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改变人生（二六）苦难中挣扎

杨军

选择，改变人生（二六）苦难中挣扎

    为了少耽误学生的课程，也为了把自己目前的困境及时反映给学校领导，一九七七年五月六日，也就是全家搬来鄂伦春旗甘河镇的第二天，我便赶到甘河中学上班。

　　上午，刚给初二两个班上完语文课，教导处白主任就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他说：“徐殿明老师调到大杨树中学去了，高二的语文课你接过来吧，初二的语文课我安排别人讲。不过，初二 · 二班的班主任你还得兼着。”
　　高二两个班是毕业班，是学校的最高年级。为了汲取在八岔河学校工作时的教训，工作不可太出头，俗话说，出头儿的椽子先烂。更何况自己又处于家庭生活极度困难时期，生活负担重，精神压力也非常大，所以高二的语文课还是推掉的好。想到这，我请求白主任说：
　　“高二的语文课能不能不让我接，让其他语文老师讲不是一样吗？”
　　“贾老师，这你可不能推呀！当初让你来，就是考虑到徐殿明老师走了以后，可以有人接他的课，这徐老师要走了，你不接他的课谁接呀？要是别人能接，我就不找你了。”
　　我一听，白主任的话不容置否，只能服从，因为我当前的生活困难还要靠学校来帮助解决。再说了，我一个代课老师哪有资格挑拣工作呀。
　　回到了教研室，我看徐老师在那儿坐着，他先问我说：
　　“白主任跟你谈了？”
　　“嗯，谈了。你真的要走了？”我说。
　　“下周一去大杨树中学报到。”他说。
　　接着，他跟我交待了高二语文课的教学进度。他说：
　　“高二语文课已经进入总复习阶段，剩下的两个多月时间，你重点给学生讲一下语法修辞、文言文翻译和写作知识，搞几次作文训练。怎么讲，你是轻车熟路，我就没必要多说了。”
　　“你客气了！我一定照你的交待进行。”我说。
　　下午，处理完学生作业，我向党支部书记李洪勤的办公室走去，推开李书记的门儿，还没等我说话，他就先问我：
　　“家都安置好了？”
　　“就算安置好了吧！”我苦笑着说。
　　“在哪儿住，有时间我得去看看。”李书记客气地说。
　　“不用了。”我说。
　　李书记看我苦笑中带着愁绪，就问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于是，我把贾德福给我先落粮食关系，又退回粮食关系，不同意我搬家的前后情况向李书记做了汇报。
　　李书记听后，沉思了一会儿说：“其实一开始，学校也没有完全指望贾德福给落户口，因为他在公安局工作，我们才说让他和学校共同解决你的户口问题。事情既然已经这样，那么学校就立即打报告给镇里，通过正常渠道解决这个问题。家里吃粮问题，学校每月可以给你解决一部分工种粮票，你自己再花高价买一部分，吃粮问题不大。你要安心工作。听反映，学生和家长对你讲课比较满意，这对于解决你的户口问题也有好处，事情慢慢来吧。”
　　李书记一番话，给了我不少安慰，至少使我觉得贾德福不管了，学校没有放弃我，落户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学校身上了。
　　
    学校关于给我全家落户的请示送到甘河镇上之后，镇党委开会时，还真的作为议题进行了研究，不过没有通过。主要原因是，有的党委成员说：“甘河中学选用老师的时候，不和镇上请示，现在落不上户口了，倒想起找镇上来了。自以为与镇上是平级单位，就不把镇上放在眼里。”很明显，这是有意在找学校的毛病。
　　事后，李洪勤书记亲自到镇上找党委田荣勤书记说：“学校为全镇职工子女着想，请来一个比较有水平的老师，况且学生和家长对这个老师评价也很好，镇上何必非要挑这个理呢！”在李书记再三解释下，田书记答应下次党委会再议此事。
　　全家搬到甘河镇后，虽然没有落上户口，但日子还得一天天过下去。学校每月救济40斤工种粮票，用它可以花0.09元/斤去粮站买40斤玉米面，每月我再用工资的一部分在黑市儿上花0.40元/斤，买几十斤玉米面。全家人一日三餐是玉米面粥加玉米面窝头儿，尽管没有油水，也没有菜，但是没有挨饿。
　　计划经济时代，一切东西都要凭票证供应。买粮买油要粮证，买肉，买豆腐，买糖，……要凭副食票。没有户口，当然什么证啊、票的，都没有。家里长期没有细粮，没有食油，没有肉，……，三个孩子每到吃饭时，拿起窝窝头儿就掉眼泪。妻子看着孩子们哭，也跟着落泪。我虽然不落泪，但是心里比他们更难受，想来这还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做丈夫的没有能耐啊！
　　那时候，街里只有国营饭店。而国营饭店每天只买一定数量的细粮制品。为了给孩子们改善生活，每到周日我就提前去排队，用2斤粮票买20个白糖馅包儿，每个糖包儿两毛钱。每次买完拿回家，还没等到饭时，三个孩子你吃一个，我吃一个，不到十分钟就抢个精光。
　　时间到了七月份，仍然没有传来好消息。据说，镇党委第二次开会时又讨论了我的落户问题，只是有一个党委委员兼武装部长极力反对，所以党委会上又没有通过。这位武装部长为什么会如此态度呢？知情人说，过去李洪勤书记在镇上工作时与这位武装部长曾经有过矛盾，他是借此报复。他报复李书记，却让我受了牵累。
　　这时我感觉到，在甘河镇落户的希望已是渺茫。怎么办呢，总不能坐以待毙吧。靠学校解决不了问题，自己能不能去想点儿别办法？于是我打算去与甘河镇西邻的克一河镇学校咨询一下情况。当时我的想法是，哪儿能给我全家落户口，我就去那儿教学！
   

