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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型回忆文集《砺炼华年》连载之194
留痕的岁月
史彦斌
原抚顺一高中三年三班学生。1968年~1987年在解放军外长山要塞区小长山守备团和守备师司令部任战士、班长、排长、副连长、政治指导员、副营职干事、正营职干事等。1987年转业到抚顺建设银行,任机关党委书记、纪委副书记、纪检监察室主任、党委宣传部长等职务,直至退休。
岁月像一把无形的利剑,把流逝的时光一丝不苟地刻录在我们的脸颊上,同时把经历的往事毫无二致地刻印在我们的脑海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刻录在脸颊上的沟痕会越发的深厚,而刻印在脑海中的往事却越来越淡漠,甚至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是,岁月既然留痕,总不会全盘皆无,总会有些滞留下来,深深扎根在脑海中,永世难忘。
我已经老了,和其他老年人一样总爱怀旧。林林总总地蕴含着青春活力、朝气纯真、迷茫颓废、艰辛磨难、锤炼成熟的往事总爱在脑海中浮现。
1963年6月,我考入抚顺一高中。这是我一生最值得炫耀的事。抚顺一高中是我市唯一一所省重点高中,升学率一直名列全省前茅。优良的教学环境、先进的教学设备、严谨的教学理念、优秀的教师队伍以及优质的学生苗子,彰显着她的无限光彩和无穷魅力。在这所学校,我学到了丰富扎实的科学知识,心灵受到启迪,品格受到净化,就像一只嗷嗷待哺的雏鹰,吸吮着成长的能量,为将来展翅搏击做好了准备。我不会忘记那些慈爱的老师,他们是全市一流的教师。为了学生的成长他们辛勤耕耘,呕心劳作,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了祖国的教育事业。他们永远是我的恩师,是我脑海中不可磨灭的回忆。
同学之间的情谊是深厚的。我们班近五十名同学,互相关心,互相爱护,情同手足。有个男生叫吕长龙,他个头不高但很忠厚善良。他家住在辽电住宅。我每次放假回家都要乘6409厂通勤火车,他家是必经之路。他经常约我到他家歇脚。后来他家就成了我和爱人常落脚的地方。我爱人每次到部队看我,回来时都在他家稍息,我们之间的情谊至今难以忘怀。还有一位女生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们是同厂子弟。虽然不在一个班级,很少见面,但在回家的通勤车上经常坐在一起倾心交流。她鼓励我好好学习,将来成为建设祖国的有用之才。我很感谢她对我的关心,我们成为很要好的同学和朋友。有一天我们回家,赶到乘车地点,发现火车已经开走了,回家唯一的交通工具没有了。怎么办?我想回校,她却坚持要步行回家,我稍微犹豫一下就答应了。回家的捷径是沿着火车道走,一直可走到厂大门口。夜色漆黑,鸟啼狼嚎,让人毛骨悚然。我们足足走了五个小时,终于安全到家。此后,她说感谢我,我笑着回答,没什么,我们是好同学好朋友。一年之后,她随父亲工作调动离开抚顺,从此便杳无音讯。
1966年6月,我们即将毕业,开始考虑报考大学的第一第二志愿。我当时的想法是北京航空学院和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但不久文化大革命席卷全国,我的大学梦永远留在了那一年那一月,永远定格在我的母校——抚顺一高中。
1968年3月,部队开始征兵。我没有放弃这一报效祖国国防事业的机会,毅然报名,顺利过关,于是我成为守卫祖国海边防的军人。
部队驻守在大连市长海县小长山岛。小岛不足十八平方千米,人口一万左右。岛上条件很艰苦,气候恶劣,80%的天气是浓雾大风,常常中断通航。岛上可耕种的土地寥寥无几,居民全靠出海打渔为生。其他生活用品依赖大陆运送,没有电灯也没有电话。听接我们的老兵讲,他们已在岛上服役八年。他的老乡很多人患腰腿风湿病、皮肤病、矽肺病;有的还因军事训练或战备施工发生事故,把生命留在了海岛上。听到老兵这些话心里很压抑,也很茫然。
到部队直接进入新兵训练营。在新兵营我接受了系统的、正规的人生观、价值观、荣辱观及我军光荣传统教育,学习了军事条例、基础战术技术训练。走出新兵营,我顿时感觉到视野开阔了,思想成熟了,从一个城市学生到一个革命军人的转变已经开始。
