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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型回忆文集《砺炼华年》连载之七十八
十年知青生活回忆(三)
王男
我和她
所有认识我和她的人,无不说我俩的结合完全是命运的结合,完全是时代的产物。这话不无道理。但我觉得他们对当时的我俩是不完全了解的。
尽管从1964年我们上高中就在一个班,但相互之间的存在和对方好像没任何关系。我对她的了解也仅仅停留在学习成绩挺好,每次考试成绩都在班级的前几名。不像我,愿意学的科目成绩好,而不愿意学的科目成绩就不好。即便是下乡以后,我俩在一个生产队,一个青年点,但相互的接触也较少。当然也谈不上彼此了解。一直到1971年,第一次市里大批到乡下抽调知识青年回城时,我们俩都没被抽回城。一方面青年点剩下的人越来越少了,另一方面剩下的人的心情又都很消沉。我们俩相互接触的机会慢慢地多了一些。直到这时,我才渐渐地对她多了一些关注。她高高的个子,梳着两条长辫,衣着得体洁净,仪态稳重端庄;她从不多言多语,从不显山露水,却对事自有主张,见解鲜明;她手脚伶俐,干事利落。那时候,她当青年点的炊事员,我正好是队里的水稻技术员,时间比较自由,没事常常帮她挑点水,抱点柴火啥的。慢慢地,我们之间的话也渐渐地多了起来。原来她的老家在山东,父亲是富农,父亲本人是国民党当兵的。后来才知道她爸爸是国民党炮兵学校属于黄埔第多少期毕业的,在国民党炮兵部队当副连长,和国民党台湾政府的郝伯村在一个连队。当时正值抗战时期,他的部队还到过缅甸,不过因为他们的大炮是美国产的大型榴弹炮,所以他所在的部队几乎没正式打过仗。当时,就他父亲的这个情况,哪里还有可能被抽回城呢!看着同学们一个个地走了,她的心情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我们可以说是同病相怜,就这一点恰恰成了加强我们之间联系的重要纽带。
每当吃完晚饭,我们经常到村子边,沿着铁路旁的小路朝前走。多数情况下,我们是默默地朝着回家的方向走着。有时不知不觉走出了很远很远。我们心里都很清楚,由于前途渺茫,所以我们的关系就像那两根铁轨,永远是相互平行的,谁也不敢向谁再靠近一步。
转过年的5月份,我被派到青堆子公社中学当民办教师。虽然不能天天见面,但当老师有了星期天。一到星期天我就回到青年点,可以和她呆上一天。她不太爱说话,属于那种不爱多言多语的人。多数情况她都是听我在说话,每次见面我都说一些学校的趣事。我看得出,每个礼拜她都在期盼着我能回青年点来,来帮她驱赶心灵深处的那一份孤独。除了和我,她几乎不和谁说话,她告诉我,她都要变成一个哑巴了。我深深地理解她,那样一个环境,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摧残。我深深地感觉到,这样的日子不能再长久了,否则好人都会变成傻子。
又过了一年,这是我们下乡的第六个年头。放暑假之前,我告诉她一个大胆的想法:我们一起转到抚顺附近的农村去吧,换一个地方说不定会有一点转机。她先和她的父母商量。她的父母是最底层的工人,一点也帮不上我们的忙。我把想法告诉了我的父亲,父亲很支持我并通过关系帮我们转到新宾的一个边远山村,并且都当上了代课教师。看来,这一步是走对了。后来,我们在那里结婚,在那里有了我们的儿子。日子过得虽然很艰苦,但是,我们相互依靠、共同努力,在苦难中一同品尝着生活中的酸甜苦辣。我深深地感觉到,虽然当初我俩的性格完全两样,但是,几年来,我们从相识到相知,从相知到相爱,从相爱到相依,相互包容,相濡以沫,相互把对方的性格渐渐地融进了自己的成分之中,这也可能就是两个年轻人有可能白头到老的原因之一吧!到了1977年打倒四人帮,恢复了高考,我们俩又一同考上了大学。我们闲时经常一同回忆那一段日子。一次家庭聚会,我满怀深情地给她唱了一首《小芳》:“谢谢你,给我的爱,今生今世不忘怀,谢谢你,给我的温柔,伴我走过那个年代。多少次我回回头看看走过的路,衷心祝福你善良的姑娘。”这首歌,唱出了我的心声。
我和她一路走过来,如果没有相互的爱,不会有今天。我和她一路走过来,我们的生活轨迹是同一条曲线。对过去,我们有着共同的感受;对现实,我们有着共同的看法。我俩用我们共同的方式经营着我们共同的生活,使它能尽可能的美满、和谐。是我们的共同思想和共同语言,陪伴着她走完了后半生。
在儿子结婚的那一天,看到我们英俊潇洒的儿子和美丽大方的儿媳妇,我们俩心里都无比地高兴,感到自己的孩子终于赶上了一个好时代,此情此景使我又想起了在农村的十年艰苦生活。那时候,她也很年轻。世上有哪一个年轻的女子不愿意美,可是在吃饭穿衣都不宽裕的当时,有谁还能顾得上去刻意地打扮自己,我也想起了我们在农村的婚礼,比起来真是简单至极。想到这些,心里一股对不起她而又再也无法补偿的感觉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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