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知青故事之牛犇 作者/赵不亦

我的知青故事之牛犇

看到四头黄牛俯首贴耳地吮吻着地头的青草，一个“葛优躺"便把自己重重地瘫在一块石板上。一尊二郎腿、一支自制卷烟、一圈圈吞云吐雾，嘿！那叫一个舒服，那叫一个惬意，那叫一个爽！

自从下乡插队以來，“面朝黄土背朝天”已成为知识青年接受再教育的规定动作。十几岁的身板在深山老林里与农民一起战天斗地，晚上收工归来经常手无扶“筷”之力。虽然坚定的意志让我每每度过难关，但“二小放牛”的诗情画意却始终如影随形。

终于，生产队长像摸透了我的心思，不失时机委以重任，让我掌管队里四头牛的饮食起居。你说，从实操阶段一跃进入管理层，这在当时是不是件很拉风的事？终于能够感受牛背上的悠闲，终于可以拿着筷子吃饭喽！这把我乐得，你说我是唱“feel倍儿爽”还是“今儿高兴”？咋地啦？当年还沒有这首歌是吧，不管那么多了，反正就是这个劲儿，接旨谢恩吧您呐！

时下，刚刚插队一年，五花八门的工具，急难险重的农活，不仅让我锤炼了的筋骨，更让我学到了知识。唯独对牲畜的认知成了我的短板，此刻能否担此重任我还真缺乏点儿小自信呢。“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想起了如此经典的理论依据，沐浴着生产队长信任的目光，心里立时有了底气。什么底气？就是不服气呗！在知识青年面前就木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我即刻接过令牌，信心满满地扬起牛鞭，走起！

牛群在一片玉米地前放缓了行进的步伐，悠闲自得地享受着阳光、暖风和青草绿。我定睛一看，虽然比不了阳光、沙滩和仙人掌，但玉米地边的一抹绿坪确实让我亮瞎了双眼。嘿！就它了，丰盈的纤纤牧草早已向我发出指令：就此安营扎寨埋锅造饭是也。

哞！牛姐姐边吃青草边调皮地给我一个温柔的飞吻，牛妹妹也面掩羞涩时不时向我暗送秋波。哞哞！牛兄牛弟当然不肯示弱也摇头摆尾双双跟我卖弄风情。得！互动和谐渐入佳境，新官上任首战告捷。

此前，每日与农民朋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由于水土不服经常呈现事倍功半的小状况，很需要有一个过人之举为己正名。这不机会来了，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你想想，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小鲜肉突然远离喧嚣远离父母，满腔热血一脚踏进从未谋面的广阔天地，这个挑战将会有多大？谁也不知道。这不仅是中国历史上的一大壮举，也是知识青年丰富积累磨炼意志的强力助推。来都来了，别说四头牛，就是一群牛也不过是洒洒水啦！

阳光把石板上的我烤得昏昏欲睡，我梦见自己正统领群牛浩浩荡荡。“哦咧咧咧”、“啊哒啊哒”，牛群在我的指挥下浩浩荡荡，八面威风，异军突起，独领风骚。你看这颜值，你看这气质，你看这阵势，你看这…… 突然，一滴鸟屎落在脸上，我一个鲤鱼打挺，咦！我的兵呢？

此刻，我才开始认真审视眼前这片土地。在巍巍青山的悉心呵护下，各色青草错落有致争奇斗艳，好一处绝佳的地头牧场。是呀！这么好的地儿，牛怎么就不见了呢？我不由自主地环顾四周，发现与之毗邻的玉米地足有十几亩开外，和《沙家浜》里的青纱帐好有一拼。在这找牛？能找到才算你牛！当年鬼子大扫荡都对此头痛不已，如今我以一VS四，心里还真有点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玉米地就像一个迷魂阵，藏起个把牛来就是小菜一碟，若想进入先扫外围。我把这姐俩分别找到时早已大汗淋漓，再觅难兄难弟姐俩又分道扬镳。你说，在这诺大的青纱帐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知青智慧没得说，办法总比困难多。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万事先抓主要矛盾，纲举目张嘛！我结合刚刚放牛出现的意外状况，认真分析了当前形势，决定建立从自由到统一，变松散型为集中的现代管理模式。雷厉风行，依计而行，一个人的队伍悄无声息地向青纱帐周边摸去。当我精疲力尽将兄妹四个逐一找回并拴到树上时，前心贴后心的感觉油然而生。“吃饭饭喽！”我掏出农民朋友给我准备的午餐——两块玉米饼子毫不犹豫将其分为五份，哼！就是肚里"掉个枣″也要与自己的团队同分享，共进退。

