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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苍苍野茫茫》第四十四章 二

2022-5-30 07:00| 发布者: 韩凤华| 查看: 186| 评论: 0|原作者: 韩凤华

摘要: 二 母女俩走了整整一上午没碰见一个人。广袤寂寥的大草原起起伏伏,好像永远走不到头。路边草地上的黄花、兰花、喇叭花软塌塌耷拉着脑袋,就连坚挺的牛骨朵花也被晒得低下了头。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蒸腾着草 ...
                                              二
    母女俩走了整整一上午没碰见一个人。广袤寂寥的大草原起起伏伏,好像永远走不到头。路边草地上的黄花、兰花、喇叭花软塌塌耷拉着脑袋,就连坚挺的牛骨朵花也被晒得低下了头。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蒸腾着草原。清华骑在马上毫无遮拦,小鼻子上冒出一层细小的汗珠。她不住地添着干裂的嘴唇,脸上的痛苦再也掩藏不住,怕妈妈看见,扭过头假装望着远方。过了一会儿,她扭过头来,极力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妈妈,我们是不是该下马紧一紧马肚带?”
    “好!”
    下马的时候,清华突然“哎呀”叫了一声。
    “清华,怎么了?”妈妈忙问。
    “没什么,被马镫磕了一下。”
    “小心点儿!我们休息一会儿,吃点儿干粮。”
    蒙凯取下一壶奶茶和吃食,坐在黄骠马一侧,忠实的黄骠马给了她们一小片阴凉。清华跪在妈妈身边,她不敢坐下。从来没骑过这么长时间马,她的小屁股被马鞍子铲破了皮,稍稍一碰钻心般疼。
    “清华,坐到草地上,跪着多累!”说着就掰了一下女儿的肩头。清华不由得斜下身子坐到草地上,这一下疼得她小脸儿变了形。为了掩饰痛苦,就假装喝水用水壶遮住了脸。
    “清华,躺在妈妈腿上小睡一会儿,别累坏了!”
    “妈妈,咱们还是走吧!遇见蒙古包再休息。”
    蒙凯听从了女儿的意见,让她踩着自己的腿上了马,母女俩顶着火毒的太阳又行走在茫茫草原上。
    下半天,清华的屁股再也不敢挨那马鞍子,一直用两只脚使劲儿踩着马镫。
    “清华,坐在鞍子上,这么骑马会累垮的。”
    “妈妈,这么骑着舒服。”不等妈妈再说什么,清华打马朝前跑去。
    傍晚的时候,她们看见远处的草原上有一座土围子,就朝那里奔去。及至到了近前,才发现原来是个废弃的草圈。蒙凯绕着草圈走了一圈,草圈的一边母猪墙已经被牲畜拱塌,草圈里没了草,墙边的一堆草沫子和着牛粪羊粪沤成一片,发出一股酸臭味儿。另一边长满了蒿子,只有门口的右边还有一处干燥的空地。
    “清华,下马吧,今天我们只能在这儿过夜了。”
    “妈妈,为什么有草圈没人家呢?”
    “这儿大概是牧民的冬营盘,夏天他们搬走了。”
    蒙凯卸下马鞍子蹲下身给板凳马上马绊,往起一站碰了下清华的屁股,孩子“啊呀”叫了一声。蒙凯这才发现清华一脸痛苦,忙问:“清华,你怎么啦?
    “妈妈,我的屁股有点儿疼。”
    “是不是铲破了皮?快脱下裤子妈妈看看!”清华有些不好意思,磨蹭着不肯脱。
    “跟妈妈还不好意思?快脱!天黑就看不见了!”边说边往下拉她的裤子。清华的屁股已经破了皮渗出血来,蒙凯又急又心疼,埋怨说:“为什么不早告诉妈妈?磨成这个样子!”
    “这下惨了!明天还得走整整一天,你怎么骑马?”
    “没关系,妈妈,歇一宿明天就没事了。”
    “磨成这个样子一宿就能好?幸好临走的时候奶奶给我们装了几个马粪包,这下派上用场了。快趴下!”
    蒙凯取出马粪包,将里边的干粉涂到伤口上,深黄色的粉末盖住了红赤赤的肉皮。
    “疼吗?”
    “好多了,抹了马粪包不太疼了,明天骑马没问题!”
