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改变人生（二七）盲流老师

杨军

选择，改变人生（二七）盲流老师

    从克一河镇学校没有带回来什么希望，每天自己的心里仍然是一片阴云笼罩。这个时候，大兴安岭林区开始大规模地清理“盲流”。所谓“盲流”，就是指那些盲目流入林区，没有户口，没有粮食关系，没有工作的人员。

　　每天，街道两旁的广播喇叭里不停地叫喊着：“彻底清除自流人员，整顿林区人口秩序……。”每当听到这种声音，就觉得说的就是自己，心里特别难受。
　  学校李洪勤书记安慰我说：“你不要把自己当作盲流人员，你是学校聘请来的老师，你有合法的工作，你用正当的收入养家糊口，没有人敢来清你！”
　　即使是这样，自己还是觉得没面子。
　　放暑假了，学校为了节省取暖费，决定暑假移到寒假一起放，老师和学生休息一周就开学。
　　我利用休息时间去了大杨树镇。
    大杨树是鄂伦春自治旗管辖的最东南的一个重镇，在加格达奇以南，地处铁路沿线。五月份，徐殿明老师就是从甘河中学调到大杨树中学去的，我要去拜访他，了解一下那边有没有落户的希望。

　　晚上十点多，我从甘河车站上了开往齐齐哈尔方向的列车，这趟列车经过大杨树站，第二天凌晨三点多下了车。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事先又没有和徐老师联系，下车后，只能在车站里等到天亮才能去找徐老师。
　　进了候车室一看，坐椅上，地面上，墙角里，到处都是滞留的旅客。有歪着的，有卧着的，有背靠背的；有大人，也有小孩儿；有老的，也有少的；有拿着行李的，也有带着锅碗瓢盆的，……，偌大的候车室里，满屋子都是人。我问了一位老者才知，他们都是从大杨树各地清出来的盲流户。触景生情，看到了他们，再联想到自己，这当“盲流”可真难啊！
　　候车室里连个站脚的地方也没有，我只好在外面走来走去，走累了就坐在台阶上休息一会儿。一直等到早晨七点多，我才走出车站，到大杨树街里询问大杨树中学的位置。
　　大杨树中学在镇里最南边，等我到了那儿，徐老师已经上课去了，等他上完了两节课后，我才见到他。
　　我俩走出校园，向北走，一边走，一边唠。他听了我的情况后，长叹一声后说：“当初，我好心介绍你到甘河中学来，没想到，情况竟然会是这样！我来这儿后，生活按置得也不理想，暂时在小河南面借住了一处农民的房子，刘老师（徐的妻子）最近身体不好，这不，还在住院呢。我刚来这儿两个多月，各方面情况还不熟悉，目前我是帮不上你什么忙了。你先回甘河等一等，一旦有机会，我一定会帮你。”听了徐老师的话，我还能说什么呢。
　　徐老师在饭店里买了几根麻花儿，他说：“我早饭还没有吃，我吃一个，剩下的你拿着，回去路上吃吧。”说完，徐老师忙着去医院看他妻子去了，我俩分手道别。
　　到大杨树，又是空跑一趟。


    从大杨树回来后，房东老两口的儿子、儿媳要搬回来住，这意味着我们一家五口人必须尽快搬走。
　　经学校领导同意，我家暂时搬进了校办工厂院里一间闲置的牛棚里。这间牛棚的东边住着学校管后勤的老师李向斌。李老师和我是同时进入甘河中学的，他是从黑龙江省望奎县农村调来的。跟我不同的是，他是国家正式教师，他本人是城镇户口，家属和孩子是农村户口，也一直没有落上户。
    新学期开学了，我原来所带的初二·二班已经升入高中，成了高二·二班。这时，高中一年级两个班的语文课又分配我来教。
　　开学的第二天早晨，我起来后走出房门，正巧遇上后勤处李向斌老师。李老师每天都起得很早，然后到学校院里看一圈，这是管后勤老师的习惯。李老师看我走了出来，就对我说：
　　“给咱俩贴大字报了。”
　　“什么大字报？”我问道。
　　“说咱俩是盲流老师！”
　　“在哪儿贴的？”
　　“就在办公室外面。”
　　我听后，心里顿时翻腾起来，回屋里匆匆吃了几口饭，就去上班。
　　走到办公室前，看见围着不少学生和老师。我走近看了一眼，墙上果然贴着一张大字报，标题是：“甘河中学违反上级规定，擅自使用盲流老师贾德全和李向斌”，落款是：“学生家长”。我走进了教研室，听有的老师说，镇政府大门前也贴了一张同样的大字报。这时，李洪勤书记把我叫了过去。我进了他的办公室，看到教导处白主任，工宣队张队长（女）也在里面。李书记问我说：
　　“大字报你都看见了？”
　　“看见了。”我回答说。
　　“今天的课你还能上吗？”李书记问道。
　　“学校让我上我就能上。”我肯定说。
　　“我们是怕你看了大字报不敢再去上课了。”工宣队长说。
　　“没啥不敢的。”我说。
　　“那好，快到点了，你照常去上课。”白主任说。
　　上课铃声响了，我拿起教案向教室走去。边走边想，今天学生可能会有些骚动。
　　我走进教室，学生们“唰”的一声起立，站得整整齐齐，我还礼后，学生们又“唰”的一声坐下了。看到学生们的表现，我感到很意外，今天的教室里怎么会格外肃静。尽管是这样，讲课前我还是向学生说了一句题外话。我说：“办公室门前的大字报你们都看到了，如果同学们来这里是为了学知识，就不要管我是不是盲流老师，我会一如既往的为大家认真上课。”课堂里鸦雀无声。我开始给学生们上课。讲课中，我隐约听到窗外有人走动，朝外一看，是白主任。我知道，他是害怕今天的课堂秩序发生异常。
　　说心里话，看完了大字报，我心里一直难以平静，但是，看到同学们这样给我面子，我只能更加认真地给他们上好这节语文课，因为学生是无辜的。
　　课后回到办公室，李书记走过来问我说：
　　“课堂秩序怎么样？”
　　“正常。”我说。
　　“以后，如果有谁叫你盲流老师，你就说，我是甘河中学请来的！”李书记气愤地说。
　　看得出，李书记对大字报的事是非常恼火的。
　　后来才知道，这张大字报根本不是什么学生家长写的，而是一个与学校领导有意见的老师以家长的名义写的。

    选择到大兴安岭来，没想到会成为“盲流老师”，可是一旦成了“盲流老师”，就得想尽一切办法首先落上户口，这样才能摘掉“盲流老师”的帽子。可是何时才能落上户口呢！

龙行天下

当地开始清盲流，
有人借机搞一手，
学校领导很生气，
自己也想改变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