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的回眸】 我的狗年记忆（之二） 记忆中的第二个狗年（庚戌年）是1970年。此时，我早已作为上山下乡运动中的一员，赴北大荒屯垦戍边了。由于之前的1969年发生了珍宝岛事件，所以1970年北部边界的局势非常紧张。不仅团里组建了武装连，甚至各农业连队也组建了武装排。当然，团属的武装连是有真枪实弹的；而农业连队的武装排，却是两手空空，说它是青年生产突击队更为恰切。 我所在的19连属于武装连，负有守卫师、团战备仓库的任务。一度，夜里需要轮流站岗，据说是为了防止苏修特务的破坏与突然袭击。试想，白天干了一天活儿，累得贼死，半夜里还得从热炕上爬起来，背上苏制的“7.62式”步骑枪，去到零下30多度的冰天雪地里巡逻，该是种多么难受的滋味。好在，那时年轻，保家卫国的激情与精力还是有的。只是，除了偶有类似于信号弹的闪光或弧线曾经被某个眼尖者发现外，再无其它的动静。倒是进出宿舍、交接班时曾发生意外。一个刚下岗的荒友估计是冻得够呛了，进屋时竟然忘了按规定退子弹。而将要上岗的人可能还没醒透，居然也忘了验枪，随手就扣了下扳机，结果一声爆响，打穿了炕头的铁质水桶，险些酿成伤亡事故。  当然，夜间站岗也好，武装拉练也好，不是知青或曰兵团战士的生活常态。而作为常态的劳作，1970年的春播、夏锄、秋收和冬修水利，似乎与之前或之后的年份并无大的差异，永远是干不完的活儿。因此，这个狗年的记忆还是应该跟狗有关——那就是成为连队知青共同朋友的虎子。 这是后勤排的知青养的狗，因此，与知青最亲，自然也最受我们青睐。它一身金黄皮毛，鼻头和耳尖却是黑的，奔跑如飞，十分威武。说不清是什么品种，反正有点儿接近现在常见的德国黑贝。 我们出工，它会撒欢似地在前面领跑。偶一回头，发现我们已经离开大路，拐入田间干活，它便掉头返回，兀自趴在地头睡觉。呆腻了，也会伸出前爪刨坑——也许是发现了田鼠洞吧？北大荒的田鼠，可是极为肥硕的。 赶上开饭的时候，它是必到知青宿舍前转悠。而知青们——不分男女，都对它不薄，从不让它空口而归。当然，它也会投桃报李，在知青们的指令下，表演直立；或是窜将出去，把抛掷在空中的棉手套接住、叼回。 在单调的远离故土亲人的日常生活中，它为我们增添了许多乐趣，消减了不少乡愁；在夜晚的林间小路上，它给独自前往鸡舍添水、加食、查看的女知青壮胆。马号的小宋枪法不错，每次出猎，都要带上虎子。命中远方草甸子里漫步的狍子后，必是虎子第一个冲了出去，然后在倒地的狍子旁转圈，等候猎手前来收获猎物。  随着边界局势的有所缓和，山沟沟里屯集一百多人的武装连队已无必要。何况，名为“生产建设兵团”，其生产仍是第一位的，要讲究经济效益。于是，就以这个狗年的年底为开端，在随后的一年里，总计有四五十名知青分批调往采煤队与新建点了。其中，尤以第一批离开连队时的情景最令人难忘。 朝夕相处的伙伴分手在即，全都依依不舍。调离者提着行李将要登车，留下的都赶来握手送行。而跑前绕后，最为忙活的竟是我们的虎子。对于男知青，它几度前爪腾空而起，身子几乎直立，作势要前扑拥抱的样子，眼神里透着迷惑；而对于女知青，则是轻轻地摇动尾巴，把脸贴放在她们的裤腿上蹭来蹭去，发出“呜呜”的声音，久久不愿意离开。 但是，尤特（一种带拖斗的轮胎式拖拉机）还是“突突突”地发动了，拉着一车斗的知青远去。烟尘中虎子紧随其后，奔跑了数百米后才折转回来。毕竟，路边的麦台上还站着许多仍然挥手远眺的知青。也许，它永远不会明白，这些与它相处已久的人们怎么会走的走、留的留呢？当然，它更难以逆料，若干年后，这些个知青都将跟它告别，回到几百里、几千里外的故乡。一场涉及千百万人的上山下乡运动，来之既猛，去之也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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