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朱金城 于 2022-4-4 08:30 编辑
三，逃跑回家过年--只是太想爸爸,妈妈! 每逢佳节倍思亲!快过年了,知青们心里都特别想家,我也想念远在上海的爸爸,妈妈,兄弟子妹。 当时,兵团的知青要回家过年真的很难,很难,甚至可以说:请假回家要比“登天”还难,就是不可能的事情!1969年,在我们到达连队之后又来一批哈尔滨知青和一批天津知青,再加上早来的北京知青，全连知青人数已经达到300多人了。一年探亲假的名额就只有几个,全体知青排队轮流回一次家,估计要等十年八年的!我们是当年刚去的知青 ,要回家过年探亲,门也没有! 我们这些刚从北京,上海,天津,哈尔滨来的16、17岁的知青,都是第一次离开父母来到这么遥远的北大荒的。要过年了,所有的知青都想回家看望亲人,与家人春节团聚.他们用尽了各种办法，称爷爷奶奶,或爸爸妈妈等亲人病重等等原因,让家人发假电报，想请假回家。连队领导每天都看到几个,甚至十几个电报,大家都来请假,连队本来就没有那么多探亲指标,根本就没有批准回家探亲的。 后来，我们连队每天晚上都有哈尔滨知青开始“逃跑”回家过年去了。一些北京,天津的知青也开始”逃跑”回家了。我们上海知青也在酝酿”逃跑”回家,我的心里也想”逃跑”回家过年。有一天,我的好朋友郑安全把我叫到宿舍外,悄悄地跟我说:小朱,你想不想家啊?我说:怎么不想家啊?他说:我和石光明等准备”逃跑”回家过年,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我说:我没有钱.他说:钱好办,让大家帮你凑路费钱。我说,大家帮我凑钱回家,我就跟你们一起走。因此,我们在暗地里开始积极策划”逃跑”的方案和实施计划.张伟民,郑安全他们已联系好团部汽车连解放牌货车把我们拉到富锦县去.我们在富锦县乘长途客车去福利屯,然后从福利屯乘火车到佳木斯,再从佳木斯换特快火车去哈尔滨.最后从哈尔滨乘58次火车直达上海。 1969年12月底是北大荒冬天最冷的季节，最低温度可达零下41度。我们“逃跑”的那天傍晚6-7点钟,天上下着中雪,刮着7-8级东北风,很冷、很冷。我,郑安全和石光明三个人在25团团部乘坐在敞篷解放牌货车的后面去富锦县。大解放货车拉着我们三人,在崎岖的,凸凹不平的雪地上一路逛奔.刚上路时,我们都坐在车厢地板的前部,以便汽车上下猛烈颠簸时,手可以把着驾驶室后窗的栏杆,缓解身体在车厢上下撞击屁股的疼痛强度。由于,12月份是北大荒最寒冷的季节,温度达到零下41度左右,当时还刮着7-8级大风,下着中雪。所以,我们的手脚很快就被冻僵、冻麻木了。我们不约而同地平躺在解放牌大货车的车厢板上了.我们头戴棉帽子,双手戴着棉手套,双脚穿着棉鞋,两眼紧闭,雪花落在脸上,落在脖子里,冰凉,冰凉的。在车上,我们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体被猛烈颠簸与撞击的疼痛,咬着牙,紧闭着嘴唇,坚持着,忍耐着…… 在车上,我感觉自己好象光脚踩在冰面上一样,脚底冰冰冷,滑溜溜的.特别是几个脚指头,被冻的好象要掉下来了一样,钻心的疼痛!两只脚的脚趾在鞋内使劲地挠着鞋底,活动脚趾;同时,两只脚互相敲打着,或在车厢板上上下使劲敲打着,以为这样敲打就可以缓解腿脚的麻木和寒冷了!可惜,这些动作并没有丝毫缓解双脚被冻的钻心的冷和痛! 天上的雪还在继续的下着,强劲的东北风还在咆哮着!我们就象牲口一样,躺在车厢里,不时地随着汽车的猛烈颠簸而被高高地抛起，又被重重地摔下!任凭汽车在崎岖的,坑洼不平的公路上疯狂地奔驰,发疯似的上下颠簸,我们从头到脚几乎全身都被冻麻木,甚至已经被冻僵,毫无感觉了! 终于,在半夜12点左右,我们的汽车在富锦县一家旅馆门口停了下来。 司机下车后招呼我们下车,我用双手扶着车厢板坐了起来,同时转过身想站起来,可是我的两只脚像被两只巨大的冰坨子包裹着,特别沉重,也特别的凉.双脚踩在车厢板上一点感觉也没有!脚已经不能走路了!我只好跪在车厢板上,爬着把手提包拉到跟前,再仍到车下。然后,手把着车厢板上方,挪到车厢前面,顺着车厢与驾驶室旁边的脚蹬子下车.由于,鞋与脚已经冻成了一体,硬梆梆的,根本就踩不住脚蹬子,哧溜一下,我就被重重地摔倒在雪地上了! 我看见司机, 郑安全和石光明已经走进旅馆了.所以,我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拖着麻木的像木棍似的双脚,拖着手提包走进了旅馆。 旅馆里面有火炉,火墙,室内热气迎面扑来，特别暖和。我们赶紧摘下手套,脱掉大衣、帽子,办理了住宿手续。嗨,总算住进热气腾腾，温暖融融的房间里了! 我们坐在火炉和火墙边上,立刻脱掉棉鞋和袜子。我们的棉鞋,粘袜和袜子都已经冻成一体了。我用手使劲地搓脚底和脚后跟,并不时地用手捂着冰凉的脚趾头。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我们的手脚和身体开始暖和过来,可以在屋里自由活动了。 