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北大荒可怕的洪涝灾害

朱金城

北大荒建设兵团机械化程度很高，机械作业能力也很强。麦收季节,天气好的话,收割麦子几乎全部是机械化作业,只需要少量农工在地里做辅助性的工作,大多数人都在晒场做翻晒小麦和小麦入囤或入库工作。

【注：兵团战士，实质就是“农工”，即为：农场职工】

晒场最累的活就是扛或背小麦入囤或入库工作了。经过锻炼,大多数男知青都可以扛起一麻袋,约180斤左右重的一袋小麦了。女知青也可能扛多半麻袋约100斤左右的麦子了。麦收的时候连队要杀猪,午饭可以吃到肉炒蔬菜,下午还免费提供2个白菜肉馅包子。

天气好的年头,收割大豆也全部都是机械化作业。联合收割机把大豆割倒在地里,晒干后就在地里脱粒。农工站在联合收割机旁边,往机器里面挑带杆,豆荚的大豆,经过脱粒可以把大豆与秸杆分离开来。脱粒过程中我们戴着手套,帽子,口罩工作，把收割下来的大豆送入联合收割机内，使大豆和秸秆分离，简称：脱粒。

机器脱粒过程中，作业现场是尘土飞扬，人们在浓浓的、呛人的尘土中手拿木叉往机器里面带杆的大豆，灰尘钻进我们鼻孔里,耳朵眼里,口腔里,甚至眉毛上也粘满了灰尘.我们呼吸都感觉到浓厚的扬尘呛鼻子,刺嗓子!

总的说来,北大荒收获的季节,天气好,不下雨,我们可以少吃很多苦,少遭很多罪,与洪涝灾害年头相比简直是幸福死了!

遇到洪涝灾害年头收割小麦和大豆,我们吃的苦简直是比天高,比海深!至今,回想起来都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胆战心惊,万分恐惧!可以说是万分痛苦了!以下,我简单介绍北大荒洪涝灾害年头是如何收割小麦和大豆的。

洪涝灾害年头抢收小麦和大豆

1970年的夏天,正是麦收季节,倾盆大雨和连绵细雨交替下个不停。北大荒的黑土地肥沃、松软、细腻,被大量雨水浸泡后，大地处于水饱和状态。链轨拖拉机和联合收割机的轮子上横向绑上宽厚的木棍也不能前进一步,全部深深地陷入黑土地里”趴窝”了。有人想用2台,或3台拖拉机把深陷淤泥中的联合收割机拉出来,结果不是牵引的钢丝绳被拉断了,就是联合收割机的牵引架被拉断了。所有的机械设备全部不能发挥作用了,全体人员每人一把镰刀,到淤泥中,水中去抢收麦子了，实际上是在水中、淤泥中捞麦子。

一望无边的小麦全部东倒西歪的倒伏在辽阔的、松软的污泥浊水之中！人踩在麦地上,污泥浊水一下子就淹没到膝盖以上,甚至达到大腿跟处。我们两腿深陷其中,不能前行，只能在污泥浊水中边爬行边抢割小麦!

割小麦时,用手拔出一只脚特别艰难地往前挪一步,割下眼前倒伏的麦子;再拔出另一只脚,再往前挪一步,再割下眼前倒伏的麦子,就这样艰难地,缓慢地,不断地挪动脚步,继续割下眼前一小片倒伏的麦子。从早干到晚上,在地里吃两顿饭。

当我们两脚深陷淤泥中,水中爬行艰难抢收小麦的时候,我们每个人的头上都有一大团瞎氓（大的绿头苍蝇）,蚊子和小咬,它们围着我们的脑袋嗡嗡叫响,在我们的脖子和手臂狠命地叮咬!

虽然,我们头上都带着蚊帽,可是这些小小的野生动物太精明,太厉害了,它们无孔不入!可以顺着蚊帽的缝隙,钻进我们的蚊帽里面,狠劲地咬我们脸部的各个部位,把我们咬的鼻青脸舯,眼睛肿得眯成了缝,嘴唇咬得翘老高,耳朵咬得肥又大……! 记得当时,自己不时地隔着蚊帽狠劲抽打自己的脸和耳朵,希望把这些可恶的野蛮动物全部打死!可是,任你怎么打也无济于事,因为它们的成员成千上万,甚至不计其数,杀不尽,灭不完,前赴后续,续断向我们疯狂攻击,发疯似地,狠狠地,拼命地叮咬我们的肉体!我们被这些野生动物咬的实在是太痛苦,太难受，太难熬啊!了

我们露在外面干活的手和手臂就更惨了,被咬的红又肿,太痒痒了,痒得难以忍受!用手挠痒时不小心手被镰刀划破无数次,血顺着手指,手臂往下淌,我简直是无法再忍受了,真想用镰刀向手臂上的这些野生动物砍去!!!

在烈日的烘烤下,在身上汗水的浸泡下,被它们咬过的地方格外痒痒,简直是难以忍受!!!无法忍受!!!可是,我们别无选择,仍要坚持下去,继续忍受,继续抢收小麦!整整一个夏季，我们就是在这种污泥浊水中极端艰难,极其痛苦,特别难熬的环境下抢收小麦的。

由于人少地多,最后,还是有大片大片的麦子没有被抢收回来,只好把它翻在地里留作肥料了。

每当回想起这段经历,至今心情仍久久不能平静!心总是想:当年的麦收，我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嗨，真是不堪回首!

