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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条龙 作者/陈立群

2018-8-25 08:36| 发布者: 千帆过| 查看: 305| 评论: 0|原作者: 陈立群

摘要: 八 条 龙下午,写作进行时。我在写一个悲剧命运的人,而且我需要我笔下的这个人物,一定要在他踉踉跄跄的李尔王式的悲剧命运里,直挺挺地展示他性格里最强大的坚韧。但是,总也找不到切入人物的角度,直呆呆地在电脑 ...

八 条 龙


下午,写作进行时。

我在写一个悲剧命运的人,而且我需要我笔下的这个人物,一定要在他踉踉跄跄的李尔王式的悲剧命运里,直挺挺地展示他性格里最强大的坚韧。但是,总也找不到切入人物的角度,直呆呆地在电脑前枯坐了半天,头脑里仍然是一片荒凉萧条的破败茫然。于是愤然地关闭了电脑,到附近的公园去换一个头脑。

乍暖还寒的春天,下午的公园里人影稀疏。忽然,寂寥的远处响过来一只狼狈的唢呐声,说它狼狈还算是恭维了,且不说它十有五六的音不准,气息断续,几乎每个乐句都吹奏得破碎不堪,惨不忍闻。

公园小山上有一条蜿蜒的长廊,远远看见了那个吹唢呐的就在那长廊里。走近了我才看清楚,那是一个约莫六十岁左右的老者。那老者看见我到了跟前,颔首一笑,继续吹他的唢呐。

:“您吹的这是什么曲子啊”?我问道。

:“八条龙啊,听过吗”老者骄矜地回答我。

:“您这吹的不对啊,这不是八条龙”。

:“你知道什么呀”。

老者轻蔑的飘了我一眼,呕哑嘲哳的唢呐声仍然放肆。显然,我否定老者的吹奏,人家不高兴了。

我所熟悉的八条龙是在插队的1968年。

就在到达生产队的第二天,生产队长就召集知青们开会,要求我们成立一个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当然,黑五类子女的我是没有资格混迹其中的。当天晚上,就在生产队的队部进行了第一次演出。勉强的凑了六个小节目。其中最后一个就是板胡独奏八条龙。演奏板胡的是一个大我们几岁的青年。短粗的车轴汉子,背有点驼。高鼻深目阔嘴巴,让我猜测他的血管里是否流淌着阴山胡人的血液。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在城里人面前演奏,他一直不敢抬头看我们,那表情很害羞。

他姓于,叫于财,父母早亡,留下他们哥三个,他是老小。哥三个都是光棍,村子里叫他们的家是光棍堂。大哥快四十了还是说不上人。嗨,那时穷啊,哥三个都是生产队的壮劳力,但是干了一年到头,也分不了几十块钱。

我很诧异的就是,在这样一个穷乡僻壤,居然有一个懂得音乐,会拉板胡的人。晚上,我就去了于家的光棍堂,小油灯光线昏暗,炕上坐着的,地上蹲着的,人脸模糊。于财拽开板胡,开篇就是一段情意缠绵的《月牙五更》。接着就是他自拉自唱的《十八摸》,很淫荡。但是,他最喜欢拉的还是那首霸气外露的八条龙。

认识于财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个八条龙,听于财拉的次数多了,就把八条龙的谱子记录下来了。其实咱东北的地方音乐,大都是没有半音的五声音阶组成。曲谱流畅简单,好记易学。有一次我跟于财要过了他的板胡,说我来试试,他高兴的递了过来。我拉起来才知道,板胡看似简单,其实是一个并不容易掌握的乐器,它的弓法指法都和其他弦乐有很大的差别。于财一点都不懂乐理,可是只要他听过我们知识青年唱歌,几次以后就能八九不离十的在他的板胡上流淌出来。我觉得他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只是没有接受过良好的教育。

后来发生在他和大哥身上的事,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1969年的冬天,生产队场院里丢了大约八百斤的苞米。逐级报案以后,县里公安局来了几个人,还牵过来一条大狗,说是警犬。没过几天又从邻近生产队找来一个人,据说这人身上有绝活,会码踪,就是像狗一样,码着鞋印就能找到那个偷苞米的人。

半个月以后,公社来了一挂马车,车上下来的几个人捆粽子似地把他和大哥俩个五花大绑,扔麻袋包似地扔在了马车上。案子破了。

几个月后,听大队书记说,哥俩个都判了,七年,在盘锦监狱服刑。

今天的人们,绝对不会想到,区区八百斤苞米,就判了这么重的刑罚。而且这七年彻底的毁了三个人的一生。偷苞米,这个能把罪责都推在他们身上吗?生产队所有的收成都要交公粮,农民一年每个人三百斤口粮。三个光棍这点粮食够吃吗。都是老实巴交的好庄稼人啊,如果不是因为饥饿,他们能做贼吗。

插队二十年,我们全体知青重回那个小村。我想再看看光棍堂,看看那个拉板胡的于财。曾经的光棍堂早已经房倒屋塌,不见了踪影。在他的老叔家我找到了于财。于财老了,刚刚四十出头的人,苍老的满面皱纹。见到我他咧着大嘴就是傻呵呵的笑。他说,大哥死在监狱了。没有女人会跟一个出狱的犯人结婚,他至今还打着光棍,陪伴他的就是那把板胡了。乐器这东西不怕用,一闲下来就糟了,七年过去,板胡的音腔裂了一道璺。我给于财说,给我拉一段吧,我想听。他欣然应允,还说现在没人听《月牙五更》,村子里的人都听流行歌曲了。他拉了,还是那段八条龙,只是那曾经的霸气已经荡然无存。

一段让人黯然神伤的往事,让我的心情格外沉重。回到家里我拿出纸笔,凭着记忆我把八条龙的曲谱,重新工工整整地抄在了纸上。我想,如果那位吹唢呐的老者明天还在长廊,我会把这曲谱送给他,而且我要告诉他,好好的吹,认真的吹,按曲谱不走样的吹,不要再糟践这首昂扬霸气的八条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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