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瞬间

2016-11-9 07:19| 发布者: 皇城龙狼| 查看: 274| 评论: 0|原作者: 齐京生|来自: 原创

摘要: 知青、穿井、生死、瞬间

1970年北大荒的冬天格外寒冷。记得在兵团53团12连小分队时，那是我刚刚成为东北建设兵团知青的第二个年头。一个北风呼啸气温骤降到零下40度的夜晚之后，连队唯一的一口深水井冰封冻住了，全连顿时陷入了无水的危难困境，几百号人的生活几近凝固在窘迫之中。连部立即命令我们小分队前去处置，面对如此艰巨的任务，作为小分队的一名战士领命绝对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接到任务后班长陈连举（富拉尔基知青）立即带着我和白力（富拉尔基知青）还有一个外号叫“跳猫”的哈尔滨知青钱家松一同去深水井凿冰解冻。起初大家是轮流下井凿冰，由于井口下方10余米都被冰冻完全坨住了，所以我们可以站在冰坨上把凿下的冰块装在一个柳条筐顺利的升井，一个多小时后，随着冰坨的变薄，逐渐能够从冰坨中间看到近15米以下的黑洞了，阴森森、冷飕飕真正是寒气逼人令人胆寒，此时的我们汗水、冰碴、潮气、冷风交杂着裹挟着又被井口的寒风瞬间冻住，几个往复已经是冰人了，浑身上下一层冰霜似的，此时大家心里都清楚，真正危险的时刻刚刚开始。

我再下井时就会下意识地把绑在腰间的绳索紧了又紧，把僵硬的棉鞋鞋带系了又系，棉帽的耳朵也系紧在了鄂下，再换上一副干燥的棉手套以便把钢钎握的更紧，铁锤也换了小一号的了，小心翼翼的动作显得更为谨慎。

偶尔凿下的冰块顺着黑洞滑落下去，约一秒钟才能听到落入井底传回来的“咕咚咚”声，那个声响沉闷且毛骨悚然，心理的恐惧与肩头的重任彼此交替着在心里涌现，我试图用“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大无畏革命精神”的心理暗示默默支撑着此时的胆量，凿冰进度也随着脚下的冰坨根基越来越小，越来越滑而越来越慢了...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进度缓慢的仅为开始的三成，疲劳、恐惧让已经冻得几近麻木的手握不住钢钎...我们轮换着下井凿冰，跳猫的钢钎就是在他再次下井时脱落掉进深不见底的井水中，随着他惊愕的一声哎呦，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秒寂静后那传回来的“咚”，钢钎或许是斜扎进了水中短促的一声。
终于，在我们分别连续4次下井凿冰后，冰洞的直径可以容得下一只水桶顺下了，白力是第五次下井了，他紧靠在井壁，一只脚支撑在对面的冰坨，一只脚站立在一块硕大的冰柱上，只见他用足力气把钢钎凿进冰柱的边缘，一锤、二锤、三锤....突然，拴在他腰间的绳子猛然坠下，我和班长紧握的辘轳把险些滑脱，只听白力大喊一声，接着一声巨大的拍浪声回传到井口，白力和脚下的冰柱被钢钎一同凿掉了，白力被我们拉住了，冰柱却应声落入井水中。

这一击可谓是成绩斐然，整个的井洞直径几乎和井口一般豁亮了，原来深不见底的井底现出了微微白色，那是白力奋力凿下的冰柱飘浮在水面的反光，我们赶紧把白力拉上来，纷纷拍打他的肩膀以示祝贺，大功告成了也就意味着可以回到暖和的营房休息了。

富有经验的班长想尝试打起一桶井水，此时他放下一个水桶到井底，无论他怎样摇摆水桶想让水桶倾覆以便打起一桶水，但是浮在井水上面的冰柱阻挡住了水桶的下沉，水打不上来。一下子大家刚才的兴奋像被浇了一桶冷水一样沉寂了下来，“必须下去把冰块捞上来”，班长的口气掷地有声容不得半点含糊。

班长自告奋勇第一个下去捞冰...半个小时后连续5桶碎冰块被捞了上来，班长已经累得不行了，我们赶快把他拉到井上休息。我理所当然的排在了必须下去捞冰的位置。拴好腰间的救命绳，戴好了棉帽，再次紧了紧裤腰带，我握着钢钎和铁锤顺着冰碴的深井岩壁慢慢下滑，下到离井水面不到二米的地方，这时我才知道为什么身强力壮的班长仅仅半个小时就坚持不住了的缘由...脚底下没有可以踩踏的地方，双手被工具占据着也没有可以攀附的地方，井的直径大于我的腿长，根本没有任何支撑身体的东西，人的整个身体都悬挂在空中，小的浮冰已经被班长打捞完了，只剩一块大的冰柱漂浮在水中，还要对浮冰做凿砸的动作，还要保护自己的双脚不要浸在水中，井水的雾气弥漫着恐惧，悬吊在腰间的绳索必须由自己把整个身体平衡成水平形状才能双脚悬空附下上半身凿冰、捞起、装筐...比起刚才站在冰坨上凿冰那可是完全的不一样啊！井口的辅助人员只能凭着我的口令升降我的身体和升降柳条筐，几次来回我的棉鞋、棉裤就浸湿了，凿下的冰块由于水的浮力时沉时浮，捞起来非常费劲，手套也因捞水里的冰而完全湿透了，刺骨的冰冷、麻木的身躯、寒气雾气逼人、全身紧张哆嗦、满头汗水直流、身体消耗非常大，连续2筐碎冰被拉到井上后，我几乎体力透支殆尽。

时间过得无比的慢，心跳的声响让我计算着时间的指针移动到了10分钟左右，我下意识的默默决定：坚持再把最后一块水桶大的冰块捞上去。

一块滚圆的水桶大的冰块是无法再凿碎的，每凿一下它都滚动下沉一下，很难把它凿碎，只有把它整个捞起来装进柳条筐里才能结束这场艰难的工作。我几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终于把这个大家伙顺着井壁几近抱着塞进了筐里，严格的说是挤进或者说是卡在了柳条筐的把手里，想像着用挤压的力将滚圆的冰块完全束缚住以便升井，在确认还算结实以后，我拽了拽绳索用我嘶哑的嗓音喊了一声：拉。井口的辘轳把转动着吱呀声将这个大冰块缓缓的升上去...我精疲力尽的悬靠在冰冷的井壁，等待着班长和战友们再把我拉上去的时候，突然听到白力惊呼了一声：糟了...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脑子又瞬间一片空白，我下意识的紧贴井壁，恐惧的闭上眼睛，等待着意识中的那个恶魔的降临...咣...嗖...咕咚.......

井口上一片混乱，嘶声裂肺的呼唤着我的名字，片刻之后，我的身体感觉到被绳索牵引上升...我近乎瘫软的缓了好一会才应了一声，当我被战友们拉倒井沿时，白力大哭着紧紧的抱住我...

后来才知道，柳条筐里的冰块歪歪斜斜，升井的时候战友们就感觉到此筐冰块足足有20多斤沉，就在离井口5米多的地方突然滑落下来，咣的一声是砸在10多米深的井壁上，嗖的一声是掠过我的耳边，咕咚一声是掉在了井水之中...幸亏冰块是在10米处碰撞了井壁才改变了坠落方向，让我逃过一劫！我毫发无损，而20多斤重的冰块从20多米的高处坠落，砸到哪都会必伤或死无疑，生死就在一瞬间。

命运就是这样，当你大难不死时就会必有后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