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6】 城乡情 作者：赵同峰

   Z，在我下放的一个生产队，比我大五岁，大龄男青年，性格直爽、为人热情、干活勤劳、争强好胜，家有老母和四个哥哥。因为生产队穷，只有几角钱一个工，Z一家除老母亲外，五个和尚（没结婚）。老母亲操持家务，弟兄五个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因为劳力多，Z家多次向生产队打报告，要求出去几个人搞副业（当时经商叫作资本主义尾巴，没有打工这个词），多挣些钱，但当时政策不允许，每年一个生产队只有个别年老体弱的，经生产队讨论，交一定数额的“包产钱”，由生产队开介绍信，才能出去挣钱。所以，Z一家只能浪费劳力，年年守着贫穷。Z在家最小，不用干家务事，每天生产队收工后便到我的住处玩。教我干农活，教我做饭，介绍生产队里的各个人性格。渐渐地，成了我下放在农村的良师益友，亲如兄弟。几年后，我回到母校当了民师，并在学校转为公办教师。因为和Z离得不远，我们仍然常来常往。

   后来的一件事，使我们彻底断绝了来往。Z因为家穷，用不正当的手段娶了个老婆（生米做成熟饭，不用彩礼等用钱程序），四个月就添了个孩子。几个哥哥把Z一家人分开过日子，陡增两个人吃饭，Z的生活无法维持。于是，Z在附近小偷小摸，以贴家用。终于有一次，被偷者报案，很快被公安机关破获，Z被判了两年徒刑。知道这个消息后，我是又气又恨，气Z人穷志短，干出这样丢人的事，恨我交上这么个不争气的朋友，使我这个极要面子的人无地自容。因为Z出了这种事，离开农村后，我都不好意思到下放的生产队，看看老领导、老长辈、老同事。从此，我再没有找过Z，Z也无颜再来见我。我在心里暗暗发誓，彻底忘掉这个朋友，要想恢复朋友关系，除非日出西山。二十多年过去了，虽然我和Z及下放的生产队，相隔不到十五公里，却好象生活在两个世界，没有也不想知道Z的任何音讯。

   前十几天的一个晚上，在看县电视台节目时，播放专题片，屏幕上显示的专访对象正是Z。片中介绍了Z现在承包了本地的一百二十多亩田，种植水稻；八十多亩水面，养殖鱼虾，成了当地的种田大户，年收入十万元以上。想不到Z的变化这么大，我怦然心动，忘记了当初的誓言，二十多年前的朋友，陡然又重现在眼前。第二天，经多方打听，知道了Z家的电话号码，我立即打电话过去，表示祝贺。Z在电话中十分热情和我交谈着，诚恳地邀请我去他家作客。

   在度日如年中过了几天，好不容易到了星期日。我邀了几个好朋友一道，去看看曾经的好朋友和生活过几年的下放地。到了下放的生产队，一切都变了样，过去的土墙草房一间也看不到了，大部分家庭是二层楼房，少部分家庭是砖墙瓦房。到了Z的家，是二层楼房，高大、宽敞、明亮，现代化的家具应有尽有。Z告诉我，这是他和未结婚的二儿子的房子，大儿子在隔壁另有一幢二层楼房，钱是他自已外出打工挣一部分，Z支持一部分建的。Z从监狱出来不久，赶上农村联产承包，除了种田，农闲当粮食经纪人，每年多挣不少钱。有了钱后，这几年外出打工人的越来越多，就索性将一百二十多亩田和八十多亩水面承包过来。我说这么多田和水面，你怎能做得了？Z说，现在用机械化种田，真正农忙时，临时请农业机械作业队，需要人在附近请，都付工资，费用相对较少。水面养鱼虾请几个人专门管理，基本工资加奖金。这几年，Z的年收入是我的近十倍。就这样，Z还感到不满足，明年还准备开挖五十亩田，养殖螃蟹，效益更高。是啊，社会在进步，人也在进步，人生活在社会中。

   二十多年了，我下放的生产队、断绝关系的朋友，有多少动人有故事，多大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想知道的太多了，听着Z的侃侃而谈，我兴奋到了极点。那天，我只顾问这问那，边喝酒边谈，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不知道有多少菜、不知道什么时间回的家。从来不失眠的我，回来后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