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余波(小小说)
——记一件发生在“文革”结束后的事
刘青是一个北京赴滇知青,他1969年来到云南的农场,在生产队呆了四个半月后被借调到了分场场部,于农场改制为兵团后,被生产队(连队)要回,担任文书工作。但在几个月后被正式调到营部(分场场部),一直呆到1976年“病退”回到北京。他在办理回京手续及返回京城的路上,爆发了“粉碎四人帮”的大事件。“文革”结束了。
刘青回京后,先后在博物馆、科学院、街道办事处干过临时工,直至1977年底,正式被招进军队的单位——汽车修理所——担任一个营级单位的“文书”。他一边努力学习汽车修理理论,一边参加修理实践,很快就在单位成了有文化、有技术的业务骨干。受到大家及领导的好评。
1978年年中,修理所所长通知他,说是司令部直属政治部喊他去一下,他还以为自己恢复干部身份的要求已经有了结果,就兴冲冲地搭车来到了城里的司令部机关大楼。可是到了一楼的直属政治部办公室后,一个干事直接把他领到了二楼政治部的保卫部,他很奇怪,因为当时军队正在“清理三种人”,一般是查出在‘文革’中,有重大问题的人都是在这里被宣布解除军职,送到“学习班”的。他心里不由得产生了疑虑,“我怎么来到这里了?我在那个时代没什么问题啊!”正在莫名其妙之时,办公室的门开了,走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他认得,是兵种的政治部保卫部副部长,在家里见过他,另一个年轻稍轻的不认识。那个年轻的坐下后,就开始发问:
“你下乡是在云南保山的瑞丽农场吗?”
“是啊。”
“你在农场参加过什么组织没有?”
“没有,我们去了之后已经没有群众组织了。”
“你在那里干了什么反对党委的活动没有?”
“没有啊,我下去后由于表现比较好,虽然家里的问题还没解决,但下去不到半年,我就调到了机关。这些档案里都有。”
“我没问你的表现。你是怎么回到北京的?”
“我是正式‘病退’回来的,这些手续档案里都有。”
“你在回北京的过程中,上边有谁帮你说过话吗?”
“没有。我父亲的问题没搞清楚,谁会帮我啊。那些人躲还躲不及呢。我都是按组织手续一层一层地报上去,北京安办批准回来的。”
“你再说说,你回来带什么东西回来了?有走私物品吗?”
“没有。我在那里就买了一块手表,还是国产的‘东风’牌,天津出的。”
“在那里,你参加过走私活动吗?卖过“杜仲”吗?”
“没有。”
“你好好回忆一下,究竟有没有?”
“我不用想。自己干过什么自己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坐在一旁的副部长开口了:
“你认识我吗?”
“认识。你不是X叔叔吗?”
“那就好。你刚才说的话都是实话吗?”
“向毛主席保证,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在农场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啊?”
“叔叔,你知道,我从小就胆小,从不惹祸的。走到哪里都是最老实的。”
“这倒是。你在农场得罪过哪些人?现在他们现在的情况你了解吗?”
“我真没得罪过谁。就是营里那些干部,对待知青有的好一些,有的差一些。我和对知青好的人走的近一些。”
“你和他们起过正面冲突没有?”
“没有。就是有些事开会时观点不同,我是一直维护知青的利益和权力,肯定有人不高兴。但那是在会议上,都是正当的啊。”
“那反对你的意见的人,你还记得有谁吗?”
“唐其雨、朋十多、……”
“别说了,够了。你再说说知青里面你有仇人吗?”
“知青?没有。我在兵团和哪里来的知青关系都好,遇事都极力帮忙。仇人肯定没有。”
年轻的(后来刘青才知道他是群工处的处长)插话说:
“一个都没有吗?”
刘青想了想
“想不起来。真的没有!”