其实，青年点知青下地干活，由于人多经常是不带饭的。因为季节偏爱有时可以搂草打兔子“借”几棒玉米烤烤充饥，赶上青黄不接饥肠辘辘也是家常便饭。但遇上和农民朋友一起出工，午餐就完全不一样了。这边递过一块玉米饼子，那边扔来一个烤地瓜，小伙子分给两张牛舌饼，姑娘们悄悄塞下苏叶干粮……别开生面的饕餮大餐经常让我感动不已，农民朋友的质朴和关爱让我入脑走心，我也想把这种质朴和关爱默默地传递下去，传递给身边的每一个人。

我眯起双眼打量着这几个不省心的家伙，思考着避免故计重演能够一招制敌的灵丹妙药。突然，我的脑洞大开，智慧爆棚，一个个大招损招鱼贯而出，应接不暇。最后，经充分论证重点筛查，一个不二的万全之策终于浮出水面。

我自鸣得意将四头牛的缰绳悉数拴在一起，意在统一行动互相牵制，“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吗！。虽说刚刚的顾此失比让我很受伤，但如今的化零为整你再牛也难逃我的法眼喽！

虽说知识青年在农村起早贪黑摸爬滚打，经受了苦与累、生与死的严峻考验。但在响鼓重锤的持续鞭策下，也逐步形成了集意志、力量和信念于一身的优秀品质。在此基础上，我们也根据知青自身特质，经常运用学到的知识在生产劳动中不断争取事半功倍的成果。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今天就是要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创新一个典型案例为自己加点分哦。嘿嘿，且学着吧！

我如释重负地再次瘫在石板上，一仰脖，军用水壶便清沏见底，我那扑通扑通的小心脏啊也逐渐恢复了此前的平静。一不留神，隐约发现那姐俩举止还算中规中矩，兄弟两个却不按套路出牌。它们对地头的青草弃之不顾，却对身边的玉米情有独钟。望着七零八落的玉秸残骸，我不由得深深自责。不行！决不能让集体的财产受半点损失。我立即投出一枚石块以示警告。结果事与愿违，石块不知触碰了牛的哪根敏感神经，牛兄牛妹突然情绪失控向大地纵深落荒而逃。

实事求是地讲，虽然我们是第一批插队知青中年龄最小的，但我们的内心却无比强大。锻造从弱不禁风时开始，积存在一点一滴中成就。在插队这几年里，我们一步一步成为生产队的核心力量。通过科学种田，使粮食亩产逐年递增。有了这个思想基础，我们不仅能够坚强面对从未遇到的各种困难，还能以主人翁的态度应对随时发生的各类矛盾。特别是当下因为我的操作失误，集体财产遭受损失让我惭愧让我心疼。唉！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必须当机立断以绝后患。

兄妹四个并驾齐驱奋蹄驰骋，我扬起鞭子在后面玩命追赶，如同当年秦始皇驾驭战车，挥师北伐所向披麾。大地玉米在三根缰绳的疯狂扫荡下片刻倾倒，所经之处无一幸免。

“锵锵锵锵嚓嚓锵”，与兄妹四个才战十几个回合，我已精疲力尽败下阵来。心想如果不能及时阻止牛的任性之举，整片玉米地必将荡然无存。如果真走到了那一步，鸡会怎么看？鸭会怎么看？大鹅又会怎么看?什么？快搬援兵！对呀，我也是这么想滴。然而百般呼救无果而终。我那坑爹的牛哇，你可害死宝宝啦！

经过短暂休整，强烈的责任心让我重新振作起来。我蹑手蹑脚再次潜入阵地，循着熟悉的气息逐步缩小搜索范围。时而手搭凉棚，时而葡匐跟进，进退有序，步步为营，在穿梭摸排近两个小时后，终于与兄妹四个狭路相逢。此时此刻什么卖弄风情啊，什么暗送秋波啊都成了过眼云烟，兄妹组团变脸着实让我措手不及。我不敢怠慢，不想再出状况而改操前路，使出洪荒之力抓紧僵绳拼命死扛，就像当年欧阳海铁道拦惊马一样酷得不要不要的啦。

安顿好四兄妹之后，随即开始收拾残局。我向队长保证，将赔偿由此造成的全部损失。队长未置可否，立即召集附近干活的老农一片一片将倒地的玉米全部扶起来，并安慰我无须沮丧，从中汲取经验教训就可以了。

虽然没有受到任何批评和指责，但身心疲惫的我却又一次瘫倒在地头那块石板上。借着月光看见自己被玉米秸划伤的楚楚惨状，心里酸酸的；面对大地想到自己有惊无险的历练积累，心里又甜甜的。其实，无论整个事件如何演变，唯有那句曾经最时髦的语言才是我此刻的最后支撑：痛并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