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全文）

西荆村民

                                噩  梦

                                 前 言

     在《狂人日记》中，鲁迅笔下的“狂人”看似混沌，充满妄想，其实很清醒，在他的日记中道出 ：“ 今天晚上，很好的月光。 我不见他，已是三十多年；今天见了，精神分外爽快。才知道以前的三十多年，全是发昏；然而须十分小心。

    不然，那赵家的狗，何以看我两眼呢？ 　　

     我怕得有理。 ”

     其中含意不难理解，就是：“狂人”昏昏沉沉地活了三十多年，今天才醒悟了：现在的社会是黑暗的。

醒悟的人很危险，就连那赵家的狗也对他充满敌意。（鲁迅笔下的“赵家”暗喻旧中国的统治阶级）

     狂人的每篇日记中都写着：旧中国是一个人吃人的社会，人们被封建礼教愚弄，一方面被人吃，另一方面在吃人，包括吃自己的亲人……

狂人大声呼喊：“救救孩子！”

     一个世纪过去了。中国翻天覆地的变化，早已不见人吃人，那些被救的孩子幸福地生活着。然而不幸的是，有的孩子也会做噩梦。

                          第一章  忠诚的代价

      1982年蓬勃从部队转业，分配到北京市立新学校总务处工作。

立新学校原名“香山慈幼院”。

     香山慈幼院是民国初年著名教育家熊希龄创办的学校。

1917年夏末，直隶、京畿两省大雨连绵，永定、大清、子牙以及南北运河漫溢成灾，决口百处。哀鸿遍野，民不聊生。无数失去亲人的遗孤儿童，弃之路边，或乞食求生、或头插草签求卖自身。

     时任赈灾总办的熊希龄目睹灾民惨状，竭尽自己一臂之力，奋力奔走，督办赈济饥弱、疏河整堤、平复土地、抚民善后……

     是年11月，为了救济灾童，熊希龄建立北京慈幼局，专收那些流离失所的儿童。水灾平息后，收养的灾童达数百人。

     熊希龄认为，这些儿童不但要有饭吃，而且还要有学上，他们不但要学习文化，而且还要学会自食其力的本领，既能养活自己，又可以报效国家。

     1918年10月熊希龄以慈幼局名义，向民国大总统徐世昌申请，得到末代皇帝溥仪的私邸园林—香山静颐园，同时成立静颐园董事会，决议在香山静颐园筹建香山慈幼院。

     1920年香山慈幼院成立。

     香山慈幼院设立男、女两校和一个蒙养园（幼儿园）。儿童随着年龄增长，从婴幼启蒙开始，之后是小学直至高中，接受系统的文化教育，德智体全面发展。此外还要参加慈幼院校办工厂和校办农场的实习劳动，以培养学生热爱劳动的品质。

     香山慈幼院建院以来，由一个单纯的慈善学校逐渐成为一个全面培养人才的专门学校。早在二、三十年代就以治学严谨、师资精干、学生成绩优良而闻名。他的学生遍布海内海外，他的教育理念是非常成功的。

     可惜的是，文革时期闹“红卫兵”，香山慈幼院遭到严重破坏，在除四旧时，被改名“立新学校”。香山慈幼院这个校名从此在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当蓬勃来到立新学校时，所见到的是一个满目疮痍、破烂不堪的校园。名曰“立新”，可是哪里有一点新的概念？许多门窗玻璃破碎，损坏的门窗用课桌面或者硬纸板订上，以便挡风。教室内的玻璃黑板完整的寥寥无几，多数有裂缝，有的干脆少了一半。讲台、课桌椅东倒西歪，残缺不全……

     这是学校吗？在这样的环境上班，简直是受罪！

     蓬勃对分配到立新学校十分失望。

     当时立新学校的校长姓林，党总支书记姓朱。他们也是刚到学校上任不久。他们属于那种有事业心的教育工作者，很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把立新学校重新整顿好，恢复老香山慈幼院的优良传统，把被“文革”搞乱的教育事业重新理顺，让立新真正获得新生。

     可是令他们发愁的是，他们俩新来乍到、势单力薄，现成的教职员工中也没有人敢于站出来挑起这幅重担。

     恰在这时蓬勃的到来让二位领导看到希望。还没有见到人，单凭档案，他们就认定这个转业军人能够胜任。

     校长和党总支书记在与蓬勃第一次见面谈话时，林校长便开诚布公地表达了自己的苦衷：“说心里话，在这样的学校当校长，我都嫌丢人。可是没有办法，这是组织的安排，共产党员就要服从组织的安排。唯一的出路就是依靠我们自己，发扬南泥湾精神，艰苦奋斗，用我们的双手改变现实。

     我想好啦，也得到校党总支书记的支持，就是先从整顿学校教育环境入手，同时也改变了我们自己的工作环境。这个学校占地100多亩，有条件利用学校宽敞的校园，把立新学校建成一个美丽的花园式学校。

     用一句老话说，就是：没有梧桐树，引不来金凤凰。只有美丽的学校，才能够吸引好的师资，才能留住人才，才能把学校的教育工作搞好。”

     听罢林校长的话，蓬勃有所感触，缓缓说道：“当我听说分配到立新学校，起初还是挺高兴的。因为通过‘安转办’的介绍，我知道立新学校的前身是香山慈幼院，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小时候听我父亲说过，四九年北平和平解放，人民解放军进驻北平。那时因为部队工作紧张繁忙，随军的孩子，有的就寄养在香山慈幼院，我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我那时还不太懂事。现在懂事了，我应该感恩。天下竟有这样的巧事，偌大的北京，就把我分配到立新学校，我与香山慈幼院真是有缘，给我一次报恩的机会。我当时就表态，愿意到立新学校工作。可是到来一看，却是这个样子，真叫我进退两难。”

     党总支朱书记说道：“大道理我就不说啦，就问你一句：你是共产党员吗？”

     蓬勃答道：“是。”

     朱书记说：“那就简单了。改变这个破烂学校，是你转业后接受的第一个任务。完成之后，愿走还是愿留再做决定吧。”

蓬勃思忖片刻，小声道：“嗨，就这样，干吧。”

     林校长露出笑容，说道：“我就知道嘛，只有像你这样的转业军人才敢承担这个任务。你要有信心。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你不像老职工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只管放开胆子干好工作，我们全力支持你！”

     此时蓬勃的心情好多了。

     校长和书记又把整修学校的美好计划向蓬勃详细说明，将美化校园的任务直接交给他。为了便于开展工作，还给他一个总务处副主任的官衔儿。

     后来蓬勃才知道，总务处正主任是副科级干部，他这个副主任只是一个便于称呼的官名，不算干部，其实就是个普通职员，还不如修理门窗的木工师傅拿钱多。

     蓬勃在部队是团政治处干事，大小也是连级干部。现在一转业，等于连降两级，连排级都不是了。

     当不当官儿，对蓬勃来说并不重要，他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满脑子想的是如何把校领导交给的工作做好。