     蒙凯在女儿的伤口上轻轻吹着,“清华,明天我们不走了,在这儿歇一天。”
    “不行!我们必须走!妈妈,您别担心,我能行!”清华有些发急。
    “明天再说吧!你靠在这儿别动,妈妈去把我们睡觉的地方打扫一下。”说着蒙凯拔起一把蒿子两手紧攥当了笤帚,把大门口的空地清扫干净,将两副马鞍子抱过来当了枕头,打开那件皮得勒铺在地上,走出门去背清华。
    “妈妈,我自己能走!”清华站起来小心翼翼走进门里。
    “哦!妈妈,我们挺浪漫的!地当床,天作被,旁边还有两个忠实的卫兵!”
    “小乐天派!屁股都成了烂柿子还穷开心!斜着身坐,我们吃晚饭。”母女俩望着满天的星斗,一口奶茶一口果子,吃得有滋有味儿。蒙凯抓起几块肉干扔给黑豹和大黄,黑豹一口就把几块肉干吞下,大黄却舍不得吃,趴在地上用两只前蹄把玩着肉干,时不时伸出舌头舔舔。黑豹垂涎欲滴,瞪圆了眼睛看那肉干,看了一会儿,低下头,似乎后悔不该一口就把盼了一天的食物吞下去。它慢慢走到墙边卧下,又看看大黄,无可奈何把头藏到肚皮底下。
    “妈妈,我吃饱了。”
    “再吃点儿,身上有伤,吃饱了好睡觉。”
    “妈妈,您多吃些。”
    “妈妈也吃饱了。”
    其实,母女俩谁也没吃饱,她们知道今后还有许多日子,人狗四张嘴,说不定哪天才能回去。
    “清华,把腿伸过来,妈妈给你揉揉,一下午我就看你两条腿使劲儿撑着,我怎么就没想到你会铲破皮呢!”
    “妈妈,我是第一次骑这么长时间马,您第一次骑马没铲破屁股?”
    蒙凯摇了摇头,神色一下子变得十分凝重。“第一次走远道,是你爸爸带我到陶林湖,出发前他在我的马鞍子上绑了两层老羊皮。每走一段,他就让我下来走走,我去采花、捡蘑菇,一路走一路玩儿,一路尽兴。陶林湖真美,妈妈从来没见过那么美的地方,我在湖边捡了那么多野鸭蛋。晚间,我们就在湖边点起篝火,我煮鸭蛋,你爸爸烤野兔,那时光……”蒙凯陷入沉思,妈妈脸上的表情清华读不懂。
    许久,蒙凯又说:“你爸爸的心真细!比起你爸爸,妈妈真是太大意了。清华,妈妈从来没把你当成小孩子看待。”
    “妈妈,我早就长大了,我是您的好朋友。”
    “朋友,咱们睡觉吧!”
    “妈妈,我们果真在野外过夜了,夜真黑!”
    “害怕吗?”
    “有点儿!”
    “别怕!有妈妈和你在一起,还有黑豹和大黄。”
    “妈妈,您说,北大他们在干什么?”
    “想弟弟们了?”
    “想,更想小弟。妈妈,我真要在旗里上学,想家想你们怎么办呢?”
    “清华,这也是妈妈最担心的。前几年一部《居里夫人传》你倒背如流,居里夫人为了求学离别亲人,在异国他乡忍受着寂寞枯燥和生活的艰辛,完成了她的学业,又忍受了许许多多苦难和失去亲人的痛苦,完成了她和丈夫的科学实验,从几千吨废矿渣中提炼出全新的镭元素造福人类。妈妈不是让你为了背书而背书,是想让你从小学习居里夫人那种坚忍不拔的意志。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往;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
    “妈妈,我记下了。”
    “好!不说了,睡觉吧。”
    她把皮得勒的大襟儿拉过来盖在女儿身上。骑了一天的马,又累又乏,清华很快就在妈妈的身边睡着了。蒙凯哪里敢睡,茫茫四野,黑嵬嵬阴森森,黑暗像一只巨大的魔爪揪着她的心。草圈里的蒿子在风的鼓噪下发出沙沙的响声,这声音在静得可怕的黑暗中是那么宏大,那么可怕。这时候如果从那倒塌的墙外或者门口突然蹿出几只狼怎么办?想到这儿蒙凯不由得浑身一阵哆嗦,头皮发麻,脸也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双手一下子抱紧了身边的清华。身旁的黑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近了些卧在她身边。一看到黑豹,她的心稍稍踏实了些,就在清华的身边躺了下来。望着满天的星斗,又想起了她的六个学生,一想到去旗里的重要使命,想着如何走进旗教育局的大门,如何去见教育局长,蒙凯心里立刻打怵。这位局长会同意她的学生提前考进中学吗?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演练着见到局长时自己要说的话,想着想着不觉就睡了过去。
    朦胧中忽然听到狼的凄惨悠长的嗥叫,她一下子醒过来,猛地坐起来,心突突突地狂跳不已。狼就在她们附近。扭过头看见黑豹竖着两只耳朵警惕地站在身边,心中不再那么紧张。清华也被狼嚎声吓醒,往妈妈身边紧紧靠着,声音颤抖地说:“妈妈,狼叫起来真怕人!”
