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改变人生（二八）绝境求生

杨军

选择，改变人生（二八）绝境求生

    自从关于“盲流老师”的大字报在甘河中学校内和甘河镇政府大门外贴出之后，我在甘河地区的知名度也随之快速扩大，可谓家喻户晓。

　　一九七七年国庆节放假，学校组织老师去甘东生产队买秋菜。买大白菜要自己到地里去拔，去砍。
    高二 · 二班的班长李志岭召集了七八个同学，推着两轮人力车走了十几里路帮我去买菜。
　　到了地里，每个老师分两条垄，自己拔自己砍。班长李志岭带着几个男同学一边拔，一边砍根儿，副班长董兰英领着几个女同学把砍完的白菜抱到地头儿，我再把白菜一棵一棵码在车上。大家正在忙着，一个貌似学生的小伙子，挎着五四式手枪，耀武扬威地走近菜地里，走到几个砍菜的男生面前，毫不客气地问道：
　　“哪个是盲流老师？”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班长李志岭抬着头，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吼道。
　　“哪个是盲流老师？”那个小伙子又问一遍。
　　这时，就见李志岭骂道：“* 你个妈！”一边骂，一边抡起手里的菜刀朝那个小伙子砍去。那小伙子一看菜刀上来了，扭头就跑。李志岭手握菜刀在后边一边追着一边骂：“*你妈的！有种你别跑，我砍死你！”我在后边一看，这还了得，一个挎着手枪，一个握着菜刀。林区的孩子打架不要命，我生怕出了大事，急得我大声地喊道：“李志岭——！回来——！”李志岭一听我在喊他，就停住了脚步，这时，那个跨枪的小子跑远了。我跑上前去，李志岭走了回来对我说：
　　“老师，我就是吓唬吓唬他，不能真砍。”
　　“他是谁呀？”我问李志岭。
　　“是镇上武装部长的儿子。”
　　“算了，咱们不勒他！快干活吧。”
　　在我当“盲流老师”的日子里，就是这些学生，还有家长，看到有人欺负我时就帮助我，同时也在工作上支持我，生活上救济我。
　  女生董兰英的母亲是第三百货商店的主任，她听说了我的情况后，几次从商店里给我买些紧缺商品，还让董兰英把她家的粮食供应证拿给我，让我买粮证上余下的粮食。
　　男生孟庆龙的父亲是回民饭店的厨师，知道我没落上户口一定会没有油吃，于是多次让孟庆龙把饭店里炸鱼剩下的鱼渣儿送到我家，我把它装在坛子里，每天做菜时放一点儿，权当是往菜里放油了。
　　由于孩子们几个月吃不到油水，看到鱼渣儿就想吃一口，可是不能让他们随便吃呀，因为它是家里做菜时唯一的油水。有几天一到半夜的时候，四岁的儿子就说去厨房那边撒尿，而一去就好半天不回来，开始我还没有多想，后两次，时间长了怕他冻着，我就去厨房里看看。一看，他正在把小手伸进坛子里，抓几粒鱼渣儿填进嘴里吃着呢。看着孩子可伶的样子，我没有责备，抱起他来说：“光着屁股太冷啊！赶快进被窝。”手里抱着孩子，心里好酸啊，没有油吃，孩子们太苦了！
　　十月末，大兴安岭的天气已经很凉，凉得人们都穿上了棉衣。学校领导看我们全家住在牛棚里实在太冷，于是把空了几个月的调往大杨树中学徐殿明老师原来住的房子分给了我。我们全家才得以从学校的牛棚里搬出来了。搬进新居之后，天儿就逐渐冷起来了，好在全家人终于有了一个可以避寒的地方。但是解决全家最根本的问题不是房子，而是户口和粮食关系，到这时落户口的事仍然没有任何希望。
　　听说鄂伦春自治旗也有农村，我就想，城镇里落不上户口，农村会怎么样呢？那里肯定要比城镇更缺老师。于是我打算去一趟鄂伦春自治旗托扎敏公社。
　　托扎敏公社在鄂伦春旗吉文镇以南，距离吉文镇约五六十公里。吉文镇在甘河镇以东，距离甘河镇二十多公里，也是铁路沿线镇。
　　托扎敏公社地处大兴安岭原始深林深处，是鄂伦春族聚居的地方。有一首老歌唱道：“高高的兴安岭，一片大森林，森林里住着英勇的鄂伦春。一人一匹马呀！一人一杆枪，……”歌词里说的就是居住在托扎敏地区原始森林里的鄂伦春人。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国家对鄂伦春族实行供给制，每人每人发七十元生活费，还给每个猎民配发一支半自动**用来打猎。虽然国家给他们统一盖了住房，让他们定居，可是他们多数人还是喜欢游猎生活。
　　十一月中旬一个周日，我起大早从甘河站乘火车向东行进，去吉文镇，再从吉文镇乘七点钟的长途公共汽车向南进发，去托扎敏公社。
　　早晨七点多，汽车从吉文镇出发，向南，向大山深处驶去。大山里没有正规的公路，汽车走的是自然形成的山路，山路坑坑洼洼，弯弯曲曲，两边长满了落叶松，白桦，还有一些柞树和杨树。汽车在山路上晃晃悠悠，一直到中午十二点才到托扎敏公社所在地。下了汽车，我急忙找学校。这里的学校叫托扎敏公社学校，是一所七年制学校。
　　进了校园，找到校长室，见到了一位叫阎永贵的校长，我向他说明了来意。他听了以后说：“我们这儿确实缺老师，不过，我不希望你到这儿来。你好不容易从农村走出来，就不要再回到农村了。这里的老师想走还走不出去呢！你还是在城镇学校想办法落户。不到万不得已，你千万不要来！再说，这里是鄂伦春族聚集地区，你来了还不一定能适应。你在甘河中学再坚持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再说。这趟班车下午一点往回返，你马上到公社食堂吃点儿饭，时间还来得及。”听了阎校长一番话，觉得他说的也在理。
　　我告别阎校长，跑到公社食堂花一块钱吃了一碗苞米碴子饭，然后乘来时的汽车向回返。
　　
    记得小时候听母亲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井里无水四处淘”。在甘河镇八九个月的时间里，为了落户口我先后跑去了克一河镇，大杨树镇，托扎敏公社三个地方，都没有着落，这“水”还要到哪儿去淘呢？
　　这个时候，让人感到绝望，真可谓山穷水尽，欲哭无泪，欲叫无声！

注：一九七七年五月份，大兴安岭师范学校中文班分来几名实习生，学校安排我带两名实习生。下面照片是为欢送实习生拍摄的。前排左三是班长李志岭，右一是副班长董兰英。我（左四），我右边的是两名实习生。

龙行天下

多亏学生和家长，
想方设法帮衬忙，
自己到处跑消息，
始终没有办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