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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苍苍野茫茫》第四十九章 一

2022-6-11 08:25| 发布者: 韩凤华| 查看: 155| 评论: 0|原作者: 韩凤华

摘要: 第四十九章 喜 讯 一 年三十的下午,北京城飘飘洒洒下起了雪。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将是个好年头。尽管天空飘舞着雪花,人们办年货,庆新年的气氛却十分浓烈,十多年来被人们淡忘了许久的春节首度恢复了年味。春 ...
                                     第四十九章   喜    讯
                                             一
    年三十的下午,北京城飘飘洒洒下起了雪。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将是个好年头。尽管天空飘舞着雪花,人们办年货,庆新年的气氛却十分浓烈,十多年来被人们淡忘了许久的春节首度恢复了年味。春节是中国人一年一度最隆重最热闹的节日,这一天人们贴对联,贴窗花,挂红灯笼。三十晚上包饺子,炸年糕,吃年夜饭;初一早晨拜大年,热闹非凡。乡下的人们更是把年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劳累了一年,准备了一冬,就等着这一天全家团聚共享天伦之乐。十多年久违了的春节今年重又红火热闹起来,北京城东西南北大街小巷鞭炮声不绝于耳,特别是四合院,喜庆的气氛就更热烈,十几家一起准备着过年,有往大门口贴对联的,有准备灯笼的,有劈劈柴准备午夜拢旺火的。家家的炉灶上蒸炸煎炒,各屋里飘出阵阵香味和欢笑声。
    只有正北房那沉寂黑暗了十几年的屋子里仍然静悄悄的。屋里的主人站在窗前,目视着院子里热闹非凡的景象,心中无限惆怅。寂寂寥寥思欲绝,年年岁岁自难忘。她手中握着一个不大的镜框,眼中涌出苦涩的泪水。她慢慢将目光收回来落在镜框中的相片上。相片中一家三口那么幸福,丈夫一脸的自信,微笑着目视远方,女儿绽放着花一样的笑脸双手搂着爸爸妈妈,而她倚靠在丈夫身边,就像倚靠着一堵遮风挡雨厚重的高墙。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一张照片。如今照片上的亲人天各一方,一个在新疆,一个在内蒙。
    小凯啊!你生活的怎样?妈妈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十年朝夕旧,衣袖不曾干啊!在妈妈的记忆中你仍然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可你过了这个年就已经三十三岁了!三十三岁!三十三岁!她口中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唉!三十三岁已经是而立之年,你成家了吗?有孩子吗?娜仁花两次来看妈妈,妈妈都没来得及问问你的情况。要不是妈妈丢了干校三只鸭子,娜仁花第二次来,妈妈一定会详细问问你的一切。唉!林清漪站在窗前回想着娜仁花第二次去看她的情景。
    娜仁花在湖北沙洋上完第一年学,要回北京临走的前两天又专程去了趟南水,去看望林妈妈。那天下着瓢泼大雨,汽车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几次差点翻车。好不容易到了南水,却没能见到林妈妈。当她说明是来找林清漪的时,把门的民兵根本不让她靠近干校大门。任凭娜仁花磨破了嘴,那个该死的民兵就是不答应让她进去。娜仁花急了眼,生气地质问他:“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是她女儿!我千里迢迢冒着瓢泼大雨来看我妈妈,怎么就不能进去!你们还有点人道主义精神吗?”
    看门的民兵也不示弱:“你妈是反革命你知道吗?她破坏抓革命促生产!赶紧走吧!小心把你也抓起来!”
    林清漪就关在大门口的门房里。娜仁花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她想往外看看,无奈,这房子的门和窗户都是朝着院子里开的。她在屋里急得用脑袋撞墙,恨不能撞开条缝儿看看娜仁花,然后告诉她快离开这里,免得受牵连。
    娜仁花在雨中等待着机会。这时候从大门里走出一个伙夫模样的人,走到娜仁花身边悄悄对她说:“快走吧,他们是不会让你进去的,这么大的雨,小心浇病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我替你转告老林。”