     蓬勃的具体工作有两项，一是带领总务处工人维修校舍以及教学设施；二是带领劳动班修整校园，种草、栽花、植树、绿化环境。

     他请来市园林局的园艺工程师，进行美化校园的设计。按照设计图挖水池，装喷泉，做假山……

     经过三年的辛勤工作，蓬勃真的把立新学校整修一新，建设成了一个黄土不露天、四季常青、花草满园的“大花园”式学校。一举获得海淀区花园式学校的称号。

     校长、书记对蓬勃十分满意，很欣赏他那种一竿子插到底的工作作风。在教职工的眼里，蓬勃似乎是校领导的“大红人儿”。

     能够与学校领导积极配合工作，并且取得成绩，本来是一件好事，不料“天有不测风云”，好事变成了坏事。

西荆村民

                                     八 后记


     国际贸易有一套非常严格的货币信用制度和担保机制。供货方一旦违约，不但要承担高额的违约金，而且还要受到担保方的法律追究和经济处罚。无论供货方是主动违约还是被动违约，都无法延缓赔偿机制的启动。
     北京盛泽公司所受到的实际经济损失，远远高于合同上能够看得到的直接经济损失，还有许多看不见的间接损失。因此等不到公安局破案，公司便倒闭了。
     付援朝为了他的专利辞去了“铁饭碗”，还找到外商投资人。本可以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成就自己的雄心壮志。不料在尔虞我诈，欺骗为至尊的，中国这个不成熟的商海之中，他的专利大梦被粉碎，变成了盗贼的盘中大餐。
     好在付援朝在盛泽公司挣到一些钱，他和李翻译合伙从希腊进口了一箱橄榄油。先是倒买倒卖，一箱一箱的做，后来越做越大，又成立一个专做橄榄油的公司，从北京做到全国。五年之后，付援朝成为希腊阿格利司橄榄油驻华总代理。
     蓬勃投奔陆伟，在扬中摩托车厂继续任总工程师。
     陆伟不愧为“江淮才子”，是个混沌商海里的弄潮儿。他除了经营摩托车，还同时联手“活动龙骨地板”的专利发明人秦忠德，在上海开了一家地板装修公司。陆伟看到如火如荼的房地产行业，他要抢到地板装修这杯羹。
     上海人的消费水准远高于国内其他城市，住房必须是木地板的。上海人的消费水准也是全国最挑剔的，说他们买电冰箱时带着听诊器，要听一听压缩机的噪音大小，一点也不夸张。上海人对地板装修质量的要求，精细的出奇，是用放大镜进行验收。
     陆伟将摩托车厂交给手下人经营，带着蓬勃杀向上海。他敢于介入上海的地板装修领域，是他相信蓬勃的本事。他一直称蓬勃是“毫米级”的工程师，在地板装修界，完全有挑战放大镜的实力。
     陆伟没有看错，蓬勃只用了半年时间，就将“活动龙骨地板”的装修方法研究透了，编写出200多页的《活动龙骨地板装修实用手册》。其间，同时对工人进行岗前培训，包括地面测量、方案预定、仪器和工具的使用、材料的精准裁截、施工中对水平线、垂直线、对缝线、膨胀线的控制、分段验收标准以及竣工验收标准等。
     陆伟的装修队逐渐在上海站稳了脚跟，在用户中获得了信誉，从包揽一家一户的家庭地板装修，到包揽开发商住宅楼的地板装修。
     活动龙骨地板的成功，也走出了国门。
     蓬勃被委以重任，只身来到越南胡志明市。
     越南受中国改革开放，经济飞速发展的影响，也掀起城市建设的高潮。就像八十年代的北京市，胡志明市就像一个大工地，到处都是在建的楼房和刚刚建成的楼房。
     有许多高档住宅装的是实木地板。因为越南潮湿的气候，不到两年，地板便发生鼓起变形。
     开发商到中国考察，发现了陆伟在上海的活动龙骨地板装修公司。他们装修的地板，在上海潮湿气候条件下，非常稳定，不会变形。于是先买200平米，到越南试装。如果一年以后不变形，之后万米订单会源源不断。
     狡猾的越南人不愿负担陆伟装修队的费用，要求只去一人指导，由越南自己的装修队完成200平米。他们不但要买地板，而且还要技术。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蓬勃被技术输出了。
     在胡志明市的几个月，一名会汉语的工程师不离蓬勃的左右，一支10人的装修队不离蓬勃的指挥。装修进度极为缓慢，问题是每道工序都要通过越南工程师的翻译，工人才能听懂。还有，那些只有蓬勃掌握的关于活动龙骨地板安装的技术标准，在各国的地板装修专业书籍中都没有，何况越南？那个工程师如获至宝，故意压低进度，恨不得把每一个细节都只字不落地记录下来。
      完成了200平米装修，蓬勃回国了。装好的地板，必须经过一年四季的考验。
     一年以后，陆伟拿到越南2万平米的订单。陆伟和越南开发商都成功了。
     上海潮湿闷热的气候，令蓬勃很不适应。尽管陆伟对蓬勃的生活百般照顾，可是蓬勃的思想却慢慢发生了变化。他开始想家了，而且越来越强烈。
     当一个人为自己和家人的生存担忧时，会本能地拼出自己的全力。当这种担忧消失时，寻求安逸的愿望就成了主导。蓬勃决定“上岸”了。
     回到北京，只在家中安逸了三个月，蓬勃又无法安分。因为他又想起立新学校的那场噩梦，这个噩梦不除，他怎么能够安逸地享受生活呢？
     于是他来到海淀区教委（原来的教育局），将转业证和一份“申诉书”递交上去，例数贾校长的恶行，要求平反，恢复原职。
     数周后，教委的人与蓬勃进行谈话。说经调查，情况属实。但是时过境迁，官复原职的诉求不可能达到，可以考虑办一个“病退”，即不用上班，还可以拿到退休金，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蓬勃说：“我身体这么棒，怎么病退？”
     他说：“你会有办法的。”
     蓬勃到立新学校办理病退手续。得知必须有一年以上的病例和医院证明。
     好吧。蓬勃来到医院，找到一个三期心脏病患者，200元钱就得到他的病历，再花200元钱就到外面复制了一套患者是蓬勃的病历。然后蓬勃到门诊挂号进行心脏检查，让那个真的患者去“走板”，照CT什么的。检查结果一出来，医院大章一盖，全套材料都齐啦！
     说一个人费力不讨好是：“你没病找病。”
     蓬勃就成了这种人，他找了一个三期心脏病，办了病退。真是够离奇的。
     按理说，蓬勃该安分了吧？没有。
     通过写《噩梦》，他又回忆起自己发明的“双摆轴可倾斜三轮摩托车”。 他发现，直到现在本田还在用“单摆轴”。十几年了，蓬勃的发明仍然领先。
真的金子总会发光的。蓬勃不愿这么好的发明被埋没，于是整理一下，向国家知识产权局递交了专利申请。
    《噩梦》还没有写完，蓬勃的发明便获得了专利授权书。好事来得这么快，蓬勃还来不及考虑，是把它当做“收藏”呢？还是把它展现于世人，再掀起一场波澜呢？
      
