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这令世人为之悚骇的动物，每每人们提到它，碰见它，总不由心惊肉跳一番。 可我20岁上下的时候，蛇对我可没有那么大的威力。那会我初涉世道，刚到林场工作，整天在山林里钻来钻去。别说蛇了，就是什么狼、豺、野猪、豹子也都见识过。大的动物咱不敢打，这蛇，可就成了我逞英雄的对象。那会儿只要听到人说“有蛇”，立刻就像触了电似的，“蹭”地就奔过去，或用木棍或使石头，狠打狠砸一番，直到蛇在痛苦中挣扎死去为止。回忆起来，在那没有保护野生动物法的日子里，死在我手下的蛇或许有百把条了。 可就在一次很偶然的“战斗”后，我却从此不再杀蛇、打蛇了。那是一个炎热的中午，正在工棚里迷迷腾腾歇晌的我，听见外面有人喊叫“龙!” “龙!”我如同喝了兴奋剂一般，从床上一跃而起，趿拉上鞋飞跑到人们叫喊的地方——工棚后面小溪边的路上。那里已围站了十多个人，正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嚷嚷着。我挤上前一看，好家伙!这么大一条蛇。除在动物园，野外见到这么大的蛇，我还是头一遭。只见它，盘着茶杯般粗的身子，蛇头立起2尺多高，黑色的信子不停地一伸一缩，身上的黑、红花纹随着身子的一胀一缩不断地变换着，一副吓人的样子。我再细瞧，嘿，蛇头后部有个突起的“角”，怪不得人们喊它“龙”、“龙”的。平素人们见蛇都怕得要命，今日见了“龙”，哪里还敢轻举妄动。平日与我一块浴血奋战过的“灭蛇手”们，此时也呆呆地不吭不哈，全没了蛇就出击的“战斗”激情。我暗想，哪里有什么龙？它只不过是一条大蛇罢了。见大伙不吭气，我的豪气上来了，又见有上级领导在场，更激起了我的好胜心。我当即向前走了几步，捡了块两三公斤重的石头，准备投入“战斗”。但我见这蛇大得确实不一般，也不敢掉以轻心。瞄准蛇的七寸处，猛地将石头砸到蛇的头颈部，想一下子结果了它。正吐着信子的蛇挨了这一击，显然受伤不轻，急忙爬向路边的草坡。我一击得手，怎肯罢休。追过去，又砸又打。没几下子，蛇在猛攻之下滚下了草坡，展开了近3米长的身子一动不动地躺在了那里，它，死了。“把蛇拿回去，上伙房给做了”工区领导对我吩咐着。瞅见领导满意的脸、望着众人或敬佩或惊诧、或漠然的各色眼神，心里这美哟，洋洋得意地提起了“战利品”。“蛇还活着!”有人突然大喊一声。我一楞，急忙低头瞧去，蛇，没动!它不会活了!但我更楞了：蛇的眼里竟流出了眼泪。“怎么，蛇也会流泪子”我又将蛇头举到眼前近看，泪?是泪!一颗，又一颗地滴了下来。啊，蛇也流泪!唉呀，这让人一见就发骇冷酷阴毒无比的蛇有感情?有痛苦?有伤心?我仿佛听见蛇在哭泣着向苍天控诉这万恶的人类，是如何如何地折磨摧残着它们。我受到了种莫名其妙的震撼，刚才的得意劲早不知上哪儿了。我默默地将死蛇扔进了树丛中，扭转了身子…… 以后我曾请教过学者专家，自己也查阅了有关蛇的书籍。关于蛇会不会流泪是没什么可争可论的。但我至今无论是在动物园、是在野外，还是在电影、电视屏幕上，只要见到蛇，眼前就会浮现出那条流泪的蛇，看到那颗颗晶亮晶亮的蛇泪…… （发表于1996年绿化与生活杂志第6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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