杨军

  克一河镇和甘河镇同属于一个旗管辖，它是鄂伦春自治旗所辖最西边的一个铁路沿线城镇。
    一九七七年七月下旬的一个星期天，细雨绵绵。
　　早晨七点多，我拿着一件旧蓝布上衣走出家们，把衣服披在头上，在细雨中走向甘河火车站，准备乘八点多西行的列车去克一河镇。
　　虽然是雨天，但列车并没有晚点，我买了客票匆匆地上了车。
　　坐在车厢里，看着窗外，细雨仍然下个不停，朝远处望去，什么也看不清。此次克一河之行能否找到希望，就像从车窗向远处望一样，一片茫然。这时的心情更加愁苦。
　　列车走过两个小站，行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克一河车站，下车站台在列车前进方向的左侧。我走近车门，望着空中，这时的雨丝已经变成了雨条儿，焦急地从天空簌簌而落。我下了车，用双手把衣服撑在头上，跑到车站附近的一个理发店，请问克一河镇学校的方位，然后冒雨向南，再向西跑去。
　　克一河镇学校离车站也就五六百米远。我进了校园，走进了一间办公室，正好遇到了一个值班老师，一问方知，这位老师叫高仕安，是教导主任。
　　高主任，四十多岁，高个子，赤红色脸，梳着分头，说话爽朗。我礼貌地进行了自我介绍后，他看我手里只拿着一件湿衣服，就说：“这大雨泡天的，怎么连个雨伞也没拿，衣服都湿透了吧？走！快上我家去暖和一下再说，这办公室里太凉。”
　　高主任在前面向东走，我跟在后边，几分钟就到了他家。进了屋里，他跟老伴儿说：“往火墙里再加把火，让这位老师烤烤衣服！”然后对我说：“你快把外衣脱下来了，挂在火墙上，一会儿就干。”
　　林区家家有火墙，天凉的时候就烧一把火儿。
　　我把上衣脱了，连同遮雨的那件儿衣裳拧了拧，挂在了火墙上。
　　坐在热炕上，我详细地向高主任说明了在甘河的困境和来克一河的意图。高主任听后说：“看来你真是挺难的，不过这事我定不了，我们校长齐文学领着老伴儿去外地看病了，等他回来，我一定把你的情况介绍给他，如果需要老师的话，我立即给你信儿。”我说：“那就先谢谢您了！”
　　听了高主任的话，情况也就如此了。坐了一个多小时，看看火墙上的衣服也干得差不多了，我便起身辞谢高主任，想去车站等车。高主任说：
　　“你别走了！在这吃午饭。你嫂子正准备呢。”
　　“初次见面，已经够麻烦您了！谢谢，不吃饭了。”我不好意思地说。
　　“没啥麻烦的，谁还没有个为难遭灾的时候，我也是从农村来的。再说了，你就是现在走，也没有车，等晚上才有去甘河的火车。别走了，就在我这儿等着！”
　　在这位善良之人再三挽留下，我没有走。
　　午饭，摆了一桌子菜，还准备了酒，又找来一位叫任国鸣的男老师作陪。对于我这样一个落难之人，高主任却如此盛情，让我万分感激。
　　屋外，雨还在凄凄下着，冷冷嗖嗖。
　　室内，萍水相逢之人，却畅谈得热热乎乎。
　　傍晚，雨终于停了。
　　我向高主任再三道谢后，走出他家。临别时，高主任对我说：“看你的谈吐，不是一般之人。困难是暂时的，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会好的！”我说：“但愿如此，谢您的吉言！”
　　晚五点多，我乘火车返回甘河镇。

龙行天下

粮户关系成大难，
孩子跟着吃苦间，
决心再去找出路，
去往克一河镇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