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粉沫春秋之一） 初冬，五（4）班的小强父母找到春桃老师，恳请让自己的孩子转到她的班里去。 “小强下学期就升毕业班了，现在转班不太合适吧？再说梅老师同意吗？她的脾气你们晓得，如果不经过她同意就贸然转班，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啊！”春桃老师微笑道，“读得好好的，干吗要转班呢？” “再不转班，小强……小强就真的完蛋了！郭老师，求求您了！”小强的父亲带着哭腔道。 “李师傅您别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让我来说，”小强的母亲抢先道：“开学的时候老李带着孩子来报名，梅老师就警告说着孩子要完蛋了……”接着便一五一十地道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上个学期应部分家长的要求，梅老师开始利用课余时间让部分学生到家中进行有偿补课，并“启发”其他学生家长“自愿”让孩子参与其中。声称为了提高学习成绩，提前为进入毕业班及小升初打好基础云云。 小强的父母明知孩子学习成绩很好，不愿得罪老师还是违心地动员孩子去补课，可倔强的小强却不买账，坚决不肯屈服。一脸不屑地对妈妈说：“去补课的都是猪的祖先！” 孩子不合作，家长也没有办法，原先和谐的师生关系变得微妙起来。几年来一直坐在教室前排，个子的矮小的小强因为上课时说话突然就被梅老师调到了后排座位；喜欢回答问题的小强屡次举手梅老师却视而不见置之不理，久而久之，孩子产生了逆反心里，作业也马虎了许多。 到了这个学期，李师傅带着孩子来报名，梅老师当着他的面数落小强，甚至用手指头戳孩子的额头，着实让中年得子的李师傅心疼不已，一句“我看你家这个娃娃快要完蛋了”更是深深刺伤了父子俩的自尊心。 孩子气得泪流满面，父亲强压心头的不快，忍气吞声小心翼翼给梅老师赔不是。 小强的逆反心理与日俱增，开始拒绝做作业。万般无奈，家长才来找孩子的启蒙老师。 “如果不转班，再这样下去小强恐怕真的要完蛋了！”孩子妈妈一声叹息，期待地望着春桃老师。 “你们和梅老师商量过吗？” “商量？”孩子妈妈略略一怔，“我只差跪下来求她了！” “她怎么说？” “她说只要有人肯接收、敢接收，她就放人。” 春桃没有贸然答应，对于梅老师，她向来敬而远之唯恐避之不远，那可是全校教师中有名的刺头。本想婉转回绝两位家长，但见小强的父亲堂堂男子竟憋屈得在人前落泪，不免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建议他们：“我看你们最好先找校长反映情况，由学校领导出面协调恐怕会好办一些。” 这所小学始建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建校的初衷主要是解决州委和州政府机关工作人员的子女就近入学的问题。校址虽毗邻州府机关，却处于农工杂居的城中村的半包围，自然不可能将附近寻常百姓的子女拒之门外。于是，该校迅速成为全市学生最多的小学，师资力量远远跟不上学校规模的发展，班级严重超员，班均人数都在六十人以上，大大超过教育部班均四十五人的上限。 尽管如此，老师们依然恪尽职守任劳任怨默默奉献，不菲的教学成绩使学校名声鹊起，成了全市家长趋之若鹜的重点小学。学校教师实行的是大循环教学，即每接手一届新生就要从一年级启蒙教到六年级毕业，周而复始全部负责到底。 四年前小强入学时，一年级三个班的新生均接近八十人。每班教室都拥挤不堪，教师的讲桌被课桌挤到了讲台上，讲桌与黑板之间逼仄的空间仅仅勉强能够容得下老师返过身去板书，教学环境之恶劣，教师特别是班主任不堪重负的情况可想而知，师生苦不堪言无可奈何。学校苦于师资力量奇缺，校长也无计可施。 和所有独生子女一样，小强是父母的心头肉掌中宝。他父亲年过不惑中年得子，更是对他呵护备至宠爱有加。尽管如此，小强却没有一般独生子女被娇惯宠坏的毛病，活泼好动却守规矩懂礼貌。喜欢学习但绝不盲从，聪明伶俐又爱动脑筋，课堂上喜欢提问，甚至敢于质疑书本。 春桃老师历来反对学生死记硬背，喜欢培养学生独立思考的能力，甚至常常鼓励学生为自己挑错。不管是汉字书写的笔划，还是汉语拼音的读音，都虚心听取学生的意见，无论学生的意见是否正确都首先予以肯定他们求知的积极性，再心平气和地讨论分析，实事求是有错必纠。 到了第二年，学校师资力量一有改善，校长立刻在这个年纪增设一个班，学生分别从原来的三个班里抽调，小强虽然不情愿，还是成了梅老师的学生。 