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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苍苍野茫茫》第三十六章 一

2022-5-12 09:19| 发布者: 韩凤华| 查看: 171| 评论: 0|原作者: 韩凤华

摘要: 第三十六章  可 怕 的 太 平 间 一 蒙凯对于自己付出六天极其艰辛的劳动换来的九块钱非常高兴,尽管十分微薄,但是起码解决了母女俩未来一段日子的吃饭问题。自己少吃点儿,还可以给女儿增加点营养。但是她仍然为日 ...
                                    第三十六章  可 怕 的 太 平 间
                                                一
    蒙凯对于自己付出六天极其艰辛的劳动换来的九块钱非常高兴,尽管十分微薄,但是起码解决了母女俩未来一段日子的吃饭问题。自己少吃点儿,还可以给女儿增加点营养。但是她仍然为日后的住院费担忧着。梁大夫说,清华的病必须彻底好利索了才能出院。说不定哪天护士又来让她交钱,到那时候她真是一筹莫展了!血卖了,采血室的护士已经认识了她,别说没有要输血的,就是有,近期内不会再让她去输血;头发也卖了,一时半会儿又长不起来。还有什么?没有了!她一无所有。思来想去,她决定再去找找白股长。
    上午,蒙凯安排好清华就去了总务股。走到门口却不敢进去,站在门外想着如何跟白股长说。恰巧白股长从办公室里出来,看见是梁大夫引荐给他的那位妇女,就问:“烧锅炉的工钱给你了吧?”
蒙凯赶忙说:“给了!给了!谢谢白股长!”
    “那你……”
    “白股长,您能再给我找点活儿干吗?”蒙凯嗫嚅着问。
白股长想了想说:“眼下倒是有个用工的地方,可是不适合女同志干。”
蒙凯迫不及待地说:“白股长,什么活儿我都能干!”
    “太平间缺个替班的,你能去吗?”
    “能!能去!”
    “你知道太平间是什么地方?”
    蒙凯先摇了摇头,紧接着马上说:“不管什么地方我都能去!”
    “太平间是停放死人的地方!”
    蒙凯心里一惊,但是她马上镇定下来。为了女儿,她什么都能豁出去,于是就对白股长说:“看死人也行!我不怕!”
    “你一个女同志,怎么能干这个活儿呢!不行!”
    “白股长,为了孩子,做父母的什么不能豁出去?求求您了!让我去吧!”
    白股长打心眼里可怜眼前这个女人,又问:“你不怕?”
    “不怕!”
    “那就去试试吧!你要是害怕就别勉强啊!”
    “白股长,人到了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地步就什么也无所谓了!”
    “那好,我带你去见见老耿头。”
    他们出了门朝医院东北角的三间灰色房子走去。路上,白股长又说:“你要做好思想准备,老耿头倔得很,连院长都敢骂。”
    通往太平间的小路两旁长满了蒿子和杂草,尽管已经枯萎,仍齐刷刷有一米多高。粗大的蒿子杆儿立在路边就像一根根白骨。他们走过去,裤子和鞋袜上立刻沾满了灰色的粘惹子草。太平间本就是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方,一路的蒿草,人走过去发出沙沙的响声,再沾上一身密密麻麻的粘惹子草,就更增添了一份恐惧。这里死一样寂静,没有一点儿生命的气息,单就那死一样的寂静就让人瘆得慌。蒙凯跟在白股长身后,越往前走,心里越发怵,一直到了跟前,仍然没一丝声息。
    三间土房子只有东边的那间有窗户,西边的两间除了两扇黑油漆铁皮门,再没有一点透光的地方。蒙凯觉得那两扇黑漆漆的门里装满了恐惧。
    白股长带着蒙凯进了东边的小屋。屋子里昏暗得很,屋顶和墙角挂满了网状的灰尘,有的耷拉下来在空气中飘来荡去。墙皮剥落,到处斑斑驳驳,靠北墙放着一张破旧的木床,一条黑色的毡子上放着脏兮兮的行李和一件白茬皮袄,那皮面已经变成黑黄色。东墙下有一张三屉桌子,桌面上坑坑洼洼,麻麻点点,盖满了污垢。桌上放着一只大半缸子茶叶的茶缸,茶垢和污迹已使那缸子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还有半瓶二锅头酒。靠门边一个砖砌的火炉子上架着一副又粗又长的黑铁皮炉筒,一直伸向后墙,更增加了这黑屋子的阴森可怖。炉子上放着一个同样污迹斑斑的硕大铁壶。
    这时候她才看见桌边坐着一个六十开外的老头,这大概就是白股长说的老耿头。这老头四方大脸,一脸的络腮胡子,一双不大的眼睛不时闪射着犀利的目光,嘴巴掩藏在胡子里,黑红的脸膛镶着一个稍稍有点钩的鼻子。老头那张连鬼神都怕的方脸上透出一股凛然和倔强之气。
    对于进来的两个人,他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喝他的茶,抽他的烟,脸上毫无表情。
白股长十分小心地说:“耿大爷,暂时给你找了个替班的。”
    老耿头立起眼,犀利的目光扫了蒙凯一眼,老半天没说话。抽完了烟,磕了磕烟灰,用更加凌厉的目光盯着白股长,足足有一分钟。白股长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赶忙退出屋外,不敢再理这个倔老头。他没敢多停留,悄悄回了办公室。
    阴暗的小屋死一般寂静。蒙凯忙叫了声“耿大爷”!
