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竹花 作者 王书宪

                    石竹花

 石竹花是我国的名花之一，又称“香石竹、绣竹、石菊”，花型不大，单瓣，颜色分为紫红、纯白和粉红几类，茎秆细小，针叶对称。花型较大复瓣的称“康乃磬”，它们都是石竹科植物。说它是我国的名花，我倒觉得有点言过其实，因为它花型小，又是单瓣，在众多的花卉中实在很难引人注目，尤其是单株在花圃里如果不仔细观察，没人会注意它的存在。可这种小花却耐旱，生命力极强，一小节花茎随意扔在土里，不出三天就会生根长叶开花，似乎它的一生开出无数朵小花，并不是为了让人欣赏而是为了顽强自在地生存在天地之间，见证生命的魅力。我想，在我们知青中，不是也有这么一些人，他们没有绚丽的面庞华贵的服饰，也不爱多说话，沉默寡言，不急不躁不怨不怒，经常静静地做好自己的工作，默默地淹没在人群中，不招惹是非，不流露喜怒哀乐，然而谁也不会无视他们的存在。

 去年十一月，我们当年一起下乡当知青的朋友们组织了一次“第二故乡行”的聚会，我们知青组的潘建勇同学是大家推举的活动主持人兼行动总指挥，他安排我和妻子尹继红负责报到当天的接待。是日上午我俩准时来到宾馆大厅，散落在各地的知青朋友都陆陆续续驾车赶来报到，我俩热情地端上茶水，让座递烟，寒暄问候。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继红对我说“不用看我就知道这是陈凤茹来了。”紧接着，活波开朗的凤茹如同小鸟一般飘进了大厅，跟随她一道进来的还有一位眼神略带忧郁身材矮小的女知青赖路娃，我连忙大声招呼“凤茹，路娃，这边坐！”继红随即端来茶水，路娃微微一笑，轻轻说“你俩还记得我？”怎么能不记得呢？当年的知青我俩都能点得名字出，虽说当年不那么活跃，毕竟是在一个大队劳动多年的战友嘛。当天晚上，我们举行联欢晚会，大家还像当年那样有说有笑，唱歌跳舞。建勇借用《看见你们格外亲》的曲调，自编自演唱了一首知青的歌，建雄发表一篇热情洋溢的欢迎词。我不会跳舞，喉咙也有点疼，就坐在大家中间专注地看他们表演。我掏出香烟刚吸一口，就听见旁边一声轻轻的咳嗽，转脸一看，路娃就坐在我的身边，她还是像以前那样不声不响安静地坐着，如果不是那一声咳嗽，我还没注意她，赶紧熄灭烟头，随之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那年，我们团支部决定在知青中发展一批新团员，支部大会通过了朱建湘和赖路娃两名知青，可是，公社团委只批准了朱建湘一人，我问时任公社团委委员的继红，你参加了讨论没有，她说批团员不用召开全体团委会议。于是，我到公社找了团委书记询问情况，团委书记说，你没看她填的志愿书里“家庭成分”和“社会关系”一栏吗？太复杂了，先放一下考验考验，你回去和她认真地谈一次话，鼓励她别泄气。啊！我还能说什么呢，那年月，……唉！回来后，我和继红代表团组织找路娃作了一次谈话，鼓励她别泄气，继续努力。路娃略带忧郁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平静地说“......我会像鱼珊玲（当年的知青典型）那样努力学习和劳动的，接受考验，请你们放心，……。”其实，那时我也因为父亲的牵连自身难保，对前途也是一片迷茫，但外表却表现十分坚强，我还能多说什么呢？只好点点头。第二年，随着父亲的平反，我也离开了农村，进厂当了一名工人。后来听说路娃被推荐当了一名手扶拖拉机手，真难为她，那活儿男社员都有点吃力，跑运输，耕整水田，尤其是那山田十分狭窄，稍不注意就会被手拖扶把甩下田坎。我曾经坐过手扶拖拉机，颠簸的浑身颤抖，非常难受。可想而知，一个身子骨单瘦矮小的女孩子驾驶这玩意需要多大毅力。默默地付出终于换来了大家的肯定，这一年路娃光荣地加入了共青团。多么坚强的女孩子！

 第二天，“知青故乡行”活动进入主题，我们一行乘车前往石鼓大队，在离村委会约莫五十米远的地方，我们下车，总指挥潘建勇拿来一面锦旗交给我，戏谑地说“你是我们知青中最年长的大哥，锦旗由你捧着，路娃和燕容两位美女在你两旁走在队伍前面，其他同志排成两列纵队跟随其后，步行前往村委大楼！”我一转脸，第一次看见路娃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笑容。村委会的主要成员都在大楼门口燃放鞭炮迎接我们，那天上午，我们齐心协力栽下了一棵“知青树”，接着大家分别去到以前的住户家里看望了老乡，活动如期圆满成功。晚上，我们举行告别宴后，我和继红双双与明天就要离开的知青朋友告别，当我俩走到路娃和凤茹面前说：“明天我们就不来送你们了，在此握别吧。”就在我伸手的时候，路娃突然把手一缩，大声说“不和你们再见！”紧接着猛扑过来紧紧地拥抱住我，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转脸看了一下满脸微笑的妻子，还有那一脸惊愕的凤茹，那神情似乎是说“什么情况？以前没见过你们有过很多接触啊！”我机械地回应拥抱她一下，说“别激动，别激动，我们还会再见的……。”

 今年五月，那次活动没联系上的知青谭德后来总是在知青微信里表示深深遗憾，一定要来“第二故乡”重访圆梦，与他同一个知青组的路娃、凤茹，还有同一批下乡的知青建平、傅铄陪同一起来到了石鼓大队，终于圆了“第二故乡行”的梦。我们在一个叫“孔雀山庄”的酒家团聚，这一次，路娃显得很快活，以前略带忧郁的眼睛里充满了笑意，话也多起来了。分别的时候，我见庄园路边草丛中有一朵红色的小花，随手摘来顺手递给旁边的路娃，告诉她我没准备什么礼物给你们，这朵小花叫石竹花，又名香石竹，生命力特强。她欣喜的接过来，又问了我几个问题，然后将这朵小花放进皮包里。没想到她回到湘潭，小花已经干枯了，于是用湿纸巾將花的茎秆包起来，放在一个小瓶子里，这石竹花居然真的活了，并且还奇迹般开出了另外两朵小红花，昨日，她拍下照片用微信发给我看。啊？我根本不会想到，这朵顺手送给她的，不那么可爱的小花会受到重视，她居然真的要验证石竹花的顽强生命力，我还以为她会转身随手扔了呢。

 好个坚强自觉平凡真诚的女知青路娃，一朵朴实无华耐旱顽强的石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