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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羊咩咩 作者/张笑岚

2018-8-25 15:07| 发布者: 千帆过| 查看: 209| 评论: 0|原作者: 张笑岚|来自:      

摘要: 小羊咩咩 在张营公社冯营东庄插队的时候,自己养了两年的“歪脖狗”偶然触犯“天条”,被好事者拐骗出村失踪后,再也没有了欢蹦乱跳的狗狗陪着知青跑前跑后,跟着我们下地干活,在田地里撒欢时的快乐。我一时情绪 ...
                        小羊咩咩
        在张营公社冯营东庄插队的时候,自己养了两年的“歪脖狗”偶然触犯“天条”,被好事者拐骗出村失踪后,再也没有了欢蹦乱跳的狗狗陪着知青跑前跑后,跟着我们下地干活,在田地里撒欢时的快乐。我一时情绪失落了许多,在干着枯燥劳累农活的时候,心情郁闷起来,在上下工的路上,不再与村里小伙伴们嬉笑打闹。
        我家邻居欢保看到我失去狗狗郁郁寡欢的样子,给我出主意:“我家隔壁黑宝家的母羊下了四只羊崽,刚出满月,活蹦乱跳挺好玩的,德山叔正要到集上去卖,你想要不?”我琢磨着,前些年大饥荒时一只羊羔要卖到四五十块钱,再说现在正是文革时期,公社禁止私养家畜,就跟欢保说:“一只羊要好贵的,我没有那么多钱,买不起。”
        第二天社员们在将要播种的地里撒农家肥,歇晌时欢保凑过来说:“我给你问了德山叔,他说一只羊只卖四块钱,你要,他只收两块。”“真的这么便宜吗?”我一下子兴奋起来。“就是,不信自己去问。”热心的欢保去干自己的活了。
        下工回来,顾不得生火做饭,先跑到德山家。德山只有一个儿子黑宝在青岛海军舰艇上服役,他们老两口在家养了两箱蜜蜂,又养了一对山羊。德山叔慈祥地笑着说:“我这两天正要到张营集上卖这几只羊崽,现在不让农民私自养羊,也卖不上好价钱,你挑一只养着吧,好好照顾它,收你两块钱。”
        我们插队的那个生产队是山西运城最贫穷的地方,一个壮劳力一天挣个10分工才折合八分钱,好好干一年,年终分红分到手也就百八十元,扣除口粮钱以后,有一半的人家还要欠生产队的钱。社员如果平时能卖一点农副产品,有点“外快”收入将是多么的宝贵啊。插队三年后的知青和老乡一样穷困潦倒,平时生活必需品基本都是用杂粮麦麸兑换,口袋里一直没有多少闲钱。善良的老乡看在眼里疼在心中,德山叔两元钱就能送给我们一只羊,真是太照顾知青了。我心存感激,千恩万谢的语言说不出口,只是想着以后要用实际行动好好报答他们。德山叔给我挑了一只最欢势的,我无限喜悦地抱起小羊回了知青小院。
        这个封闭的知青院原来是一户河南人的,家里男人在河南某县武装部工作,当地分配了房子后全家搬回了原籍。这时正是1972年春天,插队三年后,政府号召知识青年继续长期插队落户,总是长期住在老乡家实在不方便,小队用政府发的知青补贴款买下了这所破旧的院落送给我们三队的六个男知青居住。
        有了新鲜的小生命,哥几个的小院子又充满了生气。小羊瞪着清澈无邪的眼睛一点也不陌生,欢蹦乱跳地在院子里跑跑停停,把刚种下不久的几百株白菜萝卜苗啃得一干二净。我们把院子篱笆门修结实,每个人出去时都会把门关好,回来都会想着割一些草当饲料。小羊最爱吃新鲜嫩嫩的苜蓿,下工时我总是偷偷地在饲料田抓上那么一两把,带回来给小羊当细粮吃。