    “别怕!黑豹和大黄就在我们身边,再凶恶的狼也不是它们的对手!”
    “妈妈,您看!”
    借着星光她们看见黄骠马和板凳马不知什么时候也进了草圈,就站在门的一旁,守候在那里,准备着随时加入和狼的战斗。狼嗥声此起彼伏时近时远,黑豹和大黄的怒吼声震耳欲聋,狼嗥狗吼,静静的草原顿时翻腾起来。黑豹和大黄发了疯似的怒吼,但是它们寸步不离主人身边,狼始终没敢靠近,只在远处窥视着食物。母女俩再不敢睡觉。
    清华悄悄对妈妈说:“妈妈,我听爷爷讲过,狼怕铁器敲打,咱们敲马镫把狼吓跑。”
    “试试。”母女俩各抓起两只马镫使劲磕起来。铛!铛!铛!马镫发出清冽响亮的声音,传到很远的地方。果真,狼不再嗥叫,她们听见狼一齐朝远处跑去。草原上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夜,深远而浩茫,延伸着黑森森的沉寂,挟着清冷的风吹过草原,吹进草圈,旁边一人多高的蒿子唰唰地响,就像有人在抖动一样,让人生出无限恐惧。风打在人身上冷飕飕,蒙凯打了个寒战,抱紧女儿轻轻说:“清华,睡会儿吧。”
    “不!妈妈,我和您做伴儿。”说着连连打起哈欠,不一会儿就靠在妈妈臂弯里睡了过去。
    黎明前的黑暗,像浸透了浓浓的墨汁。黑暗将一切包裹起来,那么压抑,那么难熬。一丝难以捕捉的心绪从心中漂浮出来,轻轻地在黑暗中盘旋。蒙凯仰望清冷的星空,心中自语:到了旗里教育局长会答应我的请求吗?
    空气潮湿起来,露水打湿了旁边的小草,打湿了衣衫,手上黏黏的。
    又传来狼嗥声,黑豹和大黄立即回应,黎明前的草原又沸腾起来。清华一激灵醒过来,贴着妈妈胸脯的心狂跳不已。蒙凯感觉到女儿的害怕,轻轻安慰她说:“我们再磕马镫!”
    母女俩又抓起冰冷的马镫。铁器的撞击声在黎明的黑暗中更加响亮,更加悠长。群狼立即停止嗥叫,马镫的撞击声也停下来。
    蒙凯刚把女儿冰冷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上,狼群又嗥叫起来。她们又磕响马镫。就这么时停时敲,总算熬到天亮。东方的天空已经退去夜的清冷,几簇残星正在悄悄隐退,疲惫的母女俩草草吃了点儿干粮。蒙凯对女儿说:清华,我们歇一天吧。”
    “妈妈,我的屁股已经不疼了,咱们走吧!这儿的狼好怕人!”
