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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苍苍野茫茫》第十八章 一

2022-4-10 12:34| 发布者: 韩凤华| 查看: 236| 评论: 0|原作者: 韩凤华

摘要: 十八 黑风暴 一 春节过后,草原上再没下过一场雪,去年入冬以来的几场雪,在牲畜的啃吃、踩踏和慢慢融化后,除了罕山阴面的沟沟壑壑,草原上已经没了往年冬季白雪皑皑的庄严肃穆,到处显现着灰黄色的颓废、荒凉 ...
                                     十八 黑  风  暴
                                           一
    春节过后,草原上再没下过一场雪,去年入冬以来的几场雪,在牲畜的啃吃、踩踏和慢慢融化后,除了罕山阴面的沟沟壑壑,草原上已经没了往年冬季白雪皑皑的庄严肃穆,到处显现着灰黄色的颓废、荒凉景象。而西伯利亚吹来的冷风却不断光顾草原,倒春寒使得乌兰乌德草原仍然处在极度的寒冷中。半山坡上的榛柴、山杏树以及许许多多不知名的小树,在寒风中摇曳着羸弱的身子,发出呜呜的哀鸣声。无数的枯枝败叶被吹折了腰,然后随着狂风乱舞到漫天世界,最后被风追逐着蜷曲到山崖底、河沟边,一簇簇、一堆堆可怜巴巴蜷缩在一起,等待着更大的风暴对它们的蹂躏。
    眼见着就到了接羔季节,草原上依然枯萎、凋零、干旱。牲畜吃不上雪,干渴得瞪圆了眼,搜寻着哪怕是一点点的泥雪。朝克大叔闷闷地抽着烟担心地说:“今年春天怕是要遭遇黑灾了!”
    蒙凯问:“大叔,啥叫黑灾?”
    朝克大叔又接上一支烟,用劲地吸了一口,嘴巴和鼻孔里吐出的烟,把坐在他怀里的小清华呛得连连咳嗽起来。他自己心情郁闷,烟吸得猛了些,也咳嗽起来。蒙凯连忙盛了碗奶茶递过去。平静下来之后,朝克大叔说:“草原上很少有水井,牲畜夏季喝泡子水和河水,冬季就全靠吃雪。冬天不下雪,河水和泡子全结了冰,牲畜就断了水源,牛马羊光吃干草、枯叶,吃不上雪,干燥得拉不下屎,就会渴死憋死。雪大了危害人畜叫白灾,不下雪危害更大,牧民们管它叫黑灾,白灾、黑灾是草原上一切生灵的两大克星,要是再遇上黑风暴,那就更成了草原牧人的大劫难。前两天我就闻到了沙尘的土腥味。天这么旱,今年春天八成要来黑风暴。”
    “什么叫黑风暴?它的危害莫非比白灾黑灾还可怕吗?”蒙凯又问。
    “黑风暴是咱们草原游牧人最害怕的灾难,黑风暴一来,狂风卷着漫天的黄沙黑沙,遮天蔽日而来,顿时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伸手不见五指,一刮就是好几天。人要是在野地里会被卷走,大小牲畜惊吓得疯跑狂奔,黑风暴所过之处,河水和泡子全成了泥汤子,草皮连根卷起,几个月寸草不生,牲畜成片死亡,来不及躲避的飞禽走兽尸横遍野,连草原狼都躲不过。草原上的惨相能让你觉得没了生路,没了活头。”
    蒙凯忽然想起,巴图其林祖上留下的那本线装家事记载,祖上遇到的就是黑风暴,一场黑风暴灾难改变了巴图其林祖上一生的命运。可怕啊!
