看一路听。同时，微风把水雾飘撒在我们衣衫，半湿，微凉，如一双双柔掌在轻拂，惬意之极。再往下走，就是树林群海和一片片水滩子。芦苇滩，那是林风眠的画；盆景滩，那是各家各派盆景的大汇展；火花海里有一朵朵火光在闪烁；卧龙海里，黄龙正在酣睡……走到尽头，一大片石壁如削如磨，色褐而有光，简直像一道照壁墙，这是宝镜石岩，据说在镜子里能射出魔光。我明白了，这九寨沟中一切奇异的景色，都是这片宝镜在作怪，神光离合，水的形象就变幻莫测了。 下午去了则查洼沟，那里海子连着海子，水清得如同无水，是一团绿色的空气，还蒙上了五彩的雾，像雷诺阿的笔触，也像林风眠的画面，他比任何画派、画师都高明。我们在水边坐了很长时间，有树伴我，有山伴我，有鸟儿伴我，就有了意境。水作着蓝和绿变幻，看着极为舒心。老廖不小心把烟蒂掉入水中，他做个鬼脸，赶紧捞起放入塑料袋中。一边有牦牛静卧，走上前轻轻拍下它，它并无敌意，却有些戒备。有磨坊建在水中，木制的水轮带动着石磨，慢慢地将青稞磨成粉。 晚上临时住在仓库，并没有床，是用木板搭成的通铺。同屋还有七八个人，都是来自成都美院，是来画水粉画的。吃过饭，广场上放映《九寨秀色》，我和老廖一一认出了白天见过的那些海子和瀑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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