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希 望 之 光 一 天刚蒙蒙亮，朝克大叔就起了床，和往天一样，拿着扫帚出了门，从四楼一直扫到一楼，然后出了院子。乌尼尔大婶腿脚不利落，下楼困难，就趴在窗台上看老伴儿扫院子。今天是儿子朝洛蒙的公司开业。额仁戈毕苏木少不了又是一片红火热闹。不一会儿，蒙凯和方倩也起了床，两个人忙着做早饭。做好饭，方倩打开窗户向外喊着：“朝克大叔，吃饭了！小弟的车就要来接你们了！”朝克大叔上了楼，七十九岁的老人干了一早晨的活儿，气不喘脸不红爬上二楼。吃饭的时候，朝克大叔问：“昨天电视里说香港回归了，香港在哪里？啥叫回归？” 方倩回答说：“大叔，香港在咱们国家的最南边，靠着大海。一百多年前，咱们国家贫穷落后，香港被英国人强行霸占去！现在我们国家从英国人手里要回香港。回归就是香港又回到了祖国。”方倩接着告诉老人，“大叔，咱们国家南方还有个叫澳门的地方，如今还被荷兰人占着，一九九九年也要回归。” “噢！打跑了日本鬼子，感情还有英国人荷兰人占着我们的地盘儿！当年我们跟着额吉打鬼子，那才叫痛快！” “大叔大婶快来换衣服吧！车就要来了。” 为了参加朝洛蒙公司的开业典礼，乌兰亲手为阿爸阿妈缝制了新袍子。乌兰为他们每人做了一双布面布底前脸儿带云襻儿的蒙古靴子。朝克大叔换上了深蓝色的大花团锦缎夹袍，扎着米黄色的腰带，头上戴着清华从美国带回来的驼绒礼帽。蒙凯为乌尼尔大婶仔细梳好头，又缠上一条白色的新头巾，穿上紫色菊花图案的锦缎袍子，一排闪闪发亮的银扣子从脖领子一直扣到下摆，袍子不肥不瘦直拖到脚面，脚下换上了新做的蒙古靴子。两位老人左看看右看看，乐得合不拢嘴。 朝洛蒙的畜产品加工基地就在学校的正东面。开阔的草地上，新建的畜牧业基地气派宏伟。肉产品加工、牛奶和奶制品加工厂房像两艘庞大的航母停靠在绿浪滚滚的草原上。红色的屋顶，洁白的墙壁，墙壁上横着涂了两道宽宽的天蓝色涂料，银白色的不锈钢窗户。整个建筑简洁，大方。两个大厂房的前端是两排长长的白色木桩，左边的一排拴着小弟刚刚从加拿大引进的西门塔尔乳肉兼用黑种牛，这些牛个大体肥，让人备感凶猛；右边的一排柱子拴着内蒙古农科院几代科学家精心培育出的草原红牛。一红一黑，异常分明，又给厂区增加了不少色彩。 厂区的外面，数不清的摩托车、小拖拉机排成了长队，上面放满了统一印有“内蒙古乌兰乌德畜牧业集团”字样的天蓝色大奶桶。这是等待交售牛奶的牧民们。他们的后边则是马队和赶来看热闹的牧民。 厂区的大门口也像现代中学一样用暗紫色的大理石砌成一道两米高的斜面石墙，上面用蒙汉两种文字写着“内蒙古乌兰乌德畜牧业集团”的醒目黑体大字。石墙的后面五十米处是两根直冲云天的旗杆，一根上面挂着集团的团旗，另一根则还空着，是准备开业典礼时升国旗用的。 会场就设在厂区的大门口。高高的门楼上挂着鲜红的会标：“内蒙古乌兰乌德畜牧业集团开业典礼”，也用蒙汉两种文字书写。会标和大字是方倩和蒙凯制作的。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已经就座了来自自治区各有关部门和各地各级领导、嘉宾。台下的草地上坐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他们是额仁戈毕苏木各单位的职工，学校的学生，嘎查的牧民。为了这次典礼，现代中学破例停课半天。 会场四周插满彩旗。整个会场隆重，喜庆，热闹。额仁戈毕从来没有过如此宏大的场面。 蒙凯陪着两位老人来到前排，刚要就座，就见朝洛蒙走下主席台来到蒙凯面前。 “蒙凯姐，台上给你留了座位。” “我和大叔大婶就坐在这里。” 不管朝洛蒙怎么劝说，蒙凯还是挨着大婶坐了下来。 在阳光和煦花团锦簇的热烈气氛中，典礼开始。随着一阵雄壮的乐曲和隆隆的礼花弹响过，大会主持人精神抖擞器宇轩昂站到主席台中央。他是集团公司董事长朝洛蒙。朝洛蒙今天身着深灰色西服，扎着一条蓝格领带，穿着北大从德国给他带来的皮尔卡丹黑色皮鞋。