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猴石山》5 作者：我的第二故乡（曹振声） 第二章您就放心吧 5 “等等我！”庞新花看肖卫东去挑水，叫喊着追了出来。 俩人刚走上大路，巧遇从军营里出来的连排干部，王连长热情地同她俩搭话：“去挑水呀？” “是啊。”庞新花回答着，一抬头，看见了石团长。她上前一步，落落大方地问了声：“首长好！” “好。”石团长同她握了握手。 耳听他俩问答，眼观他俩握手，肖卫东心中暗生羡慕，也想放下扁担……但不知为什么，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扭头，视线迅捷地移开了。 “那水井很深，你们要小心呀！”老关嘱咐道。 “您就放心吧！”肖卫东自信地说。 无意中听到肖卫东的回答，石团长心里一惊：这声音、这语调怎么那么熟悉？“吧”字的发音那么重，还拖带着点“啊”的儿音，怎么那么像“她”？他身不由己地扭过头看她…… 任红兵走到肖卫东面前，抬手扶着她肩上的扁担，担心地问：“你行吗？” 肖卫东似乎感觉到石团长在看她，面颊上本能地泛出红霞。她有些厌烦地扒拉开任红兵扶她扁担的手，低着头问：“王连长，你们这是……？” “去看工地，领任务。”王连长说罢招呼着大伙儿走了。 “小心呀！”任红兵说罢，很不情愿地松开手，也走了。 “千万小心呀！”老关向前走了几步，回过身来，又一次喊着叮嘱她们。 别怪老关絮叨，他的担心自有道理。在他看来，他们都是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城市孩子，比不得山里乡里的孩子，从小摔打惯了。大城市都喝自来水，她们挑过担子吗？见过水井吗？摇过辘轳吗？恐怕都没有。去年这个时候，她们可能还在她们的爹娘面前撒娇呢！就算她们经历过“轰轰烈烈”，可这场“史无前例”的“打倒一切”能给她们什么呢？他甚至怀疑，就靠这些来边疆时间多不到两年，少才半年的城市知青，能否完成国防施工的艰巨任务；他更担心他们发生意外。因为，他肩负对他们进行“再教育”和保护的双重责任啊！再说那口水井，也太深了，就连他这个走南闯北的人也从没见过！从绕在辘轳上的三圈绳索推算，少说也有三十米！这是小山村唯一的一口水井啊，部队的进驻，用水量的增加，使井里的水位一个劲儿地往下落，打出满满一桶水已经很不容易了。 老关大概忘记了，他家喝的就是井水，肖卫东这些城市知青怎么没见过辘轳？只不过那井很浅，也就三四米深罢了。 肖卫东来到井边，放下担子，看见井台边高高隆起的冰坡；看见那圆圆的、乌黑的井口；看见架在井口上缠绕着一层层绳索的辘轳；看见那翘着长尾巴、光滑滑的木辘轳柄，霎时惊呆了。她手按胸口稍作镇定，抬腿走上冰坡，竟被井口边融化的冰水来了个下马威！她半跪在冰坡上捋捋额边散乱的鬓发，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以全脚掌着地的稳健步态走到井口，一手扶着辘轳柄，一手捂住“嘭嘭”直跳的胸口，壮着胆儿向井里一看，不由得惊叫出来：“啊——？”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 “至于吗？”庞新花已经在井绳的铁钩上挂好了水桶，先是埋怨了她一句，抬头看了一眼她那张还没缓过神来、煞白的脸，莫名奇妙地提着水桶小心翼翼地走到井口边。 “你会……？”这时，肖卫东镇静些了，羡慕地看着她。 “下乡劳动的时候，我们帮老乡挑过水。”庞新花好像胸有成竹，可当她提起水桶要往井里放的时候，往井里一探头，才知道为什么肖卫东会吓成那个样子，赶忙退了下来，自言自语地说了句：“怪不得呢。” “瞧你！”肖卫东嘴上嗔怪着她，手扶着她转过身来，将目光投向大道，心想：要是有个人……？ 大道上不见一个人影。这正是村里人歇晌的时辰，有谁会在街上闲逛？ “我就不信了。”庞新花再次鼓足了勇气，决心再作尝试，“卫东，咱们先……” “小豆包！”肖卫东远远地看见鲍禹顺出现在大街上，像是见到了救星，惊喜地叫了起来。 “小豆包”是先她们一年的深秋来到九七六团的哈市知青，现在是三排一班的炮兵，大名“鲍禹顺”，“小豆包”是知青们送他的爱称雅号。 “真笨！”鲍禹顺听到她们的叫喊，跑了过来，站在井台上低头看了一眼，心中也是一惊。但是他毕竟是男兵，沉了片刻，一手握住辘轳柄，一手拎起水桶…… 正当鲍禹顺提起水桶要往井里放的时候，一只干枯的、凸现青筋的大手摁住了辘轳轴。 “薛爷爷！”薛老汉的出现的确让两个女兵感到意外。她俩扬起脸，把奇异的目光投过去，像是在问：您怎么来了？ 原来，肖卫东两人走进院子的时候，薛爷爷老两口说着昨晚女兵们送“像章”、“香皂盒”的悄悄话，刚躺下睡午觉。后来，好像听到窗外水桶的响声，薛奶奶透过窗棱纸看见肖卫东挑着水桶走了，忙催老伴起来，生怕她们有个什么闪失。 “给我吧！”薛爷爷说着，一只手拎起水桶，另一只手握住辘轳柄，冲着他们说，“你们站远点，别打着！” 听到薛爷爷的话，三个战士奇怪地往后退了一步，围在井台边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再远点！” 薛爷爷看小青年们又往后退了两步，才把水桶往井里一丢，握着辘轳柄的手一松，辘轳轴即刻飞速地旋转起来。那长长的辘轳柄，一闪一闪地从他们眼前转过，速度越来越快，宛若失控的飞锤要飞离运动轨迹一般！ 三个战士惊呆了！他们屏住呼吸，不约而同地把身子微微向后倾着，睁大了眼。眼看辘轳轴上的三圈绳索就剩半圈了，薛爷爷弯着腰，伸出胳膊，两手一上一下，慢慢地伸向飞转的辘轳轴。战士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更加紧张了。他们看见：随着薛爷爷的两手靠近，辘轳轴的转速慢下来，当绳索只剩最后两圈的时候，飞转的辘轳在薛爷爷的手中不动了；他们紧张的神经还未平复，就看见薛爷爷一手握辘轳柄，一手攥住垂下井底的绳索，左右一摆一松手，井底即刻传来“咚”地一声闷响，随之传来了“哗哗”的水声，薛爷爷抬头看了一眼他们，慢慢地摇起了辘轳柄。 三个战士如梦初醒，赶忙上前，一下一下地和薛爷爷一起将井里的水桶摇了上来，提到了井台上。 “薛爷爷，真棒！”肖卫东、庞新花叫了出来。 鲍禹顺弯下腰，不顾早春的严寒，伸出双手，在桶里捧了一捧清凉的水，喝了一口，吧唧吧唧嘴儿，“咯咯”地笑了！ 因为，这毕竟是他们在薛爷爷的帮助下，从他们从未见过的深井里打上来的第一桶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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