        小羊在院子里散养撒欢长得很快,我们每次下工回来它都会跑到门口来接,嘴里总是“咩咩”地叫,不知道叫它什么好,我们就异口同声地叫它“咩咩”。放下农具进了屋子,孤寂了一天的小羊会自觉地凑到跟前。拉风箱做饭时,它会伸过头来嗅嗅柴草,舔舔我的手。做好了饭,总会分给它吃一点,咩咩不忌口什么都吃。晚上忙活完所有活后在堂屋门槛上疲惫地闲坐,小羊会粘人地跑过来。我抱抱它,梳梳它的毛,挠挠它的脑门。这时,咩咩会倒退两步,后蹄蹬地,两只前蹄抬起直立起来,歪着头,然后顽皮地突然向我顶来。我用双手迎接它弱小的冲撞力,有时也会用头去顶它,一时间院子里充满欢乐。随着岁月流过,小羊头上的角长得很快,从小荷才露尖尖角,到毛茸茸的几公分长。每到晚上,咩咩都要找我或是其他同学做顶撞的游戏,劲头也是越来越大。
        咩咩到知青院两个月以后,身强力壮,我做了个皮套套在它的脖子上,用绳子牵着随我们一路去上工。从村口到地头很远,小羊兴奋地顾不上啃嚼地里新鲜的植物,一个劲地想挣脱枷锁。到了干活地点,就近找一处路边茂盛草地,把准备好的钢钎插进地里,把栓羊的绳子固定到钢钎上,就放心地干活了。几次带羊出工,队长没有干涉,咩咩熟悉了路,社员们也熟悉了咩咩。我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干脆在上下工的路上解开栓在小羊脖子上绳索,任由小羊自由地跑跳。咩咩嗅嗅长高的麦子,不好吃,啃啃菜花,也不是味,还是爱吃路边青草。咩咩还是小羊,天性胆小,稍稍跑远一点,一喊它“咩咩”,它就会跑回来跟上队伍。社员们认同我带羊上工的幼稚做法,见怪不怪,于是那一年的春夏之交总有一只小羊像狗一样自由地跟随我们出工。我觉得养羊真的很省事,以前养歪脖狗没有东西喂,只好晚上到麦秸垛掏麻雀给它吃解馋,而咩咩只要有草吃就行。那时田边地头到处都是青草,只是社员们不敢像我们一样随心所欲地到处放羊。插队生活心灵太孤寂,我们举动幼稚任性,在文革洗礼中的老乡们理解宽容并不过多干涉,我们几个知青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全身心为东庄生产队出力,与老乡们同甘共苦。
        每天下工回到村里,都要路过德山家。有时母羊在门口栓着,见到小羊会天性地“咩咩”叫着伸着脖子召唤。小羊见到母亲,友好地跑过去闻闻母羊的嘴巴,有点陌生地愣愣神,不知所措,然后跑回来跟我走,看来它是把母亲忘了,还是跟着知青自由自在更欢乐。回家路上,小羊有时会跑到水井坊,不管是谁刚绞上来的水,不客气地把嘴伸到桶里就喝,没有人呵斥驱赶它。这个自由自在的小生灵到我们手里都人性化了,大家公认为它是我们知青家庭的一员,没有人干涉它,欺负它。
        咩咩最爱去的地方是靠近路边的北马房,那里有两匹小骡驹是它的玩伴儿。队长把我们几个知青都当做壮劳力使用,时常派我们去马坊出圈。站在光线阴暗臭气熏天牛骡粪尿当中,一镢头下去满身满脸都是粪水。我们要在一晌午内把二三十平方米,一尺多厚,被牲口踩踏结实的粪便出清,再在牛马圈里垫上新鲜的干黄土。小羊进来在我身边看看,嫌臭,跑到外面看着小骡驹在院子内撒欢,也跑过去追逐,它们倒是能玩到一块儿,我也就放心地干活。
