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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21-9-20 05:3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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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插队的同学都感受到陕北的沧桑
由于历史尘封得太久,“贫瘠”“荒蛮”成为陕北黄土高原的代名词,然而人们却忽略了她本应有的辉煌。我们插队的延川县就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从延川县城出发,走到位于黄河边上的土岗公社,在你眼前就会出现仙境一般的刘家山,一处黄河壮观的大写意的乾坤湾——黄河在这里竟转了320度,形似太极的阴阳鱼,它抱着伏义河。在它的侧面高耸的悬崖上有一座古寨,称为伏义寨,而它身边的伏义河村更挺立着一尊神奇的“女娲山”形石像,人称“女娲现世”。
我去关家庄找铁生,与他一同住在窑洞里。见了面说不上几句,他就会巧妙地用陕北话逗闷子,然后大家大笑一通儿,这种开心是现在根本找不到的。铁生说话总是带着一种沉稳,他说乡情乡怨、户姓宗族上的体会时,竟说:“这些是陕北维系一个村庄的根本,关家庄本是一个关姓大庄,但后来来了许多榆林讨饭的长期住下来。不过,大多数后来人都是处于卑微的地位,委身在此,只求儿女平安。这是饥荒、战乱所带给老乡的,但他们得承受。”我说:“那都公社化了,就是凭干活生活,凭工分吃饭,干嘛要低三下四呢,我说不该承受。”铁生说:“这就是人的苦楚,就如这山川,几百年仍无变化,水土流散,冲到哪里,只有在那拐弯处才可以有停下来的机会。这样的机会,从窑前的清平河滩就可以看得出,一个拐峁两个湾,停下了就有生下来的机会,就形成滩,等下一次洪水来,看会不会改变。”
陕北当时是一座座的荒山,很少见到树木,人们祖祖辈辈背朝日头,脸朝黄土的耕作,简直是大面积的广种薄收,开荒种地,维持一年的收成和半饱的日子。遇到大雨,水土流失可使众山千疮百孔,清平湾的水会像一头凶猛的野兽一般从上川扑下来,水头竟达五米多高,带着沙石、杂木和庄稼,一泻而下,咆哮奔流。整个清平河就是黄水奔涌,让人害怕。等水过,所有山上的黄土都形成了无数沟渠,平川里的庄稼也被冲倒了,成了一场灾害。所以陕北的夏季就怕大洪水,那对秋的收获会造成绝收。
那年,我因北京家里有急事,竟坐了一回由延安飞往北京的飞机,在舷窗前,我俯瞰陕北高原,那简直就是一座座古老无人烟的原始地貌,整体上就像是突起的一堆堆的无壳的人脑,巨大,疤痕累累。飞机要经过二十多分钟才能再见到平原。想当年,它应离我们的时代很古远才存在,可我们竟就落户在那疤痕中,谁人能寻见呢?
后来,铁生用文字,将在陕北的时间与空间相互交融的瞬间,山川在太阳和云彩的照耀下的斑驳色调配着山村的色调记录下来,暗示了沧桑和神秘。这也许是他要的一切,而每一次阳光掠过的暗淡,都成了他的牵挂,好像人生的体悟,尽情地享受这一瞬间的美好。其实,这些瞬间,我们每一个插队的同学都在不时地相遇着,但留住这瞬间的是铁生。这是生命感悟的审美,是与自然的自我融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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