这身着装显示了他的地位和身份，一副深色眼镜显示出一股学者的风度。 坐在台下的朝克和乌尼尔看着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儿子，脸上洋溢着自豪和骄傲。他们不敢相信，台上这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就是当年那个穿着蒙古袍蒙古靴，头戴草原帽的蒙古小子。 “朝克，台上说话的大干部真是咱们的朝洛蒙？” “老婆子，刚刚还来看过你，你怎么就不信呐！” 乌尼尔揉了揉昏花的眼睛笑了，笑得那么开心，那么幸福。 这时候，只听朝洛蒙在台上动情地说：“我们额仁戈毕能有今天，能在家乡的土地上发展现代化畜牧业，是一位伟大女性的功劳。当我还穿着皮得勒蒙古靴在草原上玩耍的时候，是她教我识字学文化；当我看到我的姐姐哥哥考上大学，而我的成绩不尽如人意时，是她对我说出“叹息自己没有天资，不如责备自己缺乏志气；羡慕别人成绩优秀，不如严于律己奋发努力”这样的至理名言；当我高中毕业选择未来的时候，是她帮我选择了畜牧业，选择了未来，她对我说：‘学好知识回草原来发展，草原是你的根。’这位伟大的女性就是我的启蒙老师蒙凯大姐！” 台上台下爆发出震耳欲聋经久不息的掌声。朝洛蒙眼睛湿润了，声音也哽咽了，他深情地望着台下他的蒙凯大姐，蒙凯向他摇了摇头，又朝他伸出大拇指。朝洛蒙情绪平静下来，挺了挺胸继续说：“今天，我们终于插上了翱翔蓝天的翅膀！我相信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草原的明天会更加美好！下面，请领导、来宾以及额仁戈毕的乡亲们现场参观生产流水线！” 开业典礼达到了最高潮。 在奶制品车间门口，只见前来交售牛奶的牧民鱼贯而入，将一桶桶鲜奶放在一个闪闪发亮的不锈钢平台上。这时候厂房里数不清的高大机械闪着银光一起开动起来，为数不多的工人们穿着崭新的橘红色工作服坚守在各自的岗位上。鲜牛奶被机械手一桶一桶迅速倒入高压炉。随着机器的转动和像接力棒一样的流水线操作，一袋袋五颜六色，包装精美，印着“内蒙古乌兰乌德畜牧业集团公司”字样和红牛头商标的袋装牛奶开始下线，然后迅速分装到一个个纸箱里。 另一座高大敞亮的厂房是肉牛加工车间。这里耸立着一排排闪着光亮的不锈钢机器。只见工人牵着膘肥体壮的红牛走进车间，走近机器，一道道工序开启，称重、沐浴、机杀、沥血、剥皮……直到同步卫生检查，不到二十分钟，成箱的牛肉、牛内脏成品从流水线作业平台传送到冷冻车间。参观的人们无不目瞪口呆。 这时候就听有人高声问：“牛下水咋个处理法？” 一个工人指了指另一台机器，原来牛下水在另一条流水作业线上，早已被处理得干干净净，切割成大小统一规格装袋入箱，完完整整没有一点浪费。 又有人问道：“董事长，照你们这样的速度杀牛，草原上的牛有多少够杀的？” 朝洛蒙往上推了推眼镜，笑着解释说：“我们有多年研制出的成果作后盾，这就是胚胎植入法。这种技术可以让母牛或者母羊同时坐胎三到五只，我们的技术人员会走进牧民的畜群，为他们的牲畜进行胚胎植入，这种殖入法的成功率在百分之九十八以上。植入完成后，由牧民自己饲养，成型后我们公司统一收购进行宰杀。” “真是神了！现在有没有植入成功的牛？” “刚才宰杀的牛就是我们两年前利用胚胎植入法培养的新一代肉牛。” 参观的人群齐声赞叹：“有这样的技术和这样的公司，中国的畜牧业还愁不发展？牧民们能不富裕起来吗？草原上的人民也要奔小康了！” 一流的厂房，一流的设备和高度自动化的流水作业让参观的人群大开眼界。 “你们的员工来自哪里？” 总经理方复旦的回答令他们不敢相信，他说：“我们公司所有的工人，包括两个高度自动化工艺流程生产车间的工人全部来自额仁戈毕苏木，他们是近几年各嘎查的初高中毕业生，两年前公司招聘后进行了集中统一培训，现在全部上岗。” 人们又议论起来：“瞧瞧人家，几年之内现代化的学校建成了！