        终于干完了要干的所有活,正打算到池泊里洗洗身上粪水,只听见一个小伙伴跑过来叫我:“岚哥快来看,你的羊怎么啦?”我到大门口一看,只见咩咩四腿伸直,倒在路边,嘴里冒着白沫。我慌忙抱起它,叫它。咩咩只是翻着白眼看着我。饲养员常青大伯过来说:“你的羊老不栓着,肯定是跑到马房对面菜地里去吃菜,我见老田前天刚刚打过农药。”“那怎么办啊?”我焦急地问。“农药中毒了,这么小不好办,你回家喂它一点绿豆试试,能不能活就看它的命了。”我把咩咩抱回家,跟邻居要了一把绿豆,咩咩不能张开嘴吃。我把绿豆用开水泡了一会儿,用擀面杖碾碎,一勺一勺把绿豆喂进小羊嘴巴,只好听天由命。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小羊又精神地站了起来。从此,再也不敢随意地放养了。
        转眼到了麦收时节,晋南大地六月流火,明晃晃的太阳烤熟了焦黄的麦穗。龙口夺食啊,不赶紧抢收到手的麦子,老乡们一年的辛苦就白干了。这个时节不用宣传动员,全村男女老幼全部赶到收割第一线。
        老人们到地头给姑娘们磨镰刀,学校放农忙假,孩子们到地里给生产队拾麦穗。女社员们顾不上擦汗腰痛,迎着麦芒刺扎,顶着暴晒的太阳一天十几个小时猫着腰唰唰唰地割麦子。男社员要把割倒的麦子拢到一起分成小堆,再用麦杆捆扎成麦子捆,用铁叉挑起来装满木轱辘牛车,吆喝牲口运到村口打麦场。一个壮劳力要在十几分钟内把满满一车几千斤麦子全部挑上麦秸垛。
        地里的麦子全部运回来以后,然后就是紧张的碾场、脱粒、晾晒、扬场,装袋。从早上天不亮四点钟起床,一直干到夜间十二点收工,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每个人都疲惫不堪。所有家庭都没有时间做饭,男女老幼一律到队部临时灶房打饭回家,不限量管够吃。麦收虽说辛苦,可是劳累后有现成的免费饭吃,心中也是欣慰。
        每天天不亮,我把咩咩栓到村口南马房场院附近草地上,一天当中抽空给它换几处有草吃的地方,尽量找有树荫处,就再也顾不上它的死活,直到深夜才疲惫地牵它回家。
        一天傍晚,乌云翻滚狂风大作,西边天际电闪雷鸣。麦场上的麦子瞬间被风卷起,源源不断被卷到二队沟崖下面去了。全队的社员都急红了眼,拼命地把没有碾过的麦子垛起来用苫布罩好,把场里碾好的麦粒装进粗布口袋。知青们同大家一起紧张地抢收,没有人说话,都在用最快的速度干着手中的活计。我心里慌慌地挂念小羊的处境,远处不断传来咩咩时断时续凄惨的叫声,与社员们热火朝天的抢收战场相比,我那点私心显得太渺小了。要羊还是抢救公家粮食,自是刻不容缓,不能走开,要用我的一份力量和社员们一起抢收成熟的麦粒。
        那个年代的青年人都有一颗奋发向上的公心,凭的全是自觉和觉悟,要脱离抢收麦场一会儿,都会觉得自私可耻,那个时刻我要是去收羊,大概没有人会制止阻拦,但是我做不出来。转眼间天昏地暗,樱桃粒大的冰雹砸了下来,暴雨卷着水雾覆盖了麦场。没有命令撤退,也不能退缩,人们更加拼命地保护收割回来的麦子,等到一切处理好,大雨已经淋透了所有人的衣服,分不清汗水和雨水。
        雨过天晴,满场的麦子以最小的损失保住了,这场景也许只是每年的麦收当中人人都会遇到的一幕,那种繁忙拼命一心为公的场景老乡们并不惊奇,但是我却把那段影像深深地留在记忆之中。
        社员们收工回家了,我拖着疲惫的躯体走向马坊后面的荒草地,地上只有被挣脱的半截铁链,小羊不见了!我顿时呆住了,可以想象,当电闪雷鸣天庭发怒时,小羊是多么的无助和恐惧,它惊恐地奋力挣断铁链,在风雨中不知跑向何处……
