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多年前的我，正在陕北的一个小山村接受“再教育”。那是1970年的春天，有那么几天，老天仿佛定了下来，整天地刮着令人讨厌的大风，风卷起浮散地面上的黄土，搅合在大气中，白天仿拂处于整个黄昏之中，老是那么暗淡无光，没一丝春光明媚的意思。那几日乡亲们老是说：“又有什么灾难该来了”。 果然，“灾难”来了。一天傍黑，—只狼跳之了羊圈，毫不客气地咬死了十四、五只羊；第二天傍晚，又有十三四只羊死在了它的利牙之下。才两个晚上，羊群就“销”了一半户口，急得我们那位天天盼卖羊发财的红眼队长破口大骂了半天，亲自带着我们几个壮后生，一吃晚饭后就守在羊圈里。那狼发现有人站岗了，不敢再跳羊圈，但老在羊圈上面的山头转来转去，不时地嚎叫一声，以示自己的存在。那几日，村里人的话题就是“怕怕”(当地人对狼的“尊称”)。俗话说孤狼似虎，人们都害怕这只“怕怕”；出工的人结伴而行，天不黑就收了工；爱串门的婆姨们也收起了往日的风采，静静地在家做针线；就连天真无知的孩子们，也整天价“猫”在窑里望和窗外的“黄”天发呆……。 那年我正好18岁了，正是什么也不在乎的时候，看见乡亲们那么地害怕，心里常常嘲笑人家“哼，一群胆小鬼，我就不怕，让我看见狼，非得打死它不可。谁知，这世上的事就有那么巧，就在狼吃羊的第5天中午，在地里干活的我，趁“歇晌”之机，独自溜到一条名叫“来要沟”的地方砍柴去了。正在沟底平处码柴垛时，我觉得背后传来似有似无、忽远忽近的“沙沙”声， “有什么东西”，感觉在告诉我。我立即转身一看，果然，离我四、五米远，有只“大狗”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它，一双红丝丝的三角眼，浑身长着灰黑色的毛，两耳耸立，嘴里不断淌着唾液。我还认为是别地跑来的狗，心里还想捉住它，弄点狗肉吃吃(那时我们要能吃顿肉可真是天大的口福呀)。于是，我发出阵阵农村人唤狗的音调，想诱它走近好捉住它，不料，它却向四处张望，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这时，我突然看见它的尾巴下垂在两条后腿间，“上竖是狗，下垂是狼”！我一下醒悟了!它，就是那只“怕怕”，就是我想打死它的那只“怕怕”。然而，这时的我，却没平时里那种壮志了，双腿不由打哆嗦，直往后退去，而“怕怕”却向我逼近而来，我扯着哭腔大喊“打狼呀”，但四周竟无一人。我本能地举起砍柴用的小镢头软弱无力地向我不断逼进的它砸去，狼愣了一下，后退了几步，“呜”地一声大叫，就如同在羊圈的嚎叫非常渗人。只见它腰一弓，后腿一蹬，就扑将过来。我只见着那大张着、喷着腥气的、血红的大嘴和白白的利牙向我眼前冲来。我再次挥起镢头砸向它，“咣”，镢头恰好砸在它的头上，狼又楞了一下，退了下去。这时我也定过了神，拼命地挥镢一气猛砸，嘴里不停地嚷着：“打狼，打狼”。就这么几个来回，狼“呜”的一声，掉头朝沟前跑了，等我追出沟口，已看不见狼的踪影了。我，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一点劲也没有了。 这以后的好一段时间，我常常地冒出一句： “打狼、打狼”，众人都说我被狼吓掉魂了。 不过，自发生这事后，我却出了名，人们都说我连孤狼也敢打 ，说明这人心“残货”，以后少招惹他。还有，自我打跑这只狼后，村里再未闹过狼。1990年我回去一次，老邻居还说大概你把狼精打了，人家不敢来了。 （发表于1995年9月5日《中国林业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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