    老耿头将头倔强地扭到一边,继续抽他的旱烟。蒙凯十分尴尬。半天,老耿头将一串钥匙啪地扔到桌子上,冷冷地冒出一句话:“把那盆水泼到停尸房地下!”
    蒙凯像是得了特赦令,赶忙拿起那串钥匙,端起水盆出了门。
    蒙凯打开那两扇黑漆铁皮门,借着亮光朝屋里看去。这一看她惊恐得慌忙后退,手中的钥匙掉到地上,盆里的水洒了一身。停尸房地当中的一排木板上停放着五六具尸体,尽管都用白单子盖着,但尸体的身影清晰可辨。中间的那具两只灰白的光脚露在外面,像两个鬼魂更觉可怖。蒙凯的心突突突狂跳不已,她不敢进屋,可是又不能不进,双手捂着胸口站在门外稳了稳情绪,端起那盆水战战兢兢走了进去。
    屋里弥漫着一股腐臭味,阴森森,黑洞洞,充满了鬼气。她不敢抬头,绕着床板将一盆水哆哆嗦嗦洒到地上,慌忙向外逃去。脚下踩着个什么东西,更让她慌不择路,也没敢看就屏住气逃出停尸房。站在门外,手捂着胸口努力想使狂跳的心脏稳下来,可是,无济于事,心跳越发加快。她急忙转过身,抬头仰望蓝天,天湛蓝湛蓝,几缕淡淡的云彩从头顶飘过,仿佛带走了心中的恐惧。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心跳才慢慢缓下来。浑身冷飕飕的,原来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想去锁门,才发现钥匙掉在停尸房地下。她像个小偷,心惊胆战朝那两扇黑漆漆的铁门投去一瞥,仿佛躺在门板上的死尸从四面八方一起朝她爬来,抓她、咬她、刺她。她紧闭起双眼,哆哆嗦嗦站在那里,大气不敢出。
    小屋里传出老耿头洪亮的骂声:“你们这些当官的不怕缺德损阴,让一个女人家来看停尸房!小心你们下辈子生了孩子不长屁股眼儿!”
    听到老耿头的声音,蒙凯才壮起胆睁开眼睛,战战兢兢挪进停尸房,捡起那串钥匙逃出门外,惊魂未定跨到老耿头的屋门口。她怕耿大爷看出她的惶恐,继续在外面站着,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好一会儿才拿着那脸盆进了屋。
    老耿头脸朝墙躺在床上,再没有理她。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想问又不敢,只好诚惶诚恐地站在桌子旁。
    “先回去吧!”
    “耿大爷,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尽管吩咐。”老耿头没搭理她。蒙凯只好先回了病房。
    下午,蒙凯又来到小屋。进了门没要吩咐便端着那盆来苏水去了停尸房。虽然心里仍然打着鼓,但是没像上午那样害怕。她不敢看那床上,低着头泼完了水急忙出来锁上门,三步并作两步进了老耿头的小屋。刚放下脸盆,心还没稳下来,就听见一片哭声从病房那边传来。两个护士推着一辆尸车,车上的尸体用白单子罩着,后边跟着一大堆哭天抢地的家属。老耿头从凳子上站起来,拿着钥匙出了门。蒙凯急忙跟了出来。两个护士把尸体放到靠门的床板上,家属立刻围到床边号啕起来。一个中年妇女哭昏了过去,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停尸房响起,更给这灰暗阴森的地方增加了许多恐怖和悲哀。
    老耿头上前揭开单子,一个男人满身满脸血肉模糊地躺在上面,惨不忍睹。蒙凯的脸立刻惨白,胃里翻江倒海起来。
    “端水去!”老耿头吼着蒙凯。
    蒙凯端来一盆温水放在旁边。
    “把他的身子擦了!”老耿头命令道。
    蒙凯哆嗦着拿起盆里那块脏兮兮的毛巾,不知道该从哪里擦起,抬头看着老耿头。
    “先擦头脸!”
