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如一泓秋水 文/ 春江月明 秋风起，秋水盈，秋雨沙沙。 撑一把伞，在秋水之畔，听雨打残荷，想起李商隐的诗句：“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不久前，这儿还是荷红柳绿，莺歌燕舞。如今，已是残荷败叶，还有被雨水剪破的一泓秋水。四季轮回，转眼又是一年。秋水，融入了岁月，也沉淀了人的思念。 十五年前的那个清晨，也是在雨中，在安葬了母亲之后，我站在水边，任凭雨水的抽打，泪水和雨水早已混在一起。想用雨水冲淡心中的悲痛，将对母亲的思念，融入一泓秋水之中。人们常说，母爱如水。那一刻，和母亲在一起的往事，一幕幕呈现眼前，母亲对儿女的爱，如涓涓的流水，连绵不断，浇灌着儿女的心田。小时候，母爱是无微不至地呵护。长大后，母爱是时时刻刻地牵挂。母亲并不奢望儿女出人头地，耀祖光宗，只希望我们平安健康，为人正派。算起来，一生和母亲在一起的时间不过二十多年，可是，母亲对我的爱，却伴随终生，即便是她已去世多年，回想起来，心中仍然顿感温暖。 舒婷的《呵，母亲》说：“为了一根刺我曾像你哭喊/如今带着荆冠，我不敢/一声也不敢呻吟”失去了母爱，就像失去了庇护的翅膀，即便是苦水，也得悄悄地咽进肚里。母亲常说，小时候的我，胆子特小，走路摔个跟斗，也得哭着让人哄。有一次，不小心咽下一块花生皮，就没完没了地喊肚子疼。母亲沏了点红糖水，骗我说喝了药就不疼了，我喝下果然不疼了。许多年后，母亲说起这事，还笑出眼泪呢。 经济困难时期，母亲省吃俭用，到集市上用旧衣服换地瓜干，到地里挖野菜，从树上捋树叶，买了地瓜腌的咸菜，用水泡了充饥。总之，能想的办法都想到了，还是喂不饱几个嗷嗷待哺的儿女。母亲经常饿着肚子，把地瓜面或掺了野菜的窝头，省给孩子吃。每月定量供应的肉和蛋，母亲从没吃过，总是说：“你们吃，我不喜欢吃”。傻傻的我们，还真的以为母亲不愿吃呢。现在想起来，还禁不住难过！ 我和妹妹上山下乡，临走的那个夜晚，终生难忘。母亲一边为儿女整理行囊，一面流着泪嘱咐我们，注意身体，好好劳动，和同学们搞好团结。母亲把家里仅存的好吃的食物都给了我们，还对两个弟弟说“他俩下乡要吃苦，你俩别不高兴”。那天夜里，母亲偷偷地落泪，彻夜未眠。第二天，母亲说：“今天工作忙，请不下假，不能送你们了，到了就来信，别让妈挂念！”事后，我才知道，那天母亲就在送行的人群之中，是怕我们难过，才躲着不见。其实，母亲也是无法面对儿女远行之痛啊。下乡后，母亲每月都会给我们写信，鼓励我们好好干，不要想家，还随信寄5元钱。我知道，对于收入微薄，省吃俭用的母亲，这5元钱的分量该有多重。我在一篇《扪虱记》的随笔中，记载了这段难忘的经历： “回城探亲，将生虱之事告母，母含泪倾听。须臾，将余身着之毛衣拆散，以沸水烫之。烫罢复烫，如是数次，意欲灭虱，实乃情感之喧泄耳。 余知，儿行千里母担忧！若干年后，慈母焦虑之情，始终定格余之脑海。每想知青岁月，便忆母之忧虑,亦会记起捉虱之事耳。” 回城工作后，恋爱、结婚、生子，事事都让母亲操心。工作忙时，母亲总是在电话里嘱咐“我们都挺好，不用挂心，忙就不用回家了”。 母亲弥留之际，已经不认人了，我趴在她身上问：“妈，您知道我是谁？”母亲摇了摇头，她不认识自己的儿子啦，我伤心地哭了。过了一会儿，母亲灰暗的脸上突然有了光泽，她高声说“我想起来了，你是儿子！”说完竟慢慢地合上了双眼。母亲离我而去了，她老人家的最后一句话，竟是又想起了我是她的儿子！ 我将对母亲的思念，融入这澄澈的秋水之中。小时候，母亲也喜欢带我到水边玩耍。她给我折小船，轻轻地放到水里，看它随波逐流。我记起了她教我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小时候，只感觉很美，不知道它的深厚蕴意。后来，知道是倾诉爱情的一首诗歌。所谓伊人，是一位可望而不可即的美人。 母亲用她的爱，塑造了儿女的善良，而善即是美，在儿子的心里，最美的人莫过于母亲，最纯真、无私的情感，莫过于母爱。 远处，一簇簇芦苇叶子已经黄了，开出了白色的芦花，在雨淋中仍然傲立着。此刻，我宁愿相信“所谓伊人”，是我的母亲，她与我隔水相望，我和她心心相印，却永远无法相见了。 呵，一泓带给我思念、带给我愁绪的秋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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