    “老伯伯,请你转告林妈妈,她的女儿很好,让她别担心!”
    ……
    窗户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小院里家家门前挂起了红灯笼,灯火通明,映照得她的小屋也亮堂堂的。鞭炮声越来越密,她全然没理会外面的一切,仍然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
    “林大妈!”门外传来叫声,她这才回过神来答应着,“哎,来了!”
    她发现屋里没开灯,就随手拉了下门边的闸盒,开门走出来。
    “大妈,今年您第一次回来过年,十多年了,咱们院儿头回这么热闹,这么喜庆,我给您挂两个灯笼。”
    对门高大妈家的四儿子拿着两个灯笼挂在门两边。
    “不用,不用,你们都挂上灯笼也就等于我挂了。”
    “午夜的时候,咱们全院儿还要在院子当中拢一堆旺火,旺一旺咱们来年的好运气。您也出来热闹热闹,图个吉利。”
    “好!好!谢谢你,小四儿!”
    小四儿走了以后,林清漪回了屋,百无聊赖地在屋中转了一圈,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就又拿起那个镜框,抚摸着丈夫的脸颊说:“老蒙啊!二十多年你杳无音信,你在哪里?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啊!”
    屋子里冷起来,半天竟忘了加火,蜂窝煤炉子已经熄灭。她正要重新点火,隔壁的康大娘端着满满一碗饺子进了屋。“他林婶儿,别一个人在屋里闷着,到我们家去热闹热闹。”
    “不麻烦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街里街坊的几十年。呀!屋里这么冷,炉子灭了吧?我帮您点上!”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林清漪抢过康大娘手中的煤铲儿,自己忙着生火。
    “待会儿全院的人都出来拢旺火,您也要出来啊!”
    林清漪答应着送走了康大娘。
    午夜时分,古老的北京城爆竹声声,东南西北此起彼伏,爆竹声震耳欲聋,足足响了一个钟头。爆竹声中,院子里的旺火拢了起来,几十口子人围在火堆旁兴高采烈,孩子们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北京城又恢复了昔日大年的传统气氛,十多年来大伙儿从来没这么热闹过,都沉浸在欢乐和幸福中。
    这时候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拢旺火的人群只顾了喜庆,谁也没有在意他。
    林清漪正拿了小四儿递给她的木棍儿翻动着噼噼啪啪的柴草,脸上露出十几年来少有的微笑。
    “他林婶儿,又回到过去了!多热闹!”
    “是啊!这么喜庆的场面多年不见了!”
    “你家老蒙和小凯多会儿能回来呀?”
    林清漪的脸立刻布满阴云,她抬起头来,猛地看见大门口站着一个人。林清漪僵在那儿动弹不得,她死死盯着进来的人,使劲儿揉着眼睛。她不敢相信站在院子里的这个陌生人就是她二十多年未见的丈夫蒙书勋,尽管他穿着一件破旧的蓝棉大衣,戴着一顶挽起了帽檐的皮帽子,而且一脸的胡子,但是从那副眼镜,从那神态,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她的丈夫蒙书勋。
    “书勋!”
    林清漪失声喊着丈夫的名字奔了过去。沉浸在喜庆中的邻居们被这喊声惊动,一齐将目光投过来,这才发现院子里来的陌生人。年轻人早忘记了有这么个人,同院的老街坊可都记得他们院儿的这个大个子知识分子。老人们一起围了上来:“老蒙啊!真是你?你真的回来啦?”
    黄大爷和康大爷一人拉着蒙书勋的一只手。
    “是我,我是老蒙,邻居们好!”
    “哎呀!咱们院今年喜事多,你们两口子都回来了,咱们院又都团聚了!”老人们兴奋得合不拢嘴。
    “快进屋吧!”
    邻居们簇拥着老蒙进了屋,大伙儿你一句我一句不停地问候着离别了多年的蒙书勋,“老蒙啊,你一走就是二十多年,在大西北待得惯吗?”
    “待惯了!你们看我,完完全全成了西北人!”
    “哎!他林婶儿也才回来没几天,你们一家这些年遭罪了!”
    “这下好了!都回来了!指不定哪天小凯也会突然站在咱们面前!”
    冷清了多年的屋子一下子热闹起来,林清漪兴奋激动,脸上泛起多年少有的红晕。
    邻居们久久不愿离去,最后还是黄大爷提醒大家:“老蒙远道回来,让他们早点休息吧!留着话咱慢慢说。”
    邻居们走了以后,蒙书勋急切地问妻子:“小凯去了哪里?”
    林清漪不知道该怎样对丈夫说,只说了句:“她在内蒙古!”就趴在丈夫的身上伤心地抽泣起来。