    “那可怎么办呐?”娜仁花急迫地问,显然她还没遇到过黑风暴。
    “及早防备,今天就搬家,把包搬到罕山底下的林子旁,那里低洼,又有大山遮挡,能避风,林子里的大树不易被风吹断,咱们靠着林子围羊圈,拴牛马。你们阿妈不在,家里人手少,喝完茶就动手,快搬快走。”
    朝克大叔又吩咐索伦巴特尔说:“你赶快去毛盖家一趟,告诉他尽快通知牧民做好防范。”
    蒙凯急急忙忙收拾东西,包裹孩子,心里不免有些惊慌。黑风暴来了,四个孩子怎么办?黑风暴能把草皮连根拔走,还不能吹走蒙古包?她越想越怕,双手不由得哆嗦起来,脸上顿时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抬头四顾,想寻找救急的办法,眼睛顺着蒙古包转了一圈,无法可想,蒙古包都卷走了还能有什么法子可想?低头看看床,眼睛一亮,把床腿埋到地下,蒙古包刮走了,床还能在。再一想,也不行,床腿只有三十多公分,蒙古包一卷走,矮矮的床腿还能顶得住黑风暴?蒙凯一时间更加恐慌,竟抱着南开在地中央打起转来。
    娜仁花一头闯进来,看见蒙凯抱着孩子在原地打转,忙问:“蒙凯姐,你怎么啦?我们的包都拆完装车了,阿爸让我来帮你,你快收拾,我先把孩子们抱上车。”说着她抱起清华出了包,牛车的围子里已经铺好皮德勒。娜仁花把清华、北大、北航、南开依次放进皮德勒里包好,又在皮德勒上加了一件皮得勒,然后对小清华说:“清华,看好弟弟们,小姨去帮妈妈收拾东西。”
    小清华忽闪着大眼睛,懂事地点点头,奶声奶气地说:“小姨,我能看好弟弟。”
    中午时分,车队来到罕山脚下,在林子旁的洼地里搭建蒙古包。两个包相距不足五米。自从巴图其林被关押,朝克大叔就把蒙凯的包扎在自家包的旁边,为的是好照顾他们母子。
    扎好包,没来得及架炉子,朝克大叔就立即给孩子们分配活儿:“我去拉牛粪,你们几个赶快到河边把三个水车都灌满。”
    蒙凯、娜仁花和索伦巴特尔刚拉回水,朝克大叔赶着拉牛粪的车也回到蒙古包前。娜仁花正要帮阿爸卸车,阿爸拦住她说:“别卸!让车重一些好围羊圈。”朝克把牛车赶到林子旁,拿出一大堆粗毛绳,先把一头拴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然后把水车、粪车、厢车、柳笆岔开来,依次用毛绳串起来,再捆扎结实。娜仁花、索伦巴特尔都上手帮忙,人手还不够。这时候,几个孩子在皮被子里咿咿呀呀叫起来,他们饿了,没有火,蒙凯又急着去帮朝克大叔搭建羊圈,她就从皮囊里倒了些冷牛奶交给朝洛蒙嘱咐说:“好弟弟,你到车里喂他们些牛奶,姐姐帮阿爸搭羊圈。”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一座大半圆形的羊圈搭成了。朝克围着羊圈转了一圈,又往外拽了拽,进了羊圈又把每辆车、柳笆使劲往外推了一截,直到再也推不动,他认为牢靠结实了才离开那里,走进蒙古包安锅埋灶。安炉灶的活儿,历来是乌尼尔的。但乌尼尔半个月前就被莫日根接走了,去为大女儿乌兰接生孩子。家里没了女人,一应的家务活儿朝克不得不操心,烧茶做饭的活儿只好由娜仁花承担。所以,自打阿妈去了姐姐家,娜仁花就很少能帮蒙凯的忙了。替巴图其林放羊的那木海过了年也被抽调到公社,去看押关在学校里的内人党分子。蒙凯家的羊群只好交给索伦巴特尔。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从早晨太阳升起跟着羊群出去,漫山遍野一走就是一整天,到晚上太阳落山才赶着羊群回家。回了家,狼吞虎咽吃口饭,倒头便睡。一个多月的时间,索伦巴特尔累瘦了,晒黑了,干瘪瘪像个小老头。蒙凯看着心疼极了,可是她无能为力,白天,四个孩子把她牢牢拴住,晚上,打发孩子们睡了,她要去下夜,时不时还得回包给孩子们喂奶把尿。蒙凯更是骨瘦如柴。
    娜仁花麻利地烧好奶茶,从厢车里取出吃食,趁着阿爸和弟弟们吃饭的工夫,急急忙忙给蒙凯送来茶饭。
    蒙凯正焦头烂额,她被四个孩子折腾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下午,她为了帮朝克大叔搭建羊圈,让朝洛蒙给孩子们喂了冷牛奶。襁褓中的婴儿,吃了冰冷的牛奶,而且又是在野地里,哪有不拉肚子的。先是小清华,咧着嘴喊她:“妈妈,我肚肚疼,我要拉屎!”一边喊妈妈一边往床边爬。蒙凯抱起清华,还没来得及出门,孩子就哇地一声哭起来:“妈妈,我拉裤子了!”
    她一把拽下清华的小皮裤,翻出来一看,厚厚的羊毛上全是黄灿灿的稀屎。手边也没个擦拭的东西,情急之下一把拽下杆子上的擦脸毛巾擦起来。刚把女儿放到床上,三个儿子又一个接一个哭起来。糟了!准是吃冷牛奶吃坏了肚子。她急忙抱起南开,孩子已经拉了一被子,再没了擦拭的布子,只好取下头巾,解下腰带,挨个儿地清理。无奈孩子们越拉越厉害,蒙凯急得手足无措,自己也流起眼泪来。
    娜仁花提着茶壶进了包,满包狼藉让她大吃一惊,忙问:“蒙凯姐,这是怎么了?孩子们哭得这么邪乎?”
