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 不宜公开的日记 （十） 渝濛 4月26日 晴 头天晚上小高的事我只字未提，更不想知道详细情况。但可以明显地看出，他话少了，也不那么闹了。 晚上吃完饭，我带上水果、橘子和罐头去看刘莹的母亲。她老人家昨天下午因血压高被同事送回家，医生让她在家休息几天。 刘莹把我拉到她的房间，把在慧山的照片拿给我看。我只拿了两张我自己的和两张刘莹的。这时，刘莹又拿出两张一样的照片，是我和刘莹手挽手的合影。我奇怪地抬头看着她，她说：“我知道你不肯照合影，就用了定时快门，现在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原谅我。”说着，她低下了头。 我仔细看了这张照片，照得那么自然，身后的双合塔和远山都很清晰。我收下了这几张照片，刘莹笑了。 回到宿舍，透过值班室的窗户，只见老郑师傅正在吃力地搬动着什么。我进去一看，原来郑师傅正在挪动箱子。 “郑师傅，我帮你搬。” “啊！那太好了。”我按郑师傅的意思把箱子安放好了。郑师傅让我洗了手，坐下喝茶。我洗了手就要往外走，他却把我按在椅子上：“茶都泡上了，咋能不喝呢！你们这些年轻人不知道喝茶的好处。上井后，你们都想喝两盅。你大概不会喝酒吧,那你就喝茶……” 我慢慢品着郑师傅的香茶，听他说着话。 “你小子这阵儿谈女朋友正热乎呢吧。”我和刘莹的事周围的人都在议论，他们羡慕我。可他们哪知道我的苦衷。郑师傅这么说，我也不想插嘴，由他们去吧。“人家姑娘可是百里挑一啊，可你小子对人家太冷淡了，哪有你这么谈女朋友的？哎！话又说回来，在这儿谈女朋友的农民工有几个落好的？新仗子的大马，把原来的媳妇蹬了，在这儿结婚没一年就离了。原来的媳妇也跟了别人了。汤泉的小侯花了钱不说，还弄个劳教。十三间房的小李，媳妇知道这儿有个要钱的，几百里跑来了，找那个女的家里班上堵着骂，闹了个妨碍公务，蹲了一个礼拜的拘留，出来硬是把小李拽回家，这班不上了。你们屋的大钟让人抓住了，得月月给人家送钱去，要不人家就告他个强奸罪。哎！这帮人哪，干最险最苦的活，挣俩钱不容易，家里都是山沟里的困难户，等着钱过日子呢。离家这么远，两口子谁都帮不上谁，成年唱天河配。看着这儿的年轻人情呀爱的，都是年轻轻的，谁不眼馋？弄好了，多花俩钱，弄不好，栓一胳膊绳子。苦啊！” 郑师傅说完这番话，喝了口茶，停了一会儿又说：“也有不少人，可真是当和尚了，除了下井、喝酒，就是睡觉，连电视都不想看。这样活着还有什么劲头？哎！我看你实诚，这姑娘也稳当，你们可是天生的一对。我就是担心你这儿没户口，又是个做窑的，人家姑娘是国家干部，结婚以后，会有好多难办的事啊。哎！”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头脑里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来。郑师傅的一番话说得实在。百无聊赖的农民矿工的确让人同情，可谁能有什么办法呢？ 5月5日 晴 昨天，我和妹妹陪二哥到县城参加婚礼。见二哥、二嫂穿着我用技术比武得的奖金买的衣服，在婚礼上光彩照人的样子，很满意。妹妹的衣服也是我给她买的。晚上我们就住在招待所了。今天才陪二哥二嫂回家。 进了村，二嫂跟城里人一样挽着二哥的胳膊走在道上，招了一溜看热闹的人。年轻的姑娘、媳妇们有的捂着嘴笑，有的拍着手乐，也有撇嘴刮脸的。小伙子们又喊又叫，有的甚至花瓣扔到二哥二嫂身上。的确，在杏儿峪，男人女人这么挎着胳膊在人群里走，还是第一次。我真佩服二嫂的胆量。 刘莹的信我已经在前天交给小兰了，还约定今天下午去找她。 