        我在黑夜中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家里院中、村口巷道、马坊草棚、断崖沟下,在田野中凄惨地呼唤“咩咩,咩咩,咩咩——”就是不见小羊的回应和踪影。
       惦记着小羊去向,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清晨,我匆忙起来,又到所有能想到的地方找寻,仍然没有小羊的消息。正是麦收关键时刻,我们这些自认为是队里不多的壮劳力,一人要跟一辆木头牛车或是胶轮马车在指定的麦田中运载一天的麦捆,没有人能替代和缺席,也不可能因为要找私人的羊而请假。也许,无助的小羊就在狂风骤雨裹挟之下,顺着风头一直向前跑,走向未知的远方。而我,竟不能像龙梅玉荣那样守护在小羊身旁,咩咩就这样丢失了。
       麦收过后,队里派我到南马坊喂牲口,那里的后面正是小羊丢失的地方。每到夜间,磨碎的豌豆粒与麦秸搅拌的香气混杂着牲口粪尿味道,一起冲入鼻孔。阴暗摇曳的棉油灯下,一排排牛头马面晃着狰狞的黑影,鼻子喷着热气争相抢食。我躺在土炕上,有时会听到窗外有羊在远处“咩咩,咩咩”地叫唤。每当这时,我都会走出马坊侧耳细听,小羊的叫声断断续续,时远时近,时有时无,盼望着那是自己的小羊在叫唤,希望咩咩能够自己跑回来。丢失咩咩快一个月了,我知道小羊不可能再回来了,或许早被好心人捡到收留了,心中默默地祈祷,希望我的咩咩有个好归宿。
一天夜间,躺在马房的土炕上似睡非睡,烦躁朦胧中,又分明听到屋内好像有小羊“咩咩”的叫声,这次竟是那么真切,声音来自与马坊相连的草房。我拿起手电下土炕,黑暗中几十只牲口的大眼睛齐刷刷向我看过来,穿过土墙洞搜寻过去,漆黑简陋的土坯房中,手电的耀眼光柱里面粉尘飞扬,铡碎的麦秸黄灿灿地堆满了半间草屋。在房间一角,麦草中半掩半露卧着一具黑漆漆的棺材,棺盖没有盖严错开一条缝隙。屋子里只有这个地方能藏住东西,难不成小羊叫声来自这里?虽说有些渗人,但想到我的小羊,顿生力量。我没有犹豫,壮起胆子,用嘴咬住手电筒,双手搬住厚厚的棺材盖边沿,用力一起,把棺盖挪向一边。手电光柱带着灰尘照射进去,空荡荡的长条空间里散落着许多碎骨头,紧里头边角处有个黑呼呼的东西蹲在那里,两只贼亮的黄眼睛恐怖地看着我,原来是只野猫。我的小羊是白色,不是要找的咩咩。我吁了一口气,把棺材盖原样盖好,露出一条宽缝,便于里面的动物进出,从此再也没有听到过小羊的呼唤声。
麦收过后,三队表彰会上,我被评为东庄特等标兵,每天记工14分,全队仅有的两个名额我占其一。虽然当年工分分值很低,但是自己觉得表现并不突出,在劳动强度上还比不上那些默默无闻的小伙子。我知道这是三队老乡们对我这个知青在麦收劳动中的认可和鼓励,但还是觉得有些愧对。
年底,小队开会改选干部,社员们不记名投票,我的名字莫名地上了黑板,名下投票数划了许多“正”字。选我当生产队长的有47票,让我当保管员的有84票,最后按选举结果我当选了三队的保管员。三队东庄的老乡们信任我,放心地让我成为生产队的管家人,我不能辜负他们的心意,以后要尽力把生产队的财产管理好,真诚报答这些淳朴人们对自己的信任。我感到心里热乎乎的,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快乐的同伴小羊——我的咩咩,冥冥之中是否也在祝福鼓励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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