“你的好朋友有哪些?连队的、营部的都想一下。”
“连里的多一些,有XXX、XXX、XXX……;营部的有XXX、XXX、XXX……”
坐在一旁的部长站了起来
“小刘啊!你怎么交了这么一批好朋友啊!你看看这个。”
说着,他从公文夹里拿出一个信封,把夹在下面的一摞纸取下来,把那封信摔在刘青的面前。刘青赶紧拿过来,信封上写的“北京西城区知青安置办公室收”,抽出里面的信,打开一看,顿时傻了。其中有公函,还有揭发材料,内容都是揭发他的问题,整整十大“罪状”。公函里写着:刘青,是“四人帮”安插在瑞丽的死党,直接参加了反军乱军的活动;刘青大肆走私贵重药材;刘青,道德败坏给女知青照裸体像,有照片为证;刘青欺骗组织装病,在师部医院拿的药没吃,临走丢在床底下;刘青回京是“四人帮”安排的:……
后面附着几页“揭发信”,一个跟他最要好的昆明知青写的最多,揭发的也最具体;另外两张都是一句话。用以证明“揭发信”里提出的他和八队的一个昆明知青去取过卖杜仲的钱。
怎么是这样?刘青顿时脑子一片空白。那个揭发他的人和他住过一间宿舍,六年多,一直在一起搭伙一块儿吃饭,当年为了那人的弟弟上学,他跑上跑下,不知费了多少力,怎么会这样?取钱的事是有的,那只是陪着去了一趟寨子,谁知道是取卖杜仲的钱?那照片是与女朋友去瑞丽江边,游完泳后趴在岸边照的,哪是裸体啊?明明是穿着游泳衣的嘛;还“四人帮”的死党,那时要是与他们有一点儿关系,自己早就当兵,上学去了,谁在农场呆上七、八年?
再看看公函,一看就是唐其雨的笔迹,一想起那个瓦刀脸,气就不打一处来,唐是农场里的“青年才俊”,移民到的农场,如果没有知青来,他肯定就是“法定”的接班人,高小毕业他,在移民当中算是个年轻有为的,早早就入了党,可是,生不逢时,知青来了,相比之下,这些城里来的高中生、中专生怎么也不比他差,可是农场(兵团)还是顾及这些移民的情绪,把唐早早调到了营部。但由于有了知青,肯定阻碍了他的“进步”,回想那时开会研究问题,一牵扯到人才使用,唐总是反对任用这些知青,现在看来知青走了,他也该“出头”了。怎么会把矛头指向我啊?想不明白。
部长看着刘青一脸的茫然,笑了起来,“别看了!拿回去慢慢的看。”处长接过话题,对刘青说:“你呀,要接受教训啊!亏得我们在清查中,看到你的问题太特殊了,派人到云南跑了一个月,从昆明军区,到保山军分区,一直到瑞丽的武装部。才搞清楚你的事儿。人家保山军分区的领导还不让我们去瑞丽,说是这些都是派性闹的,你的邻居,那个许副营长也被抓了,非说他是坏头头,一个转业干部没有承认,硬是判了十五年,那要是没回来,你小子也没跑儿。”部长接过话茬儿,“看看揭发你的人。你还说是你的好朋友。处长他们调查了,那份揭发材料就是矛头指向他的时候,他揭发的你。他是立功了,没事了。你呢,要不是我看到了是你,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处理了,你小子怎么也得关上个年把,亏得我让他们先去调查了,在北京我也让他们找了你的几个战友,他们都说你的好话,说你干活拼命,文章写得也好,走到哪里都和大家打成一片。我才批了他们的调查报告。现在调查报告我们留下,那个信就交给你了。当个教训,好好留着,时不时看看,想想该结交什么人!”
刘青出了保卫部,来到一楼,想把事情跟政治处的人说一下,王处长没等他说,就开了腔:“别说了!我们都知道了。那封信还是我们转上去的呢。好在他们派人调查清楚了,不然,没有你的好果子吃!你没看那个去调查你的那个处长,在云南被蚊子咬的满身的疤。你们下乡那地方,路是太难走,军区的小车司机都不爱去你们那里,净是翻车的事故。”原来他也是调查刘青的一员。
王处长告诉刘青,这个问题搞清楚了,马上就开始办理转干的手续。
这个事,发生在“文革”结束后,可是当时,社会里文革的余毒尚在发挥作用,新的“冤假错案”还在产生着。如果当时不调查?如果当时舍不得花钱去云南?如果调查的人员不认真?如果……
后记:“文革”五十周年,中央重申要彻底否定。此文根据一个知青朋友的真实经历所写,作为小说,不牵扯任何人,请不要“对号入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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