现代化的大公司建起来了！” “我们什么时候也能像额仁戈毕？” “我们集团公司和现代中学，不仅仅是额仁戈毕苏木的，它们属于整个草原，只要大家觉得方便，愿意加盟，你们的孩子可以送到我们中学读书，你们的牲畜和牛奶我们也统一收购，运送不方便的我们还可以上门拉运。大家回去可以广泛宣传，只要有利于我们草原发展，有利于牧民们尽快富起来的事，我们都做。” 方复旦的热情态度让参观的嘉宾和牧民们无不为之感动，有人连忙问：“方经理，我加盟你们的公司，咋个办法？” “现在就去我们的市场开发部领一份合同，当场签好，以后不论是来送牲畜还是送牛奶，就不用再办什么手续。” “市场开发部在哪里？” “今天开发部就在大门外现场办公，以后再来，就到厂房后面的办公室，你们推门就进，不论到哪个办公室都会有人接待，我们欢迎更多的牧民加盟。” 接连许多天，远远近近来额仁戈毕参观的人群络绎不绝，气势恢宏的高大厂房让人们叹为观止，完全现代化的流水作业让人大开眼界。由于新闻媒体的报道，不久外省市的许多参观团也纷纷来到草原，额仁戈毕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知名，一夜之间，朝洛蒙和方复旦成了远近闻名的新闻人物。 朝克大叔和乌尼尔大婶一直为儿子的壮举激动着，兴奋着。最让两位老人大开眼界的是参观车间里的流水作业。他们惊奇，怎么那么大一头犍牛转眼工夫就皮是皮，肉是肉，骨头是骨头，不沾毛，不带血出来了。现如今的事，真是神奇啊！儿子成了办大事的人！乌尼尔坐在床上，情不自禁地唱起了长调，嗓子仍然那么高亢洪亮。 朝洛蒙的内蒙古乌兰乌德畜牧业集团公司就这样在家乡的土地上红红火火开办起来，名声越来越大，产品销量也在不断扩大，不到一年，公司的乳肉加工产品就销往全国各地。订单像雪片般飞进草原，飞进了公司销售部的办公室。不得已，公司不断向周边地区拓展业务。远远近近甚至几百里以外的旗县牧民都找上门来，要求成为公司的专业养牛户，养羊户，专业牛奶供应商。 一年以后，当朝洛蒙的畜牧业公司举行周年庆典的时候，他和方复旦接待了一个来自中东地区的贸易代表团，带队的哈吉姆·穆罕默德带着异常挑剔的眼光和中东商人特有的狡黠全程参观了公司的所有车间和流程作业。朝洛蒙和方复旦又带着他们游览了乌兰乌德草原的山山水水。最后，双方签下了一张天量的订单。哈吉姆说：“我们中东地区大部分国家是伊斯兰教，对中国的乌兰乌德肥尾羊情有独钟，希望贵公司能成为我们常年的供货商，也希望我们成为最友好最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 朝洛蒙郑重地说：“请哈吉姆先生放心，我们中国人一向重信誉，守合同，只要我们承诺了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尽力做好，保证贵方满意。” 哈吉姆又说：“我们中东的穆斯林每年要到麦加朝圣，因此，除了你们的乳肉加工食品，我们将来还要定购大量的成品羊，朝洛蒙先生能否和我们做成这笔生意？” “哈吉姆先生，没有任何问题。我们欢迎你以及在座的各位朋友随时前来。” 之后，公司的第三条成品羊加工流水线即刻动工兴建。这是专门为出口产品建设的专业生产流水线。方复旦奉命前往内地购置加工设备。临行前朝洛蒙对他说：“复旦，公司刚刚成立一年，我们的盈利能力还不足以让咱们又上一条新流水线。建厂房，购置设备，招聘培训员工，收购畜产品需要大笔资金。银行不会这么快再给我们贷款额度。可是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签下了天量的订单，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去找北大和南开，让他们帮助我们度过这个难关。” 方复旦就这样带着重任来到北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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