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外国街 我们下乡的瑞丽原是靠近缅甸的一个县，在云南的西南角，属于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管辖，“文革”中取消了自治州的编制，划为保山地区所管。现在已经恢复了原来的编制。 图1  我们弄岛农场在瑞丽的南端，依山而成，大部分的山地，种植着橡胶树，小部分在坝子里种植水稻，我们连队就在坝子上坡的地方，有740多亩水稻和750多亩橡胶，一年到头，田里的活儿忙完，就到山上去忙，山上的活儿还没搞完，下面又要忙了，整年都没有空闲的时间。好的方面也有，就是离各街子都近，离公路也近，进城方便一点儿，山上的连队要探亲，都要先走到营部，住一晚，然后再上路，赶街子也是摸黑走下山，然后才赶得上街子。不然就提前一天到营部或山下的连队，找知青朋友，挤住一晚。我们连队就经常接待山上连队来赶街的知青。 我们到边疆后，领导就教育我们，不要去赶外国的街子，我胆子小，一直没出去过，每次听到别的知青津津有味地聊着外国街子的事情，都听得入神，可是，一直不敢走出这一步。后来调到营部，更是不敢想了。 都是一样的知青，插队的昆明知青就不同了，他们的身份是边民，听说《国际法》里都有“边境两边各一公里的居民，可以自由选择国籍”，所以他们可以大摇大摆地跑到缅甸那边的街子上去，所以我们经常跑到边境附近的小姐茅寨子，找他们去那边买一些东西，小姐茅寨子的知青是昆明师院附中的，有二十多人，从高中到初一都有，最大的一家是几个兄弟姐妹组成的，为首的我们喊他“二哥”、另外我们比较熟的有“马鹿”、“马桩”、“老木”“马坚”，为什么喊这些绰号，我问了好久还是搞不明白，干脆不管了。反正没有一个人姓马。那个“马鹿”后来回到昆明，进了昆明工学院，几次来北京出差还到我家里来，那时才知道他的大名叫王家禄，这大概是第一个知道真名的了。 在76年9月份，我被批准回北京，知青朋友都知道我还没去过“外国街子”，纷纷提出要我出去赶一次外国的街子，我心里也痒痒的，心想，来边疆七年多，连外国街子都没去过，也是太亏了点儿，于是答应大伙儿，去一趟缅甸那边的“弄玛街子”。 提前一天，我和几个知青朋友就住到了小姐茅寨子，第二天，一大早，几个插队的知青就跑到弄玛街子去了，说只要那里没有了农场的人，就来喊我。我就一直等着，心想这次一定要去看看，两边的街子，到底有什么不同！姐茅寨子后面的竹林就通向弄玛街子，大概五分钟就可以走到。可是我等到十点多，还没见他们来喊我。心里不禁想着，今天看来没办法去了。正在我着急的时候，“鸡蛋”来了，他告诉我，街子上还有两个农场的老工人，估计很快就会走了。说着就带着我向街子方向走去，我心里又紧张、又兴奋，走过了竹林，远远看到前面的竹林后面，一排一排的竹棚，人们走来走去，守在街子里的“小丑”冲我们摆了摆手，我知道街子上还有农场的人，只好耐下性子继续等着。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只见“小丑”向我们招手，我知道最后一个农场的人已经离开，赶紧往街子跑去。 进了弄玛街子，果真与弄岛街子不一样，竹林间的空场上，一排一排的竹棚，排列整齐，竹棚下的竹芭台子上摆满了物品，有日本的“块吧的确良”、傣族自己织的粗布，一卷一卷的罗列在台子上，日本的压皱尼龙纱巾，五颜六色悬挂在棚子的竹梁上，迎风飘展；卖手表的摊子，台子上摆着各种手表，我看了一下除了日本的“双狮”（国内叫“东方”）外，欧米伽、浪琴、罗马、天梭、梅花应有尽有，新旧不一，我走过去问了一下，价格比那些“老比郎”挑到连队的价格都便宜一到两成，只是自己不懂手表，因为好多都是“翻新”过的，戴不了两年就不走了，有一些是当地人喊的“粗码表”，就是假表，表盘是高档的，芯是根本没有宝石的，走走就死了。那年，一个同学买了一块“梅花”表，表盘上标着“57钻”，结果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中轴有两颗红宝石，走了三个月就报废了。街子上的外国食品很多，缅甸出的咖啡，大桶小桶都有，小桶的只卖五角钱一桶，我想回去可以带一点儿，就凑到前面讲价钱，旁边的插队知青见状，赶紧走到我旁边，用流利的傣语说了起来，卖咖啡的比郎见了，也叽里呱啦的说了起来，我只好闭上嘴，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我花了五元钱，买了16桶咖啡，合着一桶才三角多。后来，朋友说，他告诉比郎，我是带回北京的、第一次过来赶外国街，以后再也不会来了，那比郎听了，就多给了几桶，还让他告诉我，是给我父母喝的。看来，她也知道我们远离家乡的苦楚，对我格外照顾。看着她这么对我，我就接着在她那里把奶粉也买了，买的是大桶的“森永”奶粉，也比以前买的便宜一元钱。 街子卖烟的摊位，我也去关顾了，买了两个奥地利的“五星”火机，这是给抽烟的朋友的，买了一条《三五》烟，一条缅甸出的细枝薄荷烟，这些都是回北京招待原来的同学的。其他的摊位我都看了一下，与境内的差别不大，旁边的一间竹房子里，飘出一股香气，我听朋友讲过，那是抽大烟产生的，我打趣地问他们，他们说“两毛钱抽一个‘泡’，”还问我敢不敢去尝一下，我连忙摇摇手，忙不迭的走开了。我大概在街上转了一个小时，那几个朋友就一直守在几个进出的路口，只要有动静就给陪着我的同学打招呼，好在这段时间，农场的人都已经赶回去吃饭了，没有人走进来。而我，就像做贼一样，过了一回赶外国街子的瘾。只是不敢与任何人说。直到过了几十年后，才在聊天时讲了这次的经历。 我至今还对带我去赶外国街子的几个昆明同学怀着感激的心情，几次在昆明遇到，我都表示对他们的感谢。而他们几个多数已经把我记忆深刻的事儿，忘到脑后边了！ 听说时至今日，农场挣工资的人，还是有规定：不准去国外赶街子。我去赶外国街子的时间已经过去了41年，要追诉的话，也过了追诉期了吧！ 呵呵…… ——记于2017年11月29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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