    蒙凯哭丧着脸说:“四个孩子都拉肚子了。”
    “坏了!准是一路上冻着了!”
    “我不该让朝洛蒙喂他们冷牛奶。”蒙凯后悔莫及。
    “蒙凯姐,你糊涂了!大冷的天,怎么给孩子喂冷牛奶?”
    “也没喂多少,他们怎么会拉肚子呢?”
    “他们才多大点儿?”
    “娜仁花,你先替我看着他们,我去河里把这堆脏东西洗了。”
    “蒙凯姐,还是先顾孩子吧。再说,天也黑了,什么也看不见。咱们下午砸开的冰窟早就冻住了。”
     四个孩子越哭越厉害,小南开的嗓子都哭哑了。朝克再也坐不住,起身往蒙凯家走来。
     朝克进门就问:“孩子们怎么啦?哭得这么凶?”
    “阿爸,孩子们都拉稀。”
    “这一天折腾,准是受凉了。”
    蒙凯嗫嚅着说:“下午,我给他们喂了冷牛奶。”
    朝克一拍大腿:“哎呀!老糊涂了!怎么就没先搭炉子!”
    朝克挨个儿摸着孩子们的头,小清华的头滚烫滚烫的。不由分说,他站起来就走,“我去请玛尼喇嘛。”
    “大叔,天这么黑,又这么冷,先别去了。”
    “好汉架不住三泡屎,这么小的孩子哪能经得住这么折腾?”
    四个孩子同时发烧,这下蒙凯更加着急起来,孩子们的哭声揪着她的心,她抱起哭得最凶的北航在地下来回走着。北航的哭声愈来愈小,小脑袋无力地耷拉在她的臂弯里奄奄一息。蒙凯顿时慌了神儿,带着哭腔求救般说:“娜仁花,北航要不行了,怎么办呐!”娜仁花看看怀里的小清华,孩子双目紧闭,再也哭不出声来。娜仁花更加慌张,惊恐地看着蒙凯。蒙凯慌忙放下北航,去抱最小的南开,北大和南开的小脸儿抽搐着。蒙凯惊慌失措地跑出蒙古包,急盼着朝克大叔的归来。刚跑出去,又跑进来,解开怀拔出奶头就往孩子的嘴里塞,可三个儿子谁也不张嘴,就连平时最抢奶吃的北航也无动于衷。北航小脸通红,急速地喘息。此刻的蒙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无助地跪在地下,浑身不住地颤抖着。
    天越来越冷,越来越黑,风越刮越紧,罕山黑黢黢立在蒙古包后面,像个巨大无比的怪兽,松林发出惊天动地的涛声。这一切更增加了蒙凯的恐惧。她后悔莫及,悔不该拿儿女们的性命当儿戏,酿成如此大祸。她欲哭无泪。
    “娜仁花,我怎么这么没用,家里家外都弄得一团糟,孩子们要是有个好歹,朝克大叔有什么闪失,我该如何面对巴图其林,如何面对乌尼尔大婶和你们一家!”
    忽然,娜仁花惊喜地叫起来:“阿爸回来了!蒙凯姐,你听!马蹄声!”
    蒙凯跌跌撞撞向门外冲去。一群狗狂吠起来。蒙凯惊喜万分,终于盼来了救星!朝克大叔平平安安回来了!上苍啊!
    玛尼喇嘛不慌不忙,挨个给婴儿诊脉。他抬眼看了眼跪在他身边的蒙凯,发现她脸色苍白,两眼深陷,眼的四周布满灰暗的阴影,满脸焦虑和忧愁,心中暗吃一惊。蒙凯见玛尼喇嘛看她,一阵紧张,忙问:“大叔,孩子们的病……”
    不等她问完,玛尼喇嘛说:“姑娘,放宽心,不碍事。”
    蒙凯稍稍松弛了些,疲惫地摇了摇头,像是自言自语说:“活着好难啊!”
    玛尼喇嘛面带微笑,指了指脖子上的念珠说:“姑娘,人生是一串由无数烦恼组成的念珠,达观的人会笑着数完这串念珠的。”
    蒙凯看看玛尼喇嘛,心里暗暗感叹,老人虽样貌丑陋却有颗金子般的心,就连不经意说出的话都极富哲理。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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