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唯一的一次与人打架，是在集体户与东子之间发生的。
那年刚开春，大地还没有完全从严寒中解冻，队长就喊我们下地去刨苞米茬子做春耕准备。刚开春，乡亲们为节省粮食家家户户都在吃两顿饭，早晨九点上工到下午三点收工，一天的劳动就结束了。回到集体户，我发现值班做饭的“小不点儿”在院子里发呆。我问道，为什么没做饭？她赌气地说，缸里没有水了，柴禾也没人劈。 我们集体户规定女生轮流做饭，男生轮流担水劈柴。可今天值班的男生东子既没担水也没劈柴。一问原因是“小不点儿”与东子闹别扭。我对东子说，有事说开就行了，没必要让大伙没水喝又饿肚子吧。我说，现在按规定你去挑水，我准备柴禾烧火做饭。东子上来拗劲就是不干，还和我顶起了牛。我气愤的地说，都像你这样我们还怎么过集体生活，你不愿意按规定做，可以从这个户里搬出去另立门户。我凭什么要走？东子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冲着我喊。我再说一遍，你要是想过集体生活就得遵守集体户的制度。给你机会，现在去挑水让“小不点儿”做饭。我就不去，妈的，你能把我怎样？东子一副赖皮样，嘴里不干净地骂着。这下真的把我气急了，我大声地说，你把嘴放干净点再说话。其他同学看着我与东子吵架，都敢怒不敢言。这时，东子见我没让步，将一只鞋朝我扔过来，打在我的身上。顿时，我的火气也上来了，抓起一把上山砍柴的斧子，就朝东子奔去，吓得东子撒腿往外跑，同学看见我们动了手，怕出事拉着我不让去追东子。东子在校读书时就是一个时常把老师气哭的主。他以为我从没有与人打过架，不敢和他动手。东子跑出集体户以后，我将东子打在我身上的鞋扔到院子里，就是让他离开这个集体户。 这时，其他同学都捏着一把汗对我说，你这样做，他会回家找人报复你的。我一副不在乎地说，我等着，他敢找人打我，看我怎么用斧子劈了他们。一时逞强气话，其实也心虚没底气。 有的同学把我的话传给了东子，东子一直没敢找人来报复我 ，这些天东子没有露面，我只好顶替东子值班，给户里挑水劈柴。那天收工回来，一走进院子，看见东子满头大汗在劈柴，看那架势已经够一个星期用的了，我没理他进了屋。 这时，东子神兮兮地来到我的跟前说，老大，我是户长，同学们都这样喊我。我没有理他，东子拿出一支烟给我，我也没接。东子笑嘻嘻地说，老大，我现在承认那天是我的错，我改还不行吗，总得给我一个改正机会吧。这样吧，这个月，我一个人把所有人的饭班都值了，咋样？我没吱声，东子显得很兴奋，不知道从哪儿弄来几斤牛肉，做了几个菜，那天大家吃得还算很乐呵。 事情过了有段时间了，东子一直很规矩，没有敢在闹事。有一天睡觉之前东子说，老大，你在学校时一直是老师同学眼中的优秀生，没见过你与谁打过架啊。没想到你下手太狠了，敢用斧子与人打架，那天，我不跑你能用斧子砍我么？我不过在气头上比划比划，不会真来，我知道他是在探我的底。我不能让他知道真实的意图，强硬地说，当然会的，大不了杀人偿命呗。东子不再吱声了，悄然地去睡觉。过后他与其他同学说，老大够狠，多亏我没找人来收拾他，不然真会出人命。 我对当年在一铺炕上睡觉，在一个锅里吃饭的同学都怀有浓厚的情感，尽管我们打过架拌过嘴。如今大半辈子的人生已经过去，想一想人生难得有一次相聚，多不易啊。 三年前，东子要退休了，我去他们单位看他，望着昔日集体户同学，也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了。闲聊时，他又一次问起我：老大，当年那次咱俩打架，你真会动斧子吗？ 我笑着说，不会，只是比划比划吓唬你呗。东子愣愣地说，我以前问过你多次，你怎么都说大不了杀人偿命？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我不这样说，怕你在集体户里还会闹出什么事，没点狠招能镇住你这痞子？东子，挠着稀疏的头顶说，我服了，难怪你到哪儿都能当领导。 他“嘿嘿“地笑起来。说真的，有时候人遇到无奈之事，拿出唬人的招术也管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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