学习好的学生老师都喜欢，梅老师当然也不列外。不过，和春桃老师不同，梅老师可不太喜欢多嘴多舌的学生，学生们都有些怕她维护师道尊严的模样。在碰了几次钉子后，小强变得乖巧起来，即便心中有了疑问也不再去自讨没趣，师生到也相安无事，直到上个学期。 校长获知小强的情况后对家长说：“由学校领导出面，强行让孩子转班容易使老师之间产生矛盾，不合适。你们如果能够征得两个班主任的同意再转班，我绝对没有意见，那样对大家都要好得多。”小强父母觉得校长言之有理，点头称是，道谢告辞。 转天下午课外活动时间，小强的舅舅陪同妹妹来到五年级办公室，正好两个班的班主任都在。小强的舅舅和颜悦色地央求道：“梅老师，我知道小强转走不会影响你们班的成绩，麻烦你高抬贵手让他转走吧！” 正在批改作业的梅老师头也不抬不耐烦地说：“转转转！哪个班同意接收他，你们就转走吧！” 小强母亲立刻转身走到春桃跟前：“郭老师，既然梅老师都同意了，小强原来也是你们班的学生，你就收了他吧！” “我虽然是班主任，一个人答应也不算啊！一个班毕竟是两个老师负责，还必须征得黄老师的同意才行。” 负责教数学的黄老师是春桃的搭档，此时正好走进办公室，不待家长开口就很爽快地一口答应：“没问题，我同意！”因为她也非常喜欢小强这个四年前的得意门生。 “不行！我不同意！”梅老师突然歇斯底里地吼起来，满脸顷刻间胀成猪肝色，脖上青筋直冒。她压根没有想到，这办公室里竟有人敢和她对着干。 “梅老师！你究竟想干啥？”小强舅舅勃然作色厉声喝道，“我看你没有几十岁也有几十斤嘛！为哪样说话不算话？难不成你想把我外甥拴起来当猴耍？”说完怒气冲冲拉着妹妹冲了出去。 兄妹俩风风火火冲到五（4）班，把小强的课桌和椅子搬到了五（1）班教室里。 回家后，小强舅舅越想越生气，准备拨报社记者朋友的电话爆料，想为妹妹一家出出这口恶气。 “大哥您别着急！明天还是先听听郭老师的意见再说吧。”小强妈妈已经冷静下来。 次日兄妹俩亲自送小强上学，将曝光的计划告诉了郭老师。 “不妥不妥！你们替我想想，一旦曝光，她（梅老师）受到舆论谴责出乖露丑是咎由自取，你们也出了气，可学校的名誉也会因此受损！我和黄老师在学校岂不成了众矢之的？不能因为一颗耗子屎坏了一锅汤啊！既然小强转班的目的已经达到，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们就不要再和她一般见识。如果你们一定要曝光，我只好把小强退回去。”春桃老师句句在理，小强舅舅这才打了消曝光的念头。 几天后的清晨。 五年级的办公室内，轮值的两位女教师正忙着生炉子。体态臃肿的梅老师一边捅炉子一边气哼哼絮絮叨叨骂个不停。蹲在地上的彭老师一边劈柴一边劝她：“我说梅婆你这是何苦呢？气大伤身啊！大清早你一来就开骂，你背地里都骂好几天了，家长得罪你，小桃可没有得罪你啊！你干吗老是把气往她身上撒？那孩子不服你管，家长也是没辙才要求转班，少个菩萨少柱香，换我还求之不得呢！你既然点头答应家长又何必要和小桃过不去？再说那孩子原来就是小桃的学生，你生哪门子气嘛？” 梅婆并不听劝，依然气咻咻吼叫：“我怕她有多大本事，有本事咋不去教中学？去教——”她嘎然收声，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春桃咄咄逼人的目光张皇失措。 “老实告诉你：我早就教过中学，三年教龄！不信你到教育局去查！”春桃进门之前显然听到了她俩的对话，自从上周小强转班后，梅婆就一直阴沉着脸，仿佛春桃向她借了白米还她米糠似的，虽然同在不足十五平米的室内办公却形同路人，对春桃不理不睬。 对梅婆的专横跋扈春桃向来一忍再忍，梅婆的反复无常令春桃暗自好笑但并不理会，而今听到她背地里出言不逊，终于忍无可忍瞬间爆发：“梅老师！你不要欺人太甚！平日里都说你是老虎屁股摸不得，我今天偏不信邪就要摸你一摸，看看你敢把我怎么样！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当着家长的面答应小强转班，现在你又出尔反尔，做人也太不地道了吧！” 说完依然怒目圆睁逼视梅婆。 梅婆自知理亏不敢和春桃对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张口结舌无言以对，撂下火钳逃之夭夭。 2015-1-5初稿 2015-1-6改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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