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里的那段往事

文，图/围子

      夜幕降临哈尔滨。
    这个镶嵌在天鹅颈下的一颗明珠，在华灯初上的时候，显得更加变幻莫测。索菲亚教堂上的钟声敲响在20点钟的时候，夜晚的街道上，光怪陆离的霓虹灯把哈尔滨装扮的豪华多彩。欧派的建筑艺术风格，仿佛进入异国他乡，湍流不息的松花江和美丽的太阳岛，时尚的服饰和豪爽热情的哈尔滨人，无一不吸引着外地游客不断的涌进这个城市旅游，作为本乡本土的哈尔滨人，我很骄傲。
    5月中旬的那天，柔柔的细雨缠绵的下着，我撑着雨伞，漫步在街上，闻着丁香沁人心脾的清香，看着街面琳郎满目的橱窗，在那橘色的灯光里，让我想起了离去的亲人和许多陈年往事。那些和我一起长大的伙伴，我的同学们，下乡的战友们，他们都好吗？
    突然，我在一家橱窗里看见了一个娃娃，我喜爱的那个俄罗斯披着金黄色头发，会眨眼的娃娃。我伫立在那里不愿离开，一个遥远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叶子，送给你的礼物，你，喜欢吗？”我四面张望，这声音从哪里来呢？是他的声音，他在哪里？四十多年了，恍惚间，那往事像电影一样的在眼前，一幕一幕的闪过。他一定还在，不然，怎么会总出现在我的眼前呢？
   那年上初中一年级的时候，老师把他分给了我们小组，负责辅导他语文，俄语。 他叫沅，是从外地转来的学生，高高的个子，眼睛总是爱眯着，微笑着看着你。每次他总是谦卑的问着我俄语，偶尔我会帮着他修改一下作文 ，所以，他好几次想约我去江沿玩，我都脸红红的拒绝了。妈妈说，不许我和男孩子单独出去，因此，羞涩，封建，让我在那个年代变得十分小心翼翼。但是，他更加关心我，甚至晚自习，都在我的后面，远远地跟着我，一直护送我回家才悄悄离开，这我并不知道，后来在下乡后，他在信里才把在暗中的保护，全盘托出，我才恍然大悟。我就是这样的一个粗心的女孩子。
    史无前例的文革开始了，于是，意想不到的家庭变故，让我一下子蒙了，家被抄了，我们的三居室被造反派并户了，父亲被关在外地单位的黑屋子，造反派不让我们去探望。妈妈含着泪水，低眉敛眼的，带着我们过着艰难的生活。沅时不时的会出现在我的眼前，他手里拿着吃的或用的，塞在我的手里，不声不响的走了。我追出去，含着眼泪望着他，听着那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心里充满了感激之情。
    我开始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出门在家里做着逍遥派，偶尔和要好的几位同学在家看书，玩扑克，耍嘎拉哈。毛主席接见红卫兵一批又一批的同学们往返交替着，可这与我无关。有一天，沅突然的告诉我，你被批准可以去北京串联了。是吗？我怀疑听错了，这是怎么回事？沅看着我笑了，说，是我找了学校革委会主任，他批准了我，自然也把你带上了！那一年，我和沅还有另外的三位同学坐火车走了三天三夜，也站了三天三夜才到了北京，军训20天之后，在西郊飞机场接受了毛主席第八次接见，这是让我扬眉吐气的一件快事！我终于可以向那些出身好的人仰着脸说话了。一路上喝水找座，沅不离我左右。那时候我傻乎乎的，没往心里去，只是感激。那纯纯的，天真的友谊，只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安全、开心。
    68年6月，一场上山下乡的运动开始了，毛主席一挥手，把全国1700多万的学生都送到边疆，军垦，农场，农村，林区。沅报了名，他找到我说，你和我一起走吧，我会照顾好你的。可是，他去的地方是最北边的中苏边境的兵团，我因为父亲的问题没有被批准。他又找了学校书记，还是无济于事，这都是在后来的日子告诉我的。于是，他走的那天，不知道在哪里搞到了一个苏联娃娃，在那个年代是没有地方可以买到的，那是属于苏修的东西。后来他告诉了我是他家有个外交官老朋友，因为怕抄家，偷偷送给了他的妹妹。他知道我喜欢，就送给了我，虽然害怕，但是我还是把它收下了，藏在了家里的壁柜里。我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这就是我们之间分别的相思物了。
    那一天沅神气的穿着不带领章的黄军装坐上了去红色边疆的列车。车站人山人海，他看着我，说：“叶子，我们握个手道别吧，照顾好你的妈妈和小妹小弟 ，一切会好起来的，我会回来看你的。”我点点头，喉咙哽咽，列车在我模糊的眼泪里远去······。
    后来，在我下乡的日子里，每周六，我都会接到沅的来信，脸红心跳的藏在被窝里读，在地里干活时候也放在口袋里，翻出来看着，看着，眼泪幸福的流出来。我们在信里互相鼓励着，在那个艰苦的岁月里，他的信给与了我希望，给予我鼓励，给予我寄托、给予我力量及生活下去的勇气。一年后，他的父亲援外，电报把我催了回去，我们一起在江沿照了相，划船，风暖暖的吹着我们。那一天，他吞吞吐吐的说喜欢我，我却慌乱的埋下了头，因为我的父亲没有平反，他的家长能同意吗？我没有回答他，我是无奈的，其实更痛苦。临走时，他送给了我一本相册作为纪念，但是那以后，渐渐的他消失了，渺无音信了.每每看到这相册，我的心一直在痛。
   三十年后的一天，我收到了一个无地址的包裹，打开一看，是一个苏联娃娃，我的眼泪刷的流了下来。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寻找我，但是我们都有了家，各自都担上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他从同学那里打听到我的地址，把最喜欢的娃娃寄给了我，一个字也没留下。无声胜有声，我知道，我错过了表白的机会，错过了我一生的幸福。可是，我们彼此再也没有寻找对方，把那份朦胧的美，永久的藏在了心里······。


写于201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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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存了50多年的旧相册








仓央嘉措《见与不见》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的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怀里
或者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
寂静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