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沁塔拉草原放歌(九) 文/赵建华

          大沁塔拉草原放歌   

              赵建华

          (九）支援青沟建设       

       一九七一年六月二十三日——九月二十三日，洮儿河青年“五七”战校为支援吉林省青沟“五七”干校的建设，从全校各连抽出三百名知青去青沟。成立了突击一连和突击二连。我们九连是突击二连，在“五七”战士单永才连长的带领下，当时连里三个最主要的知青干部排长王香兰、王平，(回去后都提为副连长)，卫生员杨玉华（后来的副指导员）全部出动，队员则以我们原“八三”对子班的人员为基础，三班长左斌另有任务没去，又增加了李桂清等人共计21人组成。（“八三”对子班是由三班长左斌提议，并和我一同发起的，班与班的一帮一一对红，是在学习解放军个人一帮一一对红的基础上开展的。当时作为连里树立的典型，还在全校进行了推广，左斌也曾到校部去讲用过。）可见连里对这次支援青沟建设的重视度了。     
      六月二十三日——二十七日，火车载着我 们离开了洮儿河，在长春休息三天后，又登上了开往敦化黄泥河的列车。下车后，再坐森林小火车到腰厂下车，从腰厂到驻地，还要沿着森林小铁路走很远，才能到半山腰的木板房。当时天已经很晚，没有灯光，只能借助天上的月亮光。当我们背着背包，拎着脸盆等用具，沿着铁轨走上都凌河时，看不清脚下的河水有多深，只知道水在下面流。借助那朦胧的月光，我们一个接一个小心地走在枕木上，生怕一脚踏空，掉进河里。好不容易走过去时，我已经是一身汗了。     
       我们的营地，就在半山腰的一排用没去掉树皮的木板一块搭一块而建的木板房，应该是为了防止漏雨吧，斜坡的房顶也是用同样的材料同样的方法制成。房后四五里地的山顶，就是原始森林。进屋后，门两侧和对面，都是木板钉的通铺。可能是按大小个排队吧，我就住在进门右手的第二个铺上。       
       从一望无际的茫茫草原，到山花烂漫的滔滔林海、巍巍丛山，从洮儿河畔、大沁塔拉草原，到都凌河畔、琵琶山脉，最大的不同，就是这里蚊子多、小咬多、蛇多。刚一进门，我们就尝到了蚊子的厉害。电灯一亮，大蚊子从四面八方的墙板缝争先恐后地飞进来，我们赶紧支好蚊帐。睡觉的时候，躲进蚊帐也幸免不了挨咬。不管你怎么小心掖好，蚊子总能千方百计钻进一两只。白天干活就更苦了，除了蚊子光顾，还有小咬加盟。我们身上露出的地方，大包经常是旧的未去、新的又来。十一连的女排长张崇东就是小咬的受害者之一。她的大腿被小咬咬了后感染了，肿了起来，但生性要强、人高马大的她，没当回事，每天照样和别人比着干。当时她正在砖厂往山上挑烧好的砖，别人一边挑四块，她就挑八块，总比别人多挑些。直到快离开青沟的时候，腿被小咬咬伤的地方，已经化了脓，烂了个坑。回洮 河后一边治疗一边坚持劳动，直到春节回家探亲，一休息，竟然下不了床了，腿肿得穿不上棉裤，大腿根淋巴结肿大，白血球23000。经战校驻长春办批准病休，后来接班回城。     
       提起青沟的蛇多，很多人都记忆犹新。大多是那种半米长左右、比大拇指稍粗的蛇，也有长的粗的大蛇，叫什么名字记不清了，很多种，有无毒的蛇，但更多的是那种叫土球子的有毒的蛇。有一次，我过一条小木桥，桥上竟然一共有八条小蛇，有的在桥面上游走，有的盘在桥栏杆上，我只好拿个棍子一边绕着走一边拨，有的蛇掉进河里，就在水面上迅速地游走了。蛇好像天生就不怕水，贴着水面九曲十八弯地潇洒而去。房后的简易厕所，就搭在半山腰上，旁边的大树上盘着条大蛇，好几个女孩子都吓得不敢过去。在山上随时都有可能碰见蛇，石头下、路旁、树上，令人防不胜防。青沟“五七”干校为了防止我们被蛇咬伤，还专门为我们干活的同学们配了高筒水靴。有一次，一连去的盛瑞成同学（现得肺癌已去世）值日，不干活，就换了双松紧鞋去腰厂的供销社买烟，不小心一脚踩在蛇身上，蛇回头一口咬在了他的脚背上。脚很快的肿了起来，竟然肿得跟他的大腿一般粗，被蛇咬伤的牙洞也迅速变黑了，为了抢救他，青沟干校专门派那种能在小铁轨道上跑的救护车，把他送到黄泥河医院，总算保住了性命。蛇有时还会爬进被窝里。有个男同学睡觉觉得凉，醒了发现是一条蛇盘在他身上。我的铺位是一进门右手的第二个，挨着我睡的第一个人忘记叫什么名字了，刚躺下，灯刚闭就“嗷”的一声叫起来，一个鲤 鱼打挺就 跳下地，原来也是被窝里进了蛇。除了蚊子、小咬和蛇外，七连的知青副连长林红军还被马峰蛰得昏迷不醒过。当然，也有胆大的人不怕蛇，我记得青沟干校有一个小女孩，长得很漂 亮，还上台演出过。她经 常拿一条小蛇，捏住蛇头，把蛇缠在手腕上玩，玩够了就当着我们的面给蛇扒皮。只见她用小刀轻轻地划破蛇皮，用手三抖两抖就把皮蜕下来了。一连去的郑本范在食堂做饭，也经常抓蛇。刚来青沟时，因洮河有个知青求他给抓两条毒蛇用豆油泡起来埋在地里一百天，治疗淋巴结核。他就抓了两条土球子，按交代的方法做了，三个月后拿回去给了那个同学，后来也不知治好了没有。     