刚下到战斗连队,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开赴大连港装卸外籍货轮,保证外轮按时离港。受“文革”影响,大连海港的装卸机械已停用多年,工人也不按时上班,码头上有多艘外轮等待装卸。如不按时完成,我国将按合约受到严厉的经济处罚,国际声誉也将受到一定影响,所以国务院决定动用部队。我们一千多名军人开进码头,换上工人服装,踏上跳板,开始背驮肩扛地人工作业。一百八十斤的麻袋压在背上已使我喘不过气来,还要走在颤巍巍的跳板上,稍有不慎就会掉进大海。我痛苦艰难并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一天下来,就像一堆烂泥瘫在床上,连起床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最终我们还是按时完成了任务。当听到领导宣读上级表彰名单还有我的名字时,我激动得暗暗流下了热泪……
后来部队用冬季拉练的方式开进了岫岩县,我们连进驻大营子公社开始支农。完成任务后又开赴黑龙江北大荒农场,在冰天雪地里开垦农田,播种收割。我和许多战士带着手脚上的冻疮回到了海岛驻地。
部队回岛后,开始正规军事训练和战备施工。在海边礁石上站夜岗,是回岛后经历的第一个考验。那一夜,海边风高浪急,漆黑一团,我紧贴礁石望着黑黝黝的大海,听着海浪拍击礁石的哗哗声。想起老兵讲的,经常有敌特蛙人爬上岸偷袭站岗的士兵,我心里的恐惧油然而生,双手不由得紧握半自动步枪,警惕地环顾四周,两腿开始不停地颤抖。那时感到时间真是难熬,期盼换岗的战友赶快到来。终于听到换岗战士的脚步声,核对口令后,两腿的颤抖慢慢停了下来。回到营房我无法入眠,那窘态一直在脑海中萦绕。
打战备坑道是一项既艰苦又危险的任务。坑道很长,跨度很大,地质复杂,防范艰难,随时有透水、塌方、窝烟、炸药意外爆炸等事故发生。在坑道作业,用“命悬一线”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第一年是手工作业。三人一组,一人把钎,两人打锤。八磅大锤一口气要轮一百多下,而且每下都要准确打在钎头上。没有顽强的意志、结实的身体和熟练的技术是无法办到的。我硬是闯过了这一关,不到一个月就敢和老兵叫板了,令四川、河南籍老兵刮目相看。
第二年改为机器作业。掘进速度快了,伴随而来的是工作的艰苦性和危险性加大。机器打眼要用水,坑道本身就很阴冷透水,再加上机器作业喷出的水,使我们浑身湿透,棉衣水靴天天泡在冷水中。机器轰鸣震动,加大了塌方发生率和观察排险的难度。有时机器坏了,我们违章作业打干眼,钻孔喷出的岩灰呛得我们无法睁眼,口腔、鼻腔内充满了灰尘,给气管和肺部造成极大伤害。那时我们都年轻,根本考虑不到严重后果,一心只想加快掘进进度。有一次放炮后烟雾还未排尽,我带几个战士冲进坑道准备作业。刚走进一二十米,就听到背后一声巨响,坑道顶上一块大石头塌落下来,砸在我刚刚走过的地方。战友们惊呼,我也后怕,真是太险了。
有一天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坑道,突然发现妈妈带着小弟站在坑道口不远处。这时我才想起妈妈来部队看我,说今天到达。因施工任务紧,我不能去码头接她,就委托通信员赶毛驴车把妈妈接来。她望着我满脸油污,浑身泥水,眼里流出伤心的泪。她拉着我的手说:“孩子啊,咱回家,这哪是人干的活儿呀!”我理解妈妈的心,但我不能离开施工现场,不能离开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的战友,更不能离开部队。我安慰了妈妈,三天后送她到码头返回了家乡。
以后我从班长升任排长、副连长、政治指导员、副营职干事、正营职干事。由于我身先士卒,带领战士们较好地完成了实弹演习、应急战备、军训施工等任务,多次受到上级表彰,还荣立三等功一次。
军委下达裁军命令后,我成了裁减的对象。我结束了十九年的军旅生涯,于1987年1月转业回到家乡抚顺。安排在抚顺建行,主要从事机关党委和纪检监察等方面的工作。经历了银行负债经营、资产重组、减员增效、下岗再就业、提前退养等改革,企业效益刚有起色,我就离开工作岗位,进入退休职工的行列。
当然,在我脑海中还有许多或是磨难的或是有趣的往事。由于自己水平有限,无法倾诉出来,只好自己慢慢回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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