    蒙书勋安慰着妻子:“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谁家也免不了,一家子走好几个不也有的是。”
    他没想到自己的女儿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去了内蒙古。
    他深情地抚摸着妻子,“清漪,你还好吗?”
    林清漪停止了哭泣,她抬起头仔细端详着丈夫。眼前的丈夫再不是二十年前那个一脸书卷气的科学斗士,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黧黑的面孔,满脸胡须,头发花白的牧马人,无情的岁月在他那坚毅的面孔上留下了愤恨、忧虑和眷恋的痕迹,同时也深深地铭刻着决心和期望。
    “书勋!二十多年没你的音信,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蒙书勋拥着妻子,“清漪,一切都过去了,打起精神来,让我们重新来过!”
    “书勋,你先洗洗,换换衣服,我这就去做饭!”
    蒙书勋看见桌上放着一碗饺子,马上坐到桌边狼吞虎咽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对妻子说:“别做了,咱们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
    他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从伊犁赶回来,离家越近心情越激动,今天整整一天都没吃饭。傍晚下了火车,竟找不见公共汽车站,就一路走了回来。
    这一夜四合院谁家都没有睡,别人家在合家欢乐熬着大年,而他们则是相拥着诉说二十多年的离别话。他们相互间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告诉对方,有太多太多的衷肠要向对方倾诉,说啊说,一直说到天明,好像才刚刚说了个开头。初一早上,邻居们都来请他们去吃饺子,两人婉言谢绝。家里有前一天剩下的馒头和咸菜,两个人简简单单吃了点,填填肚子就又开始接着说。听着妻子的倾诉,蒙书勋仰天长叹:“原本以为我远远地离开就不会牵连你们,哎!哪曾想,躲得了初一还是没躲过十五啊!你和小凯都受了我的连累。”他歉疚地看着妻子。
    “书勋,你这次回来……”
    不等妻子问完,蒙书勋就说:“这次回来再也不走了!清漪,我平反了!”
    蒙书勋像是从压着的大山底下走出来一样,如释重负。
    “一接到单位的平反通知书和要我回单位的通知,我一刻也没有耽误,恨不能立刻回到你和小凯身边。不过一路上我一直忐忑不安,二十多年不通音信,不知道你们母女的状况如何。我记得小凯已经三十三岁,早到了出嫁的年龄,更不知道这些年你是否又组织了新的家庭。不管怎么样,我必须先回这个家看看,除了你和小凯,我一无所有。”
    他再次仰天长叹:“二十多年了,往事不堪回首啊!我总算活着回来,又见到你,可是没见到小凯。我的记忆里她还是那个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姑娘。”
    “我们还是去一趟内蒙,我太想女儿了。”
    “咱们这就准备!”
    林清漪巴不得立刻就见到苦苦思念的女儿,听丈夫一说此话心下高兴万分,马上从床边站起来,恨不能跨出门就走。
    “还是当妈妈的更着急。”
    “急啊!我为你们父女俩急了二十多年,今天好容易盼回来一个。当年小凯走出这个院子,只回了一下头就义无反顾地离开了这个家,从那一刻起,我的心,我的灵魂已经被她完全带走。这些年要不是牵挂着你们,我早就没了活下去的勇气。”说着又流下眼泪。“书勋,我们一腔热血远渡重洋回来报效祖国,为什么竟落得这么个下场!”她伤心得再也说不下去。
    蒙书勋抚摸着她的肩膀,“清漪,春天又回到了我们身边,别再伤心,过去的就让它统统过去,就当是我们又活了一回。”
    “唉!大好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我们已是满头白发!”
    “我不服老,我还要再干二十年,我们还会有事业的巅峰!”
    “事业?”林清漪绝望地摇了摇头。
    “不逆命,何羡寿?不矜贵,何羡名?不要势,何羡位?不贪富,何羡货?”
林清漪抬头望着丈夫,二十年的磨难,他的锐气不减,她忽然觉得那堵替她遮风挡雨高大厚重的墙又屹立在面前。
    “过了春节,我先去单位报个到。我想组织暂时不会给我安排什么工作,咱们先去内蒙看女儿。


2

鲜花

握手

雷人

路过

鸡蛋

刚表态过的朋友 (2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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