       青沟的环境比起洮河来讲是更艰苦得多，除了住的环境差，就是喝水也都成问题。我们的驻地是建在半山腰上，只有一条小溪从山上缓缓地流下来。平时我们洗衣、洗脸、刷牙，男同学洗澡都在那里。真是上游洗衣服，下游刷牙。不过那时候没有工业污染，倒真是蓝天白云，山清水秀。潺潺流水，清澈见底，水里还能看到小鱼小虾悠哉游哉，真正是美景天成，风光无限。我们喝的水是专门用三块木板钉的木槽子，从山上引下来的。水很紧张，后来，又用大水壶专门给我们烧水喝。有一次我们突击二连一百多人坐着敞篷的森林小火车上山拉沙子。七月流火，热风劲吹，还没等干活，我们带去的两个装水的大铁罐子就被喝空了，装完沙子，又出了一身汗，失水更厉害，我的嗓子干得像要冒烟似的。我们拉沙子的地方，叫雁博岭，周围没有河，也没有泉水，只有脚下的沼泽地有点水。我渴得实在受不了了，只好用手和石块在地上挖了个小坑，掏出手绢铺在坑上，不一会，就渗出了一汪浑浊的水。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伸出双手，掬起一捧水就喝，那时侯，哪还管它脏不脏，管它什么滋味，人总不能叫尿憋死吧。也有的同学还用吸管吸水喝。     
       在青沟的三个月，应该是我下乡以后最艰苦、最累的三个月，我们16岁的单薄的身子骨，每天所承担的劳动任务是非常繁重的。有时候，在砖厂和泥、摔坯、脱坯。有时候去搬坯、盖房、合泥。有一次，七连的知青副连长林红军合泥时，自己不小心用叉子把脚插了个洞，流血不止。有时候，我们用扁担挑着烧好的砖往山上运。大伙的热情非常高涨，比学赶帮超，谁也不甘落后，你挑8块我就挑10块，你挑14块我就挑16块。我最多能挑几块已经记不住了，但是我知道，我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每天都在拼命地干。有时候，我们抬树，两人一组或一人一根。刚锯下来的树死沉死沉的，累得我们直不起腰来。或者用弯刀剥树皮。有时候，我们从小火车上往下卸石头或者沙子。那时候，我们都才刚刚16岁，一群天真烂漫、童颜稚嫩的少男少女，可我们又过早地承担了那个时代赋予我们的特殊使命——当知青，上山下乡，走毛主席指引的“五七”道路，接受再教育。在青沟我们更进一步地经了风雨，见了世面。   
       青沟是吉林省三大“五七”干校之一，坐落在吉林省敦化黄泥河，这里有三个林业局。离我们驻地四五里地的山顶，就是原始森林。休息的时候，我们也结伴一起去森林边上玩。那里美极了，到处是蘑菇、山里红、野葡萄、山核桃……高高的柞树上还长着猴头蘑，相对不远处另一棵柞树上也一定有猴头蘑。我就见过有人用长长的竿子上面带着小网兜的东西在树上摘猴头蘑，摘多了就放在一起晒干，那种清香味令人心旷神怡。一连去做饭的知青郑本范在青沟的火车站还看见有人在卖熊掌，四个才要八块钱。他回去跟下放的“五七”战士，一个姓张的银行的行长说了。那人是个老革命了，每月挣170多元，他听说后，就给他10元钱，让他赶紧去买。回来后，他们把熊掌蒸了吃，郑本范回忆说，就跟啃猪蹄差不多。     
       “洮河七小将都凌河救小孩”的事迹，也是发生在那个时候，是我们突击二连的七个男知青。吉林省革命委员会青沟“五七”干校战报的头版，用整篇的篇 幅报道出来，题目好像是：“毛泽东思想的胜利凯歌——记洮河七小将都凌河勇救小孩的事迹。”     
       那一天，他们排的男同学坐敞篷森林小火车上山采石头，他们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小火车，来到额穆站。那里是个林业局林场的场部，是附近山上唯一的一块开阔地。这里是其他“五七”干校来支援青沟的居住地，搭的帐 篷离都凌河不到20米。当时，正赶上天下暴雨，山上下来的水又湍又急。上不了山、采不了石头的知青们被让进帐篷里晾衣服。这时，只听外面有人喊：“救人啊，有小孩落水了！”七连的杨作宇会游泳，第一个跑了出去，看见有两个四五岁大的小孩掉进河里，快要被水冲走了。他毫不犹豫地跳进一米多深、十多米宽的都凌河里，当时水流非常急，水里站不住人，再往前几米远冲下山就完了。他急忙伸手抓住前面的一个小孩，后面八连的沈学伟又从水里捞出了另一个小孩。因为水流湍急，一个人没法抱着小孩走，七个同学便一个接一个把孩子传上岸。杨作宇还给小孩控了水，做了人工呼吸。后来青沟来人采访，报道参加救人的共有七个人，分别是：杨作宇、沈学伟、排长李庆文、魏东一、白影、费继申、徐立国。三个七连的，四个八连的，都在一个排。其中杨作宇、沈学伟和排长李庆文 都立了一等功。他们为我们洮河的知青增了光，他们救人的事迹在当时被传为佳话。     
       三个月后，我们终于圆满地完成了支援青沟建设的任务，凯旋回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