    看着那张血肉模糊,沾满泥土又扭曲的异常恐怖的脸,蒙凯拿着毛巾愣在那里,不敢去碰。灰白的脸上汗珠子不停地往下淌,浑身的冷汗已经把内衣湿透。
    老耿头瞪了她一眼。她只好硬着头皮,将哆嗦的手挨近了那张可怕的血肉模糊的脸。她闭起眼睛胡乱地擦着,全身的每一根神经就像拨紧了的发条,只要再稍稍拨弄一下,就会顷刻间断裂。她默默地在心中警告自己:别怕!别怕!为了我的清华,不能害怕!
    “涮一涮布!”老耿头低沉地说了一声。
    她立刻机械地将那块沾满污血的布头扔进水里,捞出来再擦洗,再投进水里,再擦洗。上天保佑,总算擦到脚底,她已是汗流浃背。
    “拿衣服来!”老耿头一声吼叫。
    死者的家人递上一包衣服。给死人穿衣服老耿头自己动手,没让蒙凯碰。
蒙凯像逃命般逃出了停尸房,跑到远处的草丛里呕吐起来,将早晨吃的那点饭全吐了出来。
一个男人流着眼泪告诉蒙凯,这是他侄子,是骑马拖蹬被拖死的,才十八岁。蒙凯刚一来牧区就听老额吉说过骑马最怕拖蹬,没想到拖蹬竟然这么惨。
    不一会儿只听屋里老耿头喊起来:“把水倒了!”
蒙凯强忍着恐惧和恶心,战战兢兢进屋端出那盆带着肉皮的血水,踉踉跄跄走到草丛旁,将一盆血水倒进草丛里,接着就又呕吐起来。
    晚间,劳累和惊吓了一天的蒙凯拖着极其疲惫的身体回到病房的时候,发现同室的病友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她。开始,她没在意,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清华喊了声妈妈,她才注意到人们的目光。他们为什么这么看我?是不是我太失魂落魄了?她马上镇定了下情绪。过了一会儿,发现还有人在看她,就赶忙出了病房,周身仔细看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异样,哦,是啦!我天天这样进进出出,也不在病房陪伴孩子,难怪病友们有看法。哎!没办法,由它去吧!笑脏笑破不笑补,笑懒笑馋不笑苦,拿回钱就行!
    躺在床上,想起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蒙凯惊惧得不能自制,手脚冰凉四肢麻木。睡觉的时候又不断梦见那些死人。她紧贴在清华的身边,似乎小清华那温暖的身体能减轻她内心的恐惧。
第二天一早,当她打开停尸房的那两扇黑铁皮门时,发现昨天的那具恐怖尸体连同那双像鬼魂一般的脚丫子不见了。床板上还剩了三具尸体。她的心稍稍稳定了些。泼完水来到院子里,一群乌鸦正在昨天她倒血水的地方啄食里边的肉皮,她浑身一阵战栗,顿时一身鸡皮疙瘩。再一看,那地方竟是她来去的必经之路,就更加害怕起来,后悔昨天不该把那盆令人毛骨悚然的血水倒在那里。
    进了屋,老耿头仍然是一副冷面孔。她忐忑不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两只手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放。随手拿起一块布,去擦那把脏兮兮的大铁壶。
    “那是擦人的!”
    老耿头的声音不大,蒙凯听来却像雷霆,惊得她忙不迭地扔了手中的破布。
老耿头披了件破棉袄出了门,蒙凯看着他朝院外走去。
    屋里只剩了她一个人。她惊魂未定地看着那块破布,仿佛这破布就是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她闭起眼睛不敢再看,脑子里仍然是隔壁那一具具可怕的尸体。
    清华马上就要打针吃药,老耿头不在,她不能擅自离开。早晨出来的时候又没托付临床的大妈,心里一阵阵发急。
    过了很长时间老耿头才回来。蒙凯刚想说回病房看看孩子,就听见外面传来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的女儿啊!你不能走!你不能离开妈呀!”
    两个护士推着尸床朝这里走来。蒙凯惊惧不已。老耿头去开门,蒙凯端着一盆热水跟了过去。揭开单子一看,竟是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儿。这回蒙凯没等老耿头发话就拿起布头走到孩子跟前。这孩子就像睡着了一样,样子安详,没那么可怕。她细心地擦着孩子的脸。忽然,她觉得躺在眼前的女孩儿就是她的清华。脑子嗡地一下,她慌乱地抱起那孩子的头,失声地喊着:清华!
    老耿头吃惊地看着她,从她手中拿过布头,把她推到一边。“出去吧!”
蒙凯这时候才清醒过来,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耿大爷,还是我擦吧!”老耿头没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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