      全文完

西荆村民

                        七  毁 灭


     蓬勃他们回国一个月后，雅典的安得利斯又来到北京。他这次带来了5000辆“可倾斜型三轮摩托”的订货合同。在合同正式签订之后，他付给盛泽公司500万元的预付定金。
     预计这一份订单完成后，盛泽公司可以赚到450万的利润。
     订单的意义不仅如此。希腊的市场打开了，欧洲还有更多、更大的市场也会随之打开。
     宪君会这次出国，还带回来塞浦路斯的合作协议书，还有500辆125CC、双驱“可倾斜三轮沙滩摩托车”的意向订单。
     盛泽公司成为出口型中外合资企业的雏形已现。它就要腾飞了。
     吴小明决定不再给盛泽公司增加注入新的生产流动资金。他说公司发展到这种程度，完全具备从国家银行贷款的生产条件了。
     果然如他所说，“北京盛泽机动车有限公司”凭借5000辆的订货合同、500万元的定金做保证，用厂房做抵押，由“中国成套设备进出口总公司”作担保，一次就从银行贷出500万元生产流动资金。
     公司账面上新增了1000万元，做为完成订单的生产流动资金完全够用。
董事长王小宁立即召开公司会议，宣布生产任务：
     “5000辆盛泽90可倾斜三轮摩托车必须在三个月之内完成。为了保证产品质量，总工程师蓬勃负责质检组，配合周厂长检查摩托车生产中的每个环节，严把出厂前的质检关。
     周厂长，这三个月就辛苦你了。”
     周厂长说：“工厂有全自动化的生产流水线，我看三个月完成5000辆没有问题。现在的问题是5000辆的配套件必须提前一次性全部购进，外加工部件也要一次全部完成。我要提前使用生产流动资金。”
     王小宁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周厂长。
     公司会议之后，周厂长立即派出采购人员，订购发动机和摩托车零配件，到外协厂定制车架和专用配件。
     几天后，采购人员拿回各式合同。于是周厂长按照合同发出货款和加工费。
     万事具备，只等这些外购摩托车部件到货，摩托车厂便可全线开工。
     一天早晨蓬勃晨练回来，却不见一楼的“老广”们有动静。该吃早饭了，还是没有人出来。
     蓬勃觉得情况异常，于是扒窗户一看：已经是人去楼空！他赶紧打电话报警……
     王晓宁身心疲惫的从银行回来说：“1000万早就寻不到踪影。公司被卷了包！”
     此时王小宁才从梦中醒来：订货合同和外加工合同全是假的。
     公安局也传来坏消息：犯罪嫌疑人所登记的身份证全部是伪造的。他们失踪了。破案还需时日。
     银行得知消息，立即通过法院查封了盛泽公司银行账户、厂房、设备和库存物资，就连付援朝那辆捷达轿车也没放过。
     北京盛泽机动车有限公司一夜之间从天堂跌进了地狱。

     一个叫做“过客”的小咖啡厅里，角落的桌旁坐着三个人：蓬勃、付援朝和王晓宁。
     长时间的沉默。
     蓬勃押了一口未放糖的苦咖啡，打破了沉寂：“董事长，公司还欠我一个月的工资……”
     王晓宁突然打断蓬勃，大声道：“我欠你的多啦，蓬勃！我欠付援朝，我欠我姐夫……”
     她顿住了，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淌落下来。
     蓬勃接着说道：“对不起，我是说，我不要了。”
     付援朝看了蓬勃一眼，说：“你这点工资算什么？整整1200万的大窟窿呀！”
     蓬勃不解，问道：“不就1000万吗？”
     付援朝说：“还有200万的合同违约金！”
     天那！一切都完啦。钱没了，合同也废了。
     蓬勃恨那些“老广”，恨不得把那个姓周的碎尸万段！
     蓬勃怨王晓宁，怨她有眼无珠，不相信蓬勃有能力把厂子管好，怨她把窃贼招进家门。
     蓬勃怨付援朝，怨他躺在专利的席梦思上，只顾贪图享乐……
     可是现时恨有什么用，怨有什么用呢？还是开动脑筋想办法吧。
     他想到了赵振华。
     于是说：“董事长，我们还没有走到绝路。咱们把5000辆的合同交给徐州盛泽吧，老赵不会见死不救的。这样200万的违约金可以避免，另外还有450万的利润可以补窟窿。
     我算出来啦：如果这样，公司的实际损失不是1200万，而是550万！”
     王晓宁已经平静下来，她露出一丝苦笑道：“蓬勃，可惜你的聪明现在已经没有用了。
     徐州盛泽公司资不抵债，已经倒闭了。赵振华判了三年徒刑，正在坐牢。”
     啊！怎么会这样？蓬勃目瞪口呆。
     后来他才知道，当徐州盛泽公司鼎盛时，陆伟辞职，他自己在扬中市又建了一个小摩托车厂。
     此后徐州盛泽公司的供应、生产、销售、财务四大部的主管都是赵振华的亲戚。这些亲戚把盛泽公司当成摇钱树，只管自己发家致富，不顾公司的死活。
     赵振华从“农民企业家”变成一个“农民金融家”。他利用盛泽公司的资质评级，成天忙于贷款、承兑、期货、对冲……这些套取银行现金的虚拟赚钱模式，被他玩的纯熟。
     诸不知，徐州盛泽公司的实体经济的运转远远赶不上虚拟经济的运转。赵振华费尽心机从银行搞到的真金白银，源源不断地流入亲戚们的腰包。公司所拥有的几千万“利润”，其实只是账面上的数字，是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收上来的摩托车“应收款”。
     终于有一天，赵振华的资金链断裂了，徐州盛泽公司的经营模式全线崩溃，成为一个空架子。
赵振华就是把公司全卖了，也还不起银行贷款。这就是资不抵债。同时他还有套取银行巨额现金的犯罪行为。
     一代劳模、农民企业家，就这样锒铛入狱。说老实话，赵振华的亲戚们富了，而他自己却始终没有迈进富裕的门坎。
     北京盛泽毁灭于王晓宁引狼入室；
     徐州盛泽毁灭于赵振华自己之手。
     故事到此结束了。可是他留给蓬勃的思考却没有结束。
     醒来吧，那些噩梦中的孩子！

