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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型回忆文集《砺炼华年》连载之160
在新疆戈壁滩上的日子(一)
周功煌
原在抚顺一高中三年二班,1966年赴新疆建设兵团。恢复高考后,从新疆医科大学毕业。曾留学日本东京明治药科大学。退休前为广东药学院药科学院党委书记、教授、硕士生导师;广东药学会药物分析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广东省科技厅、经贸厅项目评审专家;北京市自然科学基金评审专家;香港中药学会顾问;药膳师协会名誉会长等。
初到新疆
1966年9月底,三个中学生风尘仆仆来到当时中国最西边的火车站乌鲁木齐站。一踏上站台,就看到东面不远处有一座高耸的雪山。山顶上白雪皑皑,在蓝天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雄伟。这就是天山,新疆的天山。没来过的人,第一眼真会被震住的!后来新疆朋友告诉我那是博格达峰,海拔有六千多米,距离火车站至少有一百多公里外。我们出站后问了路,坐公交车直奔兵团司令部。没到大门,就听到里面好像很多人在说话。到跟前一看,原来里面熙熙攘攘,已有很多人在那里议论着什么。一打听,原来都和我们一样,是来要求参加兵团建设的学生,可能都是被《军垦战歌》招来的吧。一位接待人员给我们安排了住处,在司令部后面不远处的农六师招待所。几经周折,并没有批准我们参加兵团的要求。我们只好选出代表与兵团领导谈判,同时给周总理办公室发电报,提出我们的理由和要求。国庆前最后一天,中央办公厅终于有了回信,同意我们的要求,按兵团内部学生对待。大家真是喜出望外。我们其中五十来个学生被分到了“农六师商业处”正在筹建的一个农业连队,在乌鲁木齐南郊的戈壁滩上开荒,计划养猪、牛、羊,种些蔬菜、粮食,供应本单位用。我们太高兴了。第二天我们就领到了饭票、单棉衣服、鞋子、被子、单子和毛毡子等,这下就放心了。摸摸口袋,临走时伯母给的十元钱还在,因为一路上几乎没花什么钱。现在基本上不用了,和其他同学一起买点生活必需品,剩下的钱大家合伙买成葡萄、西瓜和哈密瓜,晚上开了个小型的“庆功会”,为我们终于成为真正的“军垦战士”而庆祝,同时也写信回家报平安。
在六师招待所度过了一个高兴的国庆节。节后上班第一天,商业处开了欢迎会,同时告诉我们兵团已经同意组建“农六师商业处红八连”,由当时的邻居“天山九场”抽调有丰富农业经验的“老军垦”来担任连长和指导员;由商业处抽调了三位刚刚转业来的同志担任班长。劳资科长提些建立档案的要求和注意事项,并把我们分了三个班,指定了临时副班长。剩下时间是天天学习讨论,学报纸社论,也学兵团的制度、要求和光荣传统等。
大概又过了十来天,乌鲁木齐的早上都有霜了。新连队的组建就绪了。这天在大会议室开会,新连长、指导员、班长与大家见面。连长是一位五十来岁、一脸黝黑皮肤的老农,说话带有浓重的四川口音,姓何。指导员是个子不高的一位山东女同志邱林凤。据领导介绍,他们是“天山九场”领导专门为我们挑的,有技术,能干,有组织领导能力。三位班长都是二十多不到三十岁的转业军人,“老一”殷厚桂和“老二”陈书珍是空军伞兵转业,湖北人;“老三”缪国如是海军东海舰队转业来的,江苏人。然后各班分开学习讨论,并告诉我们明天就出发去驻地,听说在乌鲁木齐南边约四十公里左右的一个叫“南戈壁”的戈壁滩上。“天山九场”已经在那里部分开荒,因此我们就暂借“天山九场”四队两排草房先住,吃饭也与他们暂时搭伙。
创业红八连
选了个好日子,处里准备了四辆大卡车,将近十一点了才出发。这是北京时间啊,由于时差,实际乌鲁木齐时间才九点。我们两辆卡车装人,两辆装货。第一辆卡车上的同学打着红旗,就这样浩浩荡荡向南戈壁出发了。虽然车上没有任何遮盖,随着车开出城市来到戈壁滩上,迎风是有点冷,但毕竟太阳出来了,加上这一颗颗火热的心,随着高昂的战歌震天响,也真没觉着有多冷。大概一个多小时后,就到了驻地。下车才发现,我们原来在乌鲁木齐看到的东边的博格达雪峰还在东边高耸着,南边多了个隐隐约约连绵雪峰的大山脉。听连长说,那叫南山,实际还是天山山脉的一部分,山脚离我们驻地三四十公里吧。西边山好像不高,但很远。北边就是乌鲁木齐那座“雅魔里克山”了,不过这时那山顶似乎比我们矮了。周围就是天山九场四队已经收割过的麦田,黄茫茫一片,边不知道在哪里,也许就到南山脚跟了吧。麦地边上有几间草房,这就是我们的驻地了。
下了车,指导员就把我们按班、男女生各分住两个长条形草房子,一共有六间。我和一班长“老一”及十来个同学一起打地铺,“床边”由一条长长的木头挡住,里面放新鲜麦草,草上就铺发给我们的毛毡子,再上面铺床单。每天我们早起,出操,饭后就在连长指导员带领下,自己搬土块盖草房。整整盖了一个月,盖了两间长条形大草房。我们非常高兴。自己动手、白手起家,我们要的就是这个劲,将来我们就是“红八连”的创业者了。跟《军垦战歌》里那些老军垦一样,从创业开始。
冬天来了,我们都搬到自己盖的新房里去了,烧了火墙,暖洋洋的。因为窗户朝东,每个星期天,早晨第一缕阳光总是先洒到我们男生的铺上,亮亮的,睡懒觉,很是惬意。因为冬天这里纬度高,白天时间很短,也没啥事,星期天规定吃两顿饭,所以早上可以狠狠睡懒觉。
我们因为是作为兵团内部学生安排的,每个人每月发5元津贴,只够买牙膏、笔纸、信封等,别的也做不了什么。我攒了四五个月,除了零花,有十七八元了,给奶奶寄了十五元。听说她收到后十分高兴,逢人就说,我大孙子给我寄钱了。说实在的,真是脸红,直到她1976年去世前,我再也没有能力给她寄过钱。因为直到1976年我的工资才三十八元,每月还要寄给父母十元,剩下已经不多了。夏天劳动强度很大,能吃,几乎当月工资都不够吃饭的。
这年冬天,商业处决定,我们红八连迁到水管所以东“天山九场”一个废弃的牧业队去。那里有三千亩地,有现成的住房(窑洞和地窝子)、羊圈、猪圈、水池、菜窖等。这倒不错,因为是第一个冬天,自己还不能生产,吃的东西靠商业处供应,有些紧张,特别是肉少。快过年了,有一天,风雪特别大。看到有几位哈萨克牧民,骑着马顶着大风雪赶羊群,可能是要赶到乌鲁木齐屠宰场去的。第二天我们到大渠头上开闸放水,发现渠道里有两只冻死的羊,这是昨天从这里路过的羊群,这两只可能因掉队而被冻死了。现在根本找不到物主了,就算天赐给我们改善生活的吧。后来又在公路上发现有三头死牛,实际都是从在风雪中拉牛的卡车上掉下来的,司机忙着看路,根本注意不到后面。但是牛太大了,零下38℃的天气也冻不实。翻过来才发现里面已经腐烂了,还发热呢,真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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