下午，我的白衬衣上系上酱红色的领带，罩上深咖啡色的西服，下身是牛仔裤，脚上穿着高跟皮鞋，里面是雪白的袜子。戴上深灰色的墨镜，径直朝小兰家走去。说实话，参加二哥的婚礼，我都没穿这身衣服，那样会喧宾夺主的。 走在道上，村里人都羡慕地看着我笑，有的小伙子简直嫉妒我了，冲我逗乐子：“三哥，别在山里跟我们争了，从大城市领回俩大闺女来，让我们也开开眼咋样？” “去去去！鹰嘴子凉快，上那儿呆着去。” “哈哈哈哈……” 我走进小兰的家。一条小黄狗跑过来围着我转，小兰微笑着站在屋门口等我。我们进了小兰住的屋子。我问她看了刘莹的信没有，拿出那封信让我看。这时一封长长的信，足足写了五页。信中写了刘莹认识我到爱上我的全过程。最后信上写着： 小兰，你如果不是个老实的山村姑娘，我才不会让你呢。不过宝弟对你一往情深，我不会成功的。现在该是你给家宝一个明确答复的时候了。 我看了信，还给小兰。她盯着我伸出了手。 “什么？” “你们的相片。” 我拿出那几张照片和那张合影给她看。 “她不光心眼好，人也长得俊。”小兰看着照片对我说。我笑了：“她忒大方，我不知道让她弄了多少个大红脸呢！” “那你心里多美。” “还美呢，她原来的对象找人把我揍了一顿，回宿舍他们还拿我开心，我哭的心事都有，还美呢。” “她那么好，那么俊，你咋不跟她好呢？” “又来了，给你写好几封信，一个字都不回。” 小兰笑着低下头。我一把抓住她的双手，小兰脸红了，我也脸红了。这时候正是黄昏，窗外的山映红了，天映红了，连树都映红了。 晚上吃完饭，家里热闹起来。大小伙子们，大姑娘小媳妇们把二哥的新房挤得满满当当。我和小兰挤出屋，来到我和四弟住的屋子。四弟见小兰来了，笑着冲我挤挤眼，拿起我给他买的半导体走了。 刘莹的信和二嫂子的行动给了小兰很大的影响，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我这么亲近。我们又手拉手坐在一块儿了。她小声地跟我诉说着这几个月受的委屈。原来，我明确地拒绝了国花他们之后，她们又把矛头转向小兰，有时当面冷嘲热讽、指桑骂槐，背后就造谣言，说什么小兰在三宝屋里呆到黑夜十二点还没出来呢，屋子里没点灯。气得四弟直骂街。 外面有脚步声。门帘一挑，进来的是瑞香。我要抽回手，小兰反倒攥紧了，好像怕我被人拉走似的。 “三宝哥，你有空吗？” “有事吗？” “嗯。”瑞香点点头。 “有什么事就说吧。” “在这儿……不方便。” “宝哥，”小兰开口了：“既然瑞香姐有话想单独跟你说，你就跟她去，我在这儿等你。” 我出去了，在后院的杏树下，瑞香扶住树干哭了。我问她怎么了，她不回答。我问她有啥事，还没回音。我说：“你找我来，就是哭给我看的吗？” 瑞香转过身来，擦了擦眼泪，强做微笑地说：“三宝哥，我想你。” “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我……我……” “有事就说吧，小兰还等着我呢。” “我喜欢你。” “啊，我知道了。” 瑞香双手捂住脸，转过身去，这回她是真哭了，肩膀直抽动。我说：“我二哥结婚，我们家办喜事，你在这儿哭算咋回事？”说完我转身回屋去了。 一进屋，只见国花坐在炕头。小兰开口了：“三宝哥，国花姐也来找你，说是有话跟你说。” 我坐在小兰身边，拉住她的手，扭头问国花：“有啥事就说吧，小兰又不是外人。” “哼！”国花一看是这情景，气得起身快步走了。 我和小兰相视笑了。我说：“让他们说去吧，爱说什么说什么。后天咱们一块儿走，让村里人都看看，我带你上宁昌玩去了。”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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