西荆村民

蓬勃和代理商欧姆列夫

西荆村民

     欧姆列夫每日都与中国朋友共进晚餐。这一天他没有来，而是托人捎来话说：“因为货箱的事情着急，欧姆列夫突然头痛难忍，不能陪中国朋友吃饭了。请中国的蓬勃先生到家里来，为他医治头痛。”
     李翻译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啦。
     在希腊参加展销会期间，李翻译牙疼，连饭都不能吃。他买止疼片吃了也不管用。蓬勃看他那难受的样子，不得不出手了。在“房车”里，蓬勃使用“气功”和“点穴”，将李翻译的牙疼止住了。李翻译一边吃饭一边说：“神了，太神啦！”
     后来在与欧姆列夫晚饭聊天时，李翻译讲了这件事，说这次一起来的蓬勃，不仅是总工程师，还身怀祖传中医的绝技。不料欧姆列夫真的记住了这件事。
     李翻译对蓬勃说：“欧姆列夫现在头疼得厉害，你有办法吗？”
     蓬勃道：“办法是有。但不知道中医对老外灵不灵？”
     李翻译说：“人家请你去呢。”
     蓬勃想了想道：“好吧，有道是‘信则灵’。我去。”
     坐上欧姆列夫的“大奔”，来到欧姆列夫的家。
     欧姆列夫的夫人把他们迎进客房。蓬勃向她详细询问了病情说道：“中医治疗头疼最好的方法是针灸。可惜我出国没有带着针灸专用针。请您马上到医疗器械商店买中国的针灸专用针。还有消毒用的酒精和棉签。”
     欧姆列夫夫人说：“欧姆列夫喜欢收藏。他去中国时，买回来许多中国特色的物品，其中就有针灸。另外，酒精和棉签在家里的医药柜中都有。
     蓬勃说：“那就太好了。请您准备针和消毒酒精，我现在就见欧姆列夫先生。”
     走进欧姆列夫的房间，蓬勃见他躺在床上。
     蓬勃让他坐起，两手掌心向上放在腿上，双目微闭。
     蓬勃小声对李翻译说：“我先给他做气功。你要一字不落地把我的话翻译给他。”
     于是开始口中念念有词道：“欧姆列夫先生，我现在开始为您用中医治疗头疼。
     请您调整呼吸：五秒一吸气——，七秒一呼气——……
     好。现在静下心来，慢慢想象：头顶是天空，天空有瀑布之水，清凉的水流向你的头顶冲来，冲下来——
     清凉之水从你的头顶正中一个小洞流进去，流进去了——
     流进去的清水变成一股白色之气，变成白色之气——
     白色之气慢慢向下流动，到达前额，路过鼻翼两侧——
     欧姆列夫先生，请您把舌尖顶在口腔上膛，让白色之气通过舌头流向咽喉，流向咽喉——
     好，通过咽喉继续下流，到达胸部——
     继续向下，向下到达腹部，流向肚脐，流向肚脐再向小腹汇集，向小腹汇集——
     汇集之后再向下，在腹沟分为两股，顺两腿内侧向下流去，到达脚心，不能停留，继续通过脚心流入地下，流入地下——
     欧姆列夫先生，请您不停地想象：从天而降的清凉之水不停地从你的头顶进入，化为白气，从您刚才建立的通道贯通全身，流入地下，同时把你头中的污气、浊气、病气不停地冲洗，带走，带入地下，带入地下——……
好，我现在开始发功，打通您的任督二脉。”
    蓬勃双手发功，直到欧姆列夫眉心微微抖动，掌心微红。然后说道：“欧姆列夫先生，请您心中默念一句：我收功了！然后睁开眼睛。”
     看到欧姆列夫睁开双眼，蓬勃便开始为他做针灸治疗。
     一瞬间，从头到双臂，九根银针刺入。因为他是欧洲人种，所以进针增加了深度，行针手法增加了强度。
     经过30分钟的“醒针”后，蓬勃迅速取出银针。
     欧姆列夫晃晃脑袋，舒展一下双臂，满脸笑容地说：“我的头不疼啦！真是神奇的中医。蓬勃先生，谢谢你！”
     欧姆列夫夫人问道：“这就是中国的气功吗？亲爱的，刚才您是什么感觉？”
     欧姆列夫说：“不可思议。我全身就像飘在空中。”
     这麽好的疗效，是蓬勃没有想到的。这里面应该有李翻译一半的功劳，他能够准确地把蓬勃的“咒语”翻译给老外，是老外很快“入境”的关键。古代中医有“巫术”的成分，现在让蓬勃在塞浦路斯发挥得淋漓至尽。

     睡过一觉之后，欧姆列夫再没有头疼，精神稍好一些，他又去港口打探消息。因为按照原先的计划，四个中国人已经在塞浦路斯多住了好几天。要知道，那个豪华度假旅馆的收费是很高的。     军事管制终于解除了。欧姆列夫总算从港口取回货箱。
     当蓬勃把“可倾斜三轮摩托车”组装好之后，欧姆列夫亲自驾驶，他要在当地环境，体验一下这种三轮摩托车的性能。
     大约一个多小时，他返回旅馆。对盛泽公司的“可倾斜三轮摩托车”赞不绝口。
     当晚他邀请大家共进晚餐，边吃边讨论如何开发新的旅游项目。
     他说，计划在塞浦路斯的每个海滨开设“可倾斜三轮摩托车”游乐场，和租车处，这里全是自然海滨，世界各地的游客很希望能够租到沙滩摩托车。这里沙石路面居多，“可倾斜三轮摩托车”很适应这里的道路。
     可是如果将车开进沙滩，一个人骑行没有问题，两个人骑乘就感到动力不足。他建议生产一种“可倾斜三轮沙滩车”，将发动机的功率增大，将原来的“单驱动”改为“双驱动”，这种沙滩专用车一定很受欢迎。
     蓬勃说：“这个没有问题。回国之后我就根据您的要求着手设计一款‘可倾斜三轮沙滩车’。”
     欧姆列夫说，新车型一出来，他所订购的第一批订单是500辆。
     晚饭吃得很愉快，双方的讨论也同样很愉快。