    蒙凯将皮得勒的大襟垫到清华的马鞍子上,扶她坐上去嘱咐说:“清华,我们走慢些,再坚持一天就到旗里了。斜着坐,疼了就趴在鞍子上,千万别磨着伤口。”
    母女俩又起了程。一路上,清华在马鞍子上斜过来又斜过去,有时候仍然用双腿使劲儿撑着,到了下午,干脆就趴在马鞍子上。蒙凯看着孩子在马背上折腾,心越揪越紧,几次停下来想不走。清华却坚持着不下马,说:“妈妈,不要紧,我没那么娇气,孟子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就让我受受苦吧!咱们跑起来,一会儿就到旗里了。”说着一抖缰绳,板凳马颠颠颠,一溜小跑。
    孩子的坚强让母亲十分欣慰,她跟在清华身后也跑起来。不一会儿,她们翻过一道大梁,看见一大片房舍,清华高兴地叫起了:“妈妈,前面是不是旗里?”
    “是!我们终于到了!”
    “到了!到了!我们到旗里啦!”清华高兴地喊着。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她们终于到了旗招待所的门前。下了马蒙凯把缰绳递给清华,忙着去里边登记住处。
    不一会儿她一脸丧气出了门,“这里正在开会,没有房间。”
    “那怎么办?我们还得住野外?”清华有些着急。
    “别着急,让妈妈想想。”
    沉思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车站,就对清华说:“我们到汽车站看看,也许候车室里能让我们住一宿。”
    她从清华手里接过缰绳,这时候才发现清华满脸的痛苦,急忙问:“清华,屁股疼得厉害?”
    “裤子一碰就疼。”
    “清华,你在这里等妈妈,车站离这里不远,妈妈一会儿就来。”她牵着马急匆匆朝车站走去。
    到了车站,服务员正在锁门,蒙凯忙上前恳求说:“服务员同志,招待所没有床位了,能让我们在候车室住一宿吗?”
    服务员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说:“不行,车站有规定,下了班,候车室一律不能留人。”
    蒙凯无精打采走回到女儿身边。一看妈妈的表情,清华就知道车站也不让她们住。
    “妈妈,我们该到哪里去呢?”
    “不知道。走吧,我们先去把马绊上,来,妈妈扶你上马。”
    “我自己来。”
    “听话,别碰了伤口!趴在马背上。”她牵着两匹马朝城南的勒纳河走去。
    出了城不远就是勒纳河,河边绿草青青。蒙凯扶女儿下了马,卸下马鞍子,摘下马嚼子,两匹马慌不择食大口吃着脚下的青草,悦耳的咀嚼声抹不掉她们心中的忧虑。
    “妈妈,您看!”顺着清华的手指,蒙凯看到不远的河面上有一座新修的水泥桥,桥很窄很低,也就能走一辆车。桥墩子底下有一块平平展展的水泥平台,旁边码放着没用完的砖块和水泥袋,像一堵墙,正好挡住从河面上吹来的凤。
    “清华,我们只好在那儿过夜了。”
    “妈妈,那儿比我们昨天晚上住的草圈强多了,离城也不远,用不着害怕。”
    “你站在这儿别动,妈妈先把东西搬过去再来背你。”
    “不用,我慢慢走过走。”清华背起吃剩的干粮和水壶,艰难地往桥底下挪着。
    蒙凯迅速解开行囊,铺好皮得勒,让清华趴在上面。清华再也顾不了腼腆,任由妈妈往下扒着裤子。裤子已经和烂了的皮肉黏在一起,孩子疼得双眉紧锁,咧着小嘴。蒙凯赶忙跑到河边灌了一壶水,泡湿了裤子才扒下来。清华的小屁股已经血肉模糊,她不忍再看,忙扭过头去拿马粪包。哎!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孩子的屁股磨成这样,一路上竟一声没吭,怕妈妈着急,还不时开着玩笑,大声唱歌,小小年纪竟如此善解人意。蒙凯心中好一阵内疚。我自己的妈妈当年是怎么疼爱我的?由于妈妈的过度疼爱,生活的一切都由妈妈大包大揽,自己唯一能使妈妈欣慰的就是啃书本。想想在妈妈身边时,竟没能为她老人家有过一丝一毫的分担,她的心中越发内疚。妈妈,您在哪儿啊!
    蒙凯为女儿处理完伤口,到河边洗了裤子,天已经擦黑。她到河边的草地上捡回一包牛粪和施工丢下的碎木头,点起一堆火,烧开一壶水,吃了些干粮,就在桥墩底下歇息下来。整整骑了三天的马,走了四百多里路,昨天夜里又和狼对峙了大半夜,母女俩再没了精神,尤其是小清华,还带着伤痛,一躺下来就睡了过去。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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