嗨!至今,我还记得当年为了回家看望父母,与家人团聚的”逃跑”，在大货车车厢上被上下大幅度颠簸的痛苦,以及差点被冻死或冻残的危险经历! 第二天，我们从富锦县乘长途客车去福利屯火车站。福利屯火车站内外都是人山人海的各地知青,买票的队伍从售票厅窗口排到室外,还延伸好几百多米。看来,我们按秩序排队买票去佳木斯要排好长时间了。郑安全让石光明看着我们的手提包,他和我一起挤进入窄小的售票大厅。哎呀,售票大厅里已经挤满了人,甚至连路的空隙都一点也没有了。排队买票人互相大声招呼着熟悉的朋友，说话声,呼喊声震耳欲聋，响彻整个售票大厅! 郑安全跟我说,排队根本就买不到票了。他说:我们顺着椅背走过去,挤到售票窗口买票去。我们俩爬上了椅背,顺着椅背东倒西歪地往前走,一不小心歪倒在别人头上,下面排队的人为了不被砸着,就赶紧用手推着我们的身体，我们就顺势站起来继续往前走。就这样,我们挤到了售票窗口,并顺利地买到了去佳木斯的车票。嘿,真是高兴极了!我们又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挤了出来,赶紧去附近的饭店吃饭。晚上我们就乘上福利屯去佳木斯的火车了。 到达佳木斯,我们很快就买到了去哈尔滨的火车票。早上4点多钟火车到了哈尔滨。我们给连队知青带的东西太多,拿不动了,就没有出站台,打算到车上补票。我们打听到哈尔滨直达上海的58次列车所停靠的站台,把东西倒过去后,就在站台上等待58次列车进站了。 在哈尔滨车站,我们听说哈尔滨知青跑回家的很多,曾经有哈尔滨的子妹三人扒火车回家,在路上被冻死的悲剧!!! 我们终于等来了哈尔滨开往上海的58次列车,在火车站检票口还没有检票前,我们已经在车厢里放好了手提包等东西了。哈尔滨开往上海的58次列车开动后,我们在车上补了票,可以安心地坐着火车到上海了。 哈尔滨开往上海的58次列车特别拥挤,过道里,车厢连接处,甚至厕所都挤满清一色的上海知青。在火车上,我们上厕所特别困难,可以说没有办法上厕所.尿憋得实在是受不了了,小肚子涨得疼痛难忍,膀胱涨得几乎要爆炸了…….好不容易熬到火车到站了,我顾不得那么多了,赶快下车,钻到火车的另一侧,哗哗地,哗哗地尿个痛快!哎吆,感觉真是太轻松,太舒服了！至今,我还清晰的记得在火车上憋尿的痛苦与难忍的煎熬。 2006年夏天,我在单位看报纸.报上介绍,一位老农民到北京逛大街,憋尿找不到厕所,结果真的把膀胱憋爆了,北京的律师免费帮助老农与北京市政府把官司,要求北京市政府提供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无论这个官司是否能打赢,总算是有地方说话了。想当年,我在火车上要是把膀胱憋爆了,一定是死定了，没有人管的! 火车到达上海,我乘公共汽车回到家里已经半夜12点多。爸爸,妈妈,哥哥,弟弟听见我在外面喊门,赶紧打开门.全家人见面真是太高兴了!大家也都不睡觉了,把我围在中间,听我介绍北大荒的吃住、工作和生活等情况。 1970年的春节,我在上海与父母,兄弟子妹一起度过了去北大荒后的第一个愉快的春节! 春节后,三月中旬,我,郑安全和石光明一起又回到了北大荒。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回到连队只是写了份书面检查,并没有在全连大会上检讨和挨批判! 回到连队后,我工作表现特别好,年底还被评选上了”五好战士”。 在这里,我顺便提一下,我最疲惫、最恐怖的一次回家旅途。1972年,连队批准我探亲假,从我们连队出发直至到达上海家里。路上，我走了整整一星期的时间。一路上除了要频繁换车,长排队买票,拼命挤上火车的劳累外,上了火车也没有座位,一直都是站在拥挤的水泄不通的火车车厢的过道上度过的,几乎没有一会儿坐下来过，也没有睡过觉。 到家刚进家门,我就看见奶奶躺在家里客厅中央,妈妈告诉我:你奶奶快不行了.妈妈跟说话的同时,把我拉到奶奶面前,趴在奶奶耳朵跟前告诉奶奶:你二孙子金城回来了! 你二孙子金城回来了!我也喊奶奶,奶奶,我回来了! 奶奶,奶奶我回来了!我看见奶奶微微动了一下,立刻就咽下最后一口气,奶奶去世了! 父母等家人都赶紧忙着办丧事,我累的再也支持不住了,坐在家门口的小凳子上就呼呼睡着了!别人怎么喊也没有喊醒我,干脆让我就这么坐着睡了很长时间! 现在，我回想这次回家探亲的长时间、长途旅途经历还是觉得太可怕,太难熬,太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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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1 09: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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