     第二天的中午，蓬勃他们正在餐厅用饭，李翻译被欧姆列夫叫出去说事。
     一会儿李翻译回来悄悄把蓬勃叫到他的房间说：“张伯良出事了！他前几天上街买了一双皮鞋，用的是假美元，被商店的老板举报了。半个小时以后，警察就来搜查。你看这事怎么办？”
     蓬勃说：“我去找张伯良，您去找宪君会。大家都检查一下还有没有假钞？。”
     检查结果是：宪君会所带的一万美元公款都是盛泽公司从人民银行兑换的，出国后花了一部分，没有问题。李翻译和蓬勃随身各带三千美元私款，也是从人民银行兑换的，没有问题。只有张伯良所带的四千美元私款是在黑市上兑换的，有假钞。
     李翻译得知后大惊失色，对张伯良道：“你怎么能这么干呢？你不是害大伙吗！塞浦路斯的法律非常严，查到一百美元假钞要坐半年牢。”
     于是他们四个人每人手持一张真的美元，一张一张地对照，帮助张伯良检查所有的美元。居然查出19张100面额的假钞。
     李翻译摇摇头，叹道：“要坐十年的监牢，副董事长，你这半辈子就别出来啦！”
     张伯良头上直冒虚汗，脸煞白。
     蓬勃知道现在旅馆的大门肯定已经被警察控制起来。于是赶紧拿着假钞偷偷到地下车库，一把火全烧了。纸灰也不留，用马桶冲进下水道。
     不久警察来了，对四个中国人的房间进行搜查，而且暂扣了他们所带的全部美元，逐张登记，拿到银行进行鉴定。不幸的是，在张伯良所带的美元中又查出一张假钞。真是要命！
     警察没有把张伯良带走，也没有太为难他，只是在他的屋里进行询问。
张伯良咬定他所带的美元不是在国家银行兑换的，而是在黑市兑换的，因为黑市的汇率比较低。不料夹进两张假钞，他也是受害者。
     警察走后，张伯良坐卧不宁，害怕警察再回头把他抓走去坐牢。
     第二天早晨，四个中国人向欧姆列夫告别。李翻译把张伯良被黑市“切汇”的事情做了解释。
     欧姆列夫并不介意这件事，表示：“这是个意外，不会影响我们的合作。”
     张伯良带大量假钞出国，真够丢人的。
     回国后，蓬勃突然被公安局经侦处传讯，向他了解假钞事件。可见国际打击假钞犯罪都是连着网的。
     经侦处的警察说：“那半个小时是塞浦路斯警察故意‘放水’，他们相信聪明的中国人会做善后处理的，他们不愿意将事态严重化，不愿意因为这件事影响塞中关系。因为那时塞浦路斯的总统正在访华。”
     真可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机缘巧合警察放水示友好。”

西荆村民

比雷埃夫斯公园里千年橄榄树

     晚饭后，安德利斯说，他们这里的夜生活刚刚开始，要带着大家领略一下西方的文化。

     汽车停在一个类似豪华剧院的门前，李翻译马上认出那是一家雅典最有名的夜总会。门票是每张1500德拉克马，约合人民币400多元。

     夜总会有两道大门，隔音效果非常好，在街上一点也听不到声音，可是进到第二道大门，人们立刻就淹没到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浪之中，那伴奏的鼓点，就像雷声，心脏都要震出来了。

     服务生把中国观众引入坐席。席前的桌面上有威士忌、冰块和苏打水，还有葡萄酒和香槟。

     透过彩色灯光，看到舞台上一个金发碧眼的妙龄美女在跳热辣的舞蹈。蓬勃看她的舞姿只能算是一般，吸引眼球的是她暴露的穿着。

     蓬勃倒了一杯香槟，正待要喝，酒杯忽然在嘴边停住了。只见舞台上的舞者瞬间脱去了衣裤，一丝不挂地在台上裸舞。

     蓬勃把目光移向安德利斯，只见他正笑眯眯地注视着中国人的表情，还不时地对着李翻译的耳朵介绍舞台上的节目。

     然后李翻译再过来向大家讲解。

     裸体美是西方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比如绘画和雕塑艺术就有许多传世的裸体精品。希腊第一届国际奥运会，所有参赛者都必须是全裸的。以后若干届之后，才逐渐穿上了运动服。

     夜总会上的裸舞在这里司空见惯。全世界的美女也到这里来展现自己的魅力，包括参赛和评奖。

     今天是英国和俄罗斯美女裸舞pk，有六名参赛者。

……

     回到旅馆，大家热议中西方文化差异之后，话题转移到展销会。

     李翻译对宪君会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安德利斯在签订货单时，总是避免让我看到合同的价格，可是我还是有机会看到了。你猜是多少？每辆盛泽90的单价是1230美元！”

     宪君会稍一心算，惊道：“哇塞！安德利斯赚大发啦。他与盛泽公司的合同订单是每辆4050元人民币，他在展销会上的卖出价折合人民币8000元一辆。”

     李翻译接着说道：“这次日本的‘可倾斜三轮摩托车’给安德利斯当了‘托儿’。他们的国际市场标价一直是每辆1800美元，这次展销会降了200美元，每辆1600美元。安德利斯的‘盛泽90摩托’1230美元，又便宜，性能又好，当然就拿到大把的订单啦。我看全世界最会做生意的就是希腊人。”

    停了一会儿，李翻译又说道：“安德利斯这次到中国不但与盛泽公司做了一笔摩托车生意，而且又与中国成套设备进出口总公司洽商风力发电机的生意。原先他做荷兰的风电机，现在他发现中国的风电机更便宜，性能也不错，于是改做中国货了。我看如果做成了，他这一把赚得一定比摩托车更大！”

     塞浦路斯位于地中海东部，是个岛国。国家分为两部：南部是希腊族，由政府军统治；北部是土耳其族，由土耳其军统治。

     塞浦路斯南部是世界著名的疗养度假胜地，沿着海岸线有许多美丽的沙滩浴场。

     北京盛泽公司出国代表团从雅典乘机飞往塞浦路斯，来到拉纳卡市。

     令人惊异的是，拉纳卡的出租汽车全都是大奔驰。可见这个国家的富有。出租汽车司机的收入每月2000多塞镑，约合人民币14000多元。这在当时国内的出租汽车司机是望尘莫及的。