洪涝灾害年头抢收大豆

麦子还没有抢收完,又到了该抢收大豆的季节了。受7、8月份强降雨灾害影响,成熟的大豆也是东倒西歪的倒伏在一眼望不到边的黑土地上。

抢收大豆的季节,北大荒早晚气温已经达到零度以下,地面上已经开始冻结了一层薄冰,大豆地处于洪涝雨水浸泡的饱和状态。

第一天下地收割大豆,我们穿着长筒雨靴，一脚踩下去,拔出脚来前行时,脚是拔出来了,雨靴和袜子却深深地陷在淤泥中拔不出来了，人也一下子趴在泥水里了。我们拔出雨靴，边收割大豆，边艰难的向前挪动步子。不一会儿,雨靴踩在大豆根茬上戳了个很大的口子,冰冷、冰冷的稀泥污水一下子就漫过了脚脖子,立刻就把我们冻的浑身直打颤,直哆嗦!

由于,我们无处修补扎坏的雨靴,自己也不会修补雨靴，第二天早上我们大家都改穿球鞋,继续在这种极端恶劣的环境条件下,每天坚持不懈地在污泥浊水中抢收大豆!

在抢收大豆的日子里,我们每天都是天没亮就去地里干活了,而每天早上穿袜子,穿鞋,穿裤子的时候是最艰难的时刻。因为,前一天晚上下班回来,要把裤腿上,鞋袜上的稀泥污水洗干净,然后挂在宿舍里晾。由于,室内还没有取暖,所以到第二天早上鞋袜,裤子还都是潮湿的,冰冷,冰冷的!

为了能把这潮湿的,冰冷,冰冷的鞋袜,裤子穿上身,我们不得不从水房拎来一桶热水，把潮湿的鞋袜,裤子放在脸盆里用热水浸泡一会儿,等有点热乎了,赶紧拧干裤子上的水,立刻穿上身;接着拧干袜子穿上,再甩干鞋上的水穿上。为了赶快趁热适应一下冰冷的感觉，我们一出门,就跑着去大豆地里干活,半路上裤腿就被冻的绑绑硬了!到了大豆地里,我们就直接用脚踩破刺骨的薄冰,站在冰冷的，钻心凉的稀泥污水抢收大豆!

每天早饭和午饭都在地里吃，吃着凉馒头，喝着冷菜汤。晚上回到宿舍两条腿就象是灌了铅似的,特别沉重!

抢收大豆期间已经开始下雪了,割倒的大豆很快就都被大雪覆盖了。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我们日复一日在冰雪覆盖的大地上，双脚浸泡在冰冷、冰冷的大豆地里把大豆全部收割完毕。

冬天,在零下40度左右的空旷原野上,我们顶着严寒和呼啸的北风,站在联合收割机旁边,往机器里面挑带杆和豆荚的大豆,经过脱粒把大豆与秸杆分离开来.脱粒过程中我们戴着手套,帽子,口罩,但飞扬出来的尘土仍钻进我们鼻孔里,耳朵里,口腔里,甚至眉毛上也粘满了灰尘.我们呼吸都感觉到浓厚的扬尘呛鼻子,刺嗓子!我们的眉毛上,眼睫毛上,胡须上全都粘满了冰霜与灰尘混合物!休息时,我们吐出来的痰和擤出来的鼻涕都是黑黑的!

北风呼啸的严冬腊月，我们紧咬牙根，紧锁眉头，挥汗如雨努力脱粒工作着,棉衣里面的衣服早已全部湿透!但,我们干活时并不觉得冷，晚间休息吃饭时,凛冽东北风立刻把我们汗水浸透的身体吹得冰冷冰冷的,禁不住浑身直打颤颤!!!

我们就地点燃豆秸,边吃饭边取暖。大家站在巨大的篝火旁取暖吃饭时,胸前被火烤得热呼呼的。有时,前胸棉衣,棉裤被烤着火了也不知道!有人惊呼大叫某某衣服着火了，这才知道自己的棉衣棉裤被火烤着了,赶紧趴在雪地里,满地打滚扑灭火!同时，我们的后背依旧是刺骨严寒。这种“火烤胸前暖，后背刺骨凉”冰火两重天的的滋味是永生难忘的！

如今,我回想起北大荒恶劣的生活,工作,居住环境,以及超负荷超强度的重体力劳动还是禁不住毛骨悚然,头皮发麻!知青门经历的磋跎岁月和艰难困苦将永远深深地,深深地铭刻在我们的心里!

知青们在祖国边疆,在北大荒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战天斗地顽强拼搏的精神,真是太可歌可泣了!

可怜,我们这一代毛主席挥手我前进,时刻听从党召唤,具有远大理想与包袱,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无私奉献，忘我拼搏奋斗的知青们似乎已经被历史遗忘了!他们中的许多人回城后又经历了企业倒闭失业回家,至今仍挣扎在贫困生活之中!

至今,我仍然忘不了洪涝灾害中抢收粮食期间的三怕:

一怕麦收瞎氓,蚊子和小咬,围着脑袋狠命咬。

二怕腿脚陷淤泥，水中爬行抢粮苦。

三怕深秋雨雪天，穿着冰冷潮湿裤和鞋抢收大豆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