     代理商欧姆列夫安排他们住进豪华的度假旅馆，每人一个单间客房。旅馆庭院中间是一个游泳池，四周是客房、餐厅、咖啡厅。

     欧姆列夫邀请盛泽公司到塞浦路斯的目的，是让他们感受一下拉纳卡的旅游风光，商讨如何把“可倾斜三轮摩托车”开发成那里的一个旅游娱乐项目。

     有工作任务的就是蓬勃一个人，他要尽快地把三辆三轮摩托组装起来。

     不巧的是，塞浦路斯南北两族发生了武装冲突，港口被军事管制，盛泽公司的货箱无法进关。欧姆列夫十分着急，托人上上下下地疏通关系，打探军事管制何时结束？

     等待货箱的那段时间，蓬勃他们终日游山玩水，走街串巷，过起了地道的国际旅游度假生活。

西荆村民

   
     雅典向西10公里的比雷埃夫斯是希腊第三大城市，位于萨洛尼亚海湾，爱琴海的入海口。这里有美丽的港湾，有希腊最大的港口，也是全球五大集装箱港口之一。比雷埃夫斯也是著名的旅游城市，萨洛尼亚海湾适合帆船运动，海湾内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帆船和游艇。
     比雷埃夫斯市内有一个自然景区的国家公园。国际汽车摩托车展销会就设在公园内。
     这一届国际汽车摩托车展销会有一个特点，自然景区内没有旅馆饭店。各个参展国就在公园里搭建简易的临时住所，还有住帐篷的。展台和展位也是各个参展国自己搭建。
     展台搭建的水平也像展品一样，体现了各个参展国的实力，看谁的展台气派？ 展销会还没有开幕，各国的展台就展开了比赛，在广告宣传方面尽显声光电的魅力。
     安得利斯给蓬勃和李翻译安排的住处是一个“车房”。“车房”内就像一个紧凑的客房标准间，还有炉台灶具，生活设施十分完备。
     当安得利斯得知蓬勃的工具和配件丢失，他亲自开车带着他和李翻译在雅典市内采购。工具比较好解决，配件只能购买代用品。
     蓬勃将三辆“盛泽90可倾斜三轮摩托车”顺利组装起来，摆放在雅典机电公司的展区内。然后他在公园里转了一圈，参观世界各国的展区。
     他比较专注的是世界名牌摩托车。比如德国的宝马、哈雷摩托车；意大利的比亚乔、杜卡迪摩托车；日本的本田、雅马哈、铃木摩托车……
     蓬勃将盛泽“可倾斜三轮摩托车”与各国形形色色名牌摩托车相比，在外观上毫不逊色。做为中国一家不知名的小公司，敢于拿出自己的产品在这样大型国际展销会上亮相，这件事本身就已经令人振奋。
     蓬勃还特别注意到本田公司的“可倾斜三轮摩托车”，他们的车型没有什么变化，仍然是“单摆轴”的单座设计。可见日本的这款摩托车，无论在结构上还是性能上，都落后盛泽公司的“盛泽90”。
     接下来就看盛泽公司的“盛泽90可倾斜三轮摩托车”这种特殊功能的车型能不能得到国际行家的认可，拿到订单？订单才是硬道理。
     展销会开幕后，蓬勃又拿出搞推销的看家本领——进行撂地摊式的表演。
     他骑上“可倾斜三轮摩托”，在公园里顺着崎岖的甬道“招摇过市”，在空地上盘旋杂耍。他左右摇晃着身体，夸张展现“可倾斜三轮摩托”的特点。
     展销会开办了10天，蓬勃表演了7天。李翻译配合他向观看的老外讲解。
     有一天两个日本人也来观看蓬勃的表演。李翻译与他们交谈了几句，得知他们是本田公司的，希望仔细看看盛泽摩托。蓬勃停下来，把“盛泽90可倾斜三轮摩托车”交给日本人。
     他们蹲下身仔细查看车体结构，然后又试骑了一圈。把车还给蓬勃之后，又与李翻译交谈起来。因为双方用的是英语，蓬勃不知他们谈得什么？只见日本人频频点头，不停地说道：“爷，爷！”（英语：是的，是的）
     当日本人向蓬勃鞠了一躬时，李翻译才告诉蓬勃，他们非常肯定盛泽公司的产品，非常敬佩蓬勃的创造。
    在雅典机电公司的展区每天都能看到在安得利斯的谈判桌旁有人与他交谈或者签订合同。
     当展销会结束时，安得利斯告诉中国朋友：“我获得了5000多辆的订单。这个展会很成功！”


在雅典国际汽车摩托车展销会上

     大家都非常高兴。安得利斯尤其兴奋，他建议招待中国朋友在雅典多玩两天。

     雅典是希腊的首都，典型的山城，一个只有75万人口的小城市。城市虽然不大，但这里是西方文明的摇篮，有着3000多年的文化历史，造就了苏格拉底、柏拉图这样的历史伟人，还是第一届国际奥运会的主办城市。

     市中心是商业区，国会大厦坐落在中心广场的北侧。城市的街道顺山势起伏，古典建筑和现代建筑混杂在一起，还有许多各具特色的小店铺。里面陈列着希腊盛产的葡萄酒、橄榄油和精美的艺术石雕。希腊的大理石举世闻名。

     雅典的市民悠闲自得，路旁的遮阳伞下，一边慢慢品着咖啡，一边浏览着手中的画报。

     安德利斯和他的兄弟每人亲自驾车，拉着中国朋友在市区和郊区游览观光，边走边介绍这里的风土人情。一直转到天黑，又到奥林匹雅酒店用希腊名牌葡萄酒和雅典烤鱼款待大家。

     安德利斯非常健谈，他介绍雅典烤鱼道：“烤鱼用的是希腊特产橄榄油，味道鲜美。上帝恩赐给希腊民族一个礼物，那就是橄榄树，橄榄树的果实饱含油汁，压榨出来就是橄榄油。橄榄油的营养超过世界上任何动物油和植物油，而且无论怎样食用都不会引起高血脂，反而会起到血管清道夫的作用。橄榄油被称作液体黄金。希腊的克里特岛是橄榄树的发祥地，那里的居民百岁以上就跟其他地区七八十岁一样普通。”

     蓬勃说：“难怪雅典的餐桌上，除了调味品，还有一瓶橄榄油。”

     安德利斯补充道：“是的。希腊人的生活离不开橄榄油，除了食用，还用于护肤。出生婴儿的洗礼用橄榄油，女人的化妆品用橄榄油，高档的香皂用橄榄油，健美运动员全身涂满橄榄油。”

     说着，安德利斯将橄榄油倒进盘子，用面包片蘸满油汁，大口吃起来。

     这顿晚饭安德利斯无意间向一帮中国人成功的做了一个橄榄油的推销广告。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两年后，希腊橄榄油被李翻译和付援朝引入中国，成为阿格利司橄榄油公司驻中国总经销商。

西荆村民

                                                   六、走出国门


     拖欠货款，赖账不还，这是当时中国经济环境的一大特点。盛泽公司的董事长要亲自出马讨账，这是自认为半个中国通的吴小明所始料未及的。
     改革开放之后，大批外商、外资涌入中国，没有想到这里的钱并不好挣。市场秩序混乱、不守诚信、欺诈成风、假冒伪劣满天飞……那些被搞得焦头烂额的外商失望了、撤资了。
     吴小明是幸运的，因为他结识的几位中国合作者，不是等闲之辈。他在丰县的投资被赵继华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他在北京的投资，被蓬勃像玉石一样精雕细琢，使“可倾斜三轮摩托车”在产品化上取得突破性进展。另外，他十分欣赏蓬勃“化整为零”的销售策略，说：“这是在没有诚信的市场里，自我保护的法宝。”
     其实吴小明说这话也就是调侃，他做为投资商追求的是投资回报率，“化整为零”挣不到大钱。他所看中的是商品在市场上的竞争力。“可倾斜三轮摩托车”已经具备推向市场的条件了，但不是中国，而是国际市场。
     这一年的国际汽车摩托车展销会将在希腊举办。希拉雅典市机电公司的安德利斯应吴小明之邀来到北京。他要考察北京盛泽机动车有限公司出品的“可倾斜三轮摩托车”。
     当他骑上“盛泽90”那辆神奇的“可倾斜三轮摩托车”在大街上兜了两圈后，伸出了大拇指，用希拉语连连说好。
     他在王晓宁的陪同下，参观摩托车厂的全自动总装流水生产线。那天还正好赶上工厂发货，给他的印象十分满意。
     安德利斯说，他愿意当盛泽“可倾斜三轮摩托车”在希腊的总代理。恰好今年在希腊召开国际汽车摩托车展销会。他要带回三辆样品车参加展销会，他还希望盛泽公司派人到希腊与他共同参加展销会。如果顺利，拿到第一批订单是非常有把握的。
     他回国之前，付了三辆样车的全款。运费由盛泽公司承担。
     海运整车不太方便。三辆样车被拆成大散件，分装进两个包装箱，发往希腊的比雷埃夫斯市。国际汽车摩托车展销会将在那里召开。
     刚刚送走希腊的安德利斯，塞浦路斯的拉纳卡代理商又来到北京盛泽公司，他要做“可倾斜三轮摩托车”在塞浦路斯的总代理，也要求发三辆样车。公司用同样的方法发了货。
     之后，盛泽公司组织了一个四人代表团准备出使希腊和塞浦路斯。其中有公司副懂事张伯良、销售部经理宪君会、翻译李成贵和总工程师蓬勃。
张伯良以他的厂房做为投资获得北京盛泽公司副董事长的职位，坐吃股份，并不过问公司的生产经营。此次出国主要目的就是旅游。
     销售部经理宪君会的出国任务是考察国际市场。
     翻译李成贵精通英语、希腊语、德语、塞浦路斯语。他退休之前是国家外事访问欧洲部的随行翻译。此次随盛泽公司出使中欧，他身兼领队责任。
总工程师蓬勃的任务是发往中欧六辆样车的技术保证，事关首次参加国际展销会的成败，责任重大。
     那天上午，他们乘坐意大利奥林匹克航空公司的国际航班从北京出发，直飞希腊首都雅典。
     预设航线是走北路，途径蒙古、俄罗斯、波兰、德国和意大利上空，最后到达雅典国际机场落地。航程8000公里，飞行20多个小时。
     坐上世界最大的空客A380，蓬勃心中美不滋滋的。透过舷窗，看到机身下如大海波涛般的白云。云层缝隙间时而是蒙古的草原，时而是俄罗斯的林海山峦。听着飞机均匀的引擎声，他不由地回想起中学时曾经想当飞机设计师的梦想；回想起满载知识青年下乡插队的列车；回想起九九九九部队开山凿洞的风枪声；回想起验车场上摩托发动机的轰鸣；还有立新学校的那个噩梦……
     “我没有掉进深渊，我飞上了蓝天！”
     飞机在一万两千米高空追着太阳向西飞行。已经是北京时间午夜零点了，太阳才刚刚落到地平线。
     蓬勃正准备好好在飞机上观赏一下万米高空的日落晚霞，座舱的扬声器中忽然宣布了一个重要通知，李成贵边听边翻译道：“先生们、女士们，十分抱歉！意大利全国总工会宣布全国总罢工24小时。本航班全体机组人员和乘务员即将罢工24小时。飞机15分钟后在米兰机场着陆。再见！”
     座舱里暂时有些躁动，但是没有混乱。因为这种事件除了他们几个中国人，大家都司空见惯了。
     米兰机场秩序井然。身材魁梧的宪兵全副武装，荷枪实弹。候机大厅里所有的服务全部停止，只有卖饮水和食品的柜台在营业。
     李翻译试图询问罢工何时结束？航班何时起飞？但是候机大厅内所有服务窗口都关闭了。蓬勃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只有等待。
     意大利24小时全国总罢工终于结束。不知什么原因，原来的航班不再飞往雅典，他们必须改乘另一个小飞机。
     真是“屋漏又遭连阴雨，船迟偏遇打头风”。
     飞机起飞不久，遭到阿尔卑斯山脉上空恶劣气流的袭击。滚滚乌云迎面扑来，飞机前方电闪雷鸣。
      驾驶员急忙拉起机头，冲向高空，躲避云层，避免被雷电击中。飞机在云层中剧烈颠簸，好像马上就要散架。
     蓬勃隔窗向外观望，只见机翼在湍急的气流中上下颤动，就像大鸟乎扇的翅膀，翼尖的振幅足有半米！他心中默念：“千万别震断了！”
     蓬勃出国前在脖子上挂了一块开过光的玉石“护符”。
     这枚“护符”来自泰山元君庙。元君娘娘是庇护众生的大仙。此时蓬勃紧紧将“护符”按在胸口，不停地默念：“大仙显灵。众神护我。”
     环顾四周，老外们都在胸前画着十字。
     飞机终于冲到云层之上，窗外是阳光和蓝天，滚滚乌云被踩在脚下。


     当飞临罗马上空时，广播中又发出：“先生们、女生们，很抱歉，飞机将在罗马机场临时降落。”
     咳，到不了雅典了。还得降落。
     翻译听出了门道：如果不是飞机出了问题，那就是驾驶员惊吓过度，需要休整。
     尽管如此，当飞机摇摇晃晃地停在跑道上时，全仓乘客暴起了热烈掌声。
     在罗马转机需要等十几个小时。机场方面为了表示歉意，派出一辆大巴，被耽误航程的乘客可以到罗马市区转一圈。不过要暂扣护照，以防有人偷渡。
     罗马是意大利的首都，是天主教的中心城市，是世界最著名的旅游圣地之一。有许多闻名于世的古代建筑，比如：弗拉维安大剧场、科洛希姆斗兽场、潘提翁神庙、凯旋门……
     能够免费在罗马逛上一圈，实为难得。遗憾的是时间正好是当地的夜里，蓬勃他们只能走马观花，匆匆转了一夜，一张照片也没有拍。
     第二天他们再次改乘，换了一架飞机。原本的直飞，变成历经千险的空中和地面的上下“折返跑”。
     千辛万苦地到达雅典国际机场时，倒霉的事情又来了。
     蓬勃托运的旅行箱在反复转乘中丢失了。经交涉，机场赔偿了50美元。              
     他那箱东西可远远超过50美元的价值。里面除了生活用品，还有全套的组装摩托车的工具、仪表，还有配件。
     张伯良在拖运行李中带的“五粮液”被打碎了，机场大厅里充满了中国名酒浓烈的芳香。

西荆村民

西湖一支桨的游船

西荆村民

      西湖是中国著名的旅游胜地，被誉为人间天堂。水域6.5平方公里。环湖四周，绿茵环抱，山色葱茏，画桥烟柳，云树笼纱，盛收天下美景。
     站在导游地图前，王小宁对蓬勃说：“西湖有十景：苏提春晓、平湖秋色、雷峰夕照、三潭印月……你看咱们怎么玩儿呀？”
     蓬勃从来没有到过西湖，也不知道哪里好玩。对着地图看了一会儿道：“咱们划船吧。我看湖中就有几个景点，划船走水路。我在学校时是舢板队的，划个小游船在西湖转一圈没问题。”
     王小宁笑道：“好啊，船长！咱们就出航吧。”
     他们在游船码头租了一条小船，准备自己划船游西湖。
     没想到西湖租船处已经承包给个人了，所租出的游船只给一支桨。
     蓬勃对租船老板说：“那首歌不是这样唱的吗：‘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你这一支桨的船能推开波浪吗？”
     老板笑咪咪地指着湖中那些个原地打转的小游船说：“大家都是这样玩地。”
     蓬勃恳求道：“我要自己划到湖心岛，还有三潭印月，挺远的，再给一支桨吧。”
     老板指着一条停在水面摇橹的木船说道：“可以让他把你们的船拖过去。”
      蓬勃向站在木船上的船夫问道：“拖到湖心岛多少钱？”
     船夫伸出三个手指道：“30元。”
     “那回来呢？”
     “也是30元！”
     好嘛！怪不得老板只给一支桨，原来他和拖船是串通好的。真是“响马抢山道，海盗劫水路。”围棋中有一个术语叫“打劫”，就是为了让对弈某一方使用“赖招”多占子目。
     蓬勃不想让他们再多宰一刀，于是喊道：“一支就一支。我们出发了！”
租船老板用长竹竿一推，蓬勃他们的小船便漂离码头。
     划船对蓬勃这个当过舢板运动员的人来说太简单了。即使是一支桨，他也能够掌握小船的前进方向。很快他们就脱离了那片“打转转”的水域，在湖中“小船儿推开波浪”，向着湖心岛前进。
     王晓宁高兴地对着摇橹的拖船一边摇手一边喊道：“喂——，湖心岛见啦！”
     蓬勃看着湖心岛虽然不很远，但是用一支桨划到那里确实很费力，一会儿就冒汗了。
     王晓宁手心痒痒，也想划船。蓬勃把船桨递给她。
     她学做蓬勃的样子，用力划起来。不料看着容易，做着难。小船不再走直线，而是在水面画着大“之”字。
     她气急败坏地说：“我怎么就控制不了方向呢？”
     蓬勃说：“你很不错啦！起码是迂回前进。你看那些船，只会原地打转。”
     蓬勃歪在坐板上，看着王小宁划船的样子，和那个开着劳斯莱斯跑车，左突右拐，钻着空子抢行的王晓宁真是判若两人。现在怎么看，她都不像董事长了。
     划了一会儿她说累了，把船桨放到船里，低头查看磨红的手心。
蓬勃继续划船。王小宁再也不提要自己划船了。
     大约一个多小时，他们到达湖心岛。那儿有一个景点，叫湖心亭，他们走马观花地逛了一圈，休息一会儿，便向第二个目标——三潭印月“起航”。
蓬勃手持单桨，就像划皮划艇似的在船头左一划、右一划。小船摇摇晃晃地前进着，大约20分钟便到达了三潭印月。
     这儿是一个呈“田”字型的小岛，是人工建造的“湖中湖”，岛中有四块水域。在小岛南部湖中有三座水瓶状的石塔。
     他们登上小岛，找块草地坐下。蓬勃那时确实有点累，拿出矿泉水和蛋糕，递给王小宁。他们一边吃一边聊天。
     蓬勃说：“我原先听人说西湖中有个‘三潭印月’，还以为小岛上应该有三个水潭，在潭中赏月。其实到这儿一看，不是三个，而是四个水潭。那不成了四潭印月吗？”
     王小宁笑道：“船长有所不知了吧。看见湖中那三座石塔吗？这三座石塔就是‘三坛’，后来称为‘三潭’。”
     “噢，原来是这样。差点闹出笑话。”
     蓬勃站起身，朝来时的方向望去，越过宽广的水面，他想找到租船的码头。由于太远，他什么也找不到。
     他问道：“现在几点啦？”
     王小宁看一眼手表：“下午三点半。时间不早了，咱们返航吧。”
     蓬勃继续手持单桨，一左一右地控制着船头，向出发码头的方向划去。也许是刚才休息的缘故，现在他反而觉得有些累，于是一边划船一边琢磨着如何走捷径返回码头。他环视地形，发现向左偏转90度，不远就是“苏堤”，比直接到码头近一多半的路程。如果他从那里靠岸，然后再牵着游船缆绳，沿“苏堤”，过“半桥”，再上“白堤”，沿着“白堤”就可以将船牵回码头，是最省力的办法。
     蓬勃将这个主意一说，王小宁觉得挺新鲜。这不是把舢板队员改成纤夫了吗。哈哈，有意思，就把船牵回去吧。
     当蓬勃沿着“苏堤”，牵着小船一步一点头地走向码头方向时，王晓宁坐在船里乐开怀了。那情景要多可笑有多可笑，她竟然唱起了“妹妹我坐船头，哥哥你在岸上走……”
     这一天玩的太开心啦。
     回到宾馆，各自回房间梳洗完毕，然后来到宾馆餐厅。
     和往常一样，还是老板买单。王晓宁除了多点两个菜外，又给蓬勃多要了白酒，给她自己要了红酒。
     不用说，心情一好便多喝了几杯。
     蓬勃被王晓宁搀扶着进了电梯，糊里糊涂地进了房间，放到沙发上就不想起来了。
     王小宁沏了一杯茶，放到蓬勃面前。因为太烫，蓬勃想凉一凉，不觉迷瞪着睡了一小会儿。
     当他醒来时，茶水已经凉了。
     喝下凉茶，他突然发现王晓宁竟然睡在他的房间。这是怎么回事？看她睡的那个随便样子就像睡在自己的家里一样。
     蓬勃看着眼前的“睡美人”，暂时忘记了她就是他的老板。几天来与她在一起的情景一幕一幕在脑子里回放。
     “难道她要假戏真做？”这个念头一出现，加上酒精的作用，他不由自主的冲动起来。
     都说人的目光就是一个强大的磁场，王晓宁被蓬勃的目光“盯”醒了。
     蓬勃镇静一下道：“董事长，您怎么睡在我的房间？”
     王小宁微微一笑道：“你是不是喝醉了？这是我的房间呀。”
     哎呦！可不是吗。房间的布局摆设完全一样，可是在床下却没有蓬勃的小旅行箱。
     蓬勃赶紧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王小宁说：“没关系，只当你陪陪我。”
     蓬勃一时无语。
     王小宁仍然闭目躺在床上，也不说话。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
     蓬勃看了她一会儿，打破沉静说道：“董事长，我要回房间。”
     她终于说话了：“把门关好。”
     第二天他们从杭州乘坐直达航班返回北京。结束了这个不平凡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