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古旧书市漫忆 古旧书店,座落于道里西十二道街,老哈尔滨人都知道。故地重遊,虽说改建后街面比以前繁华,那店门脸儿为保持欧式风格尚且还稍存些旧貌,这条街上已经沒有书店类的商家。早就沒人作古旧书交流的生意,再也寻不到往日的韵味了。 那是一九六六年夏天,正是文革破“四旧” 最严酷时期。老三届初中毕业待分配,班级里除少数活跃人物参加造反派“文斗丶武斗” 瞎折腾外,大部分同学都很少再到学校去。当时根本沒听说过电脑,电视也沒有普及,人们都很闭塞。由于喜爱文学,读书的兴趣浓,对文学名著更情有独钟。文化大革命刚开始不久,大批判闹得人心惶惶,书店里允许发行的图书种类实在有限,古旧书店也不例外。《巴黎圣母院》丶《普希金抒情诗选》丶《莎士比亚戏剧集》,巴尔扎克小说及《红楼梦》丶《聊斋志异》类中外名著都已不准经销。官方禁了,民间流通自然就活跃起来。那时候,家里书多的人大抵都是批斗对象,给我印象较深的是省内名家邹问轩的部分藏书也在此流通过。店里不收的书,门外自然会有人迎上去搭讪,每每几角钱就可买到一夲《唐诗三百首》或《泰戈尔诗选》。有这么好的去处,闲居在家的我成为这里常客。这个民间书市渐渐地发展起来了,星期天要有几百人进行图书交流。沒多久,我便在这混熟了。虽然仅有几元零花钱作资本,白天买回晚间读,把几本好的收藏起来,其余下周卖掉或換回几夲别的新书。一套老版本《曾文正公文集 》我用四元钱买下,放在家里读了十多天,本不想转卖岀去了,但实在因手头拮据,不得不最终以二十元高价转让给那位姓邓的藏家。此事引得我同窗好友滨生好为惋惜,那版本留存收藏可是珍品。 我大概的确不是经商的材料。那会儿,省内京剧名家尹玉山要把家里的书一股脑儿卖掉,他在书市上转来转去怕被人盯上,偷偷把我领到道里八杂市门口才与我商量,那态度极为诚恳,说有造反派要抄他家,怕旧书惹麻烦,几百夲书仅用八十元即可全部买下。其中:《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导演体系》丶《桃花扇》等名著典藏足有一手推车之多。去他家看过书后,我很想买却因钱少,不得不告诉一位长我几岁手有残疾的书友。沒想到消息传岀去,几个人蜂拥而上一起把书包了下来,我紧抢快拿也仅得到斯坦尼体系丶演员修养和一套《中国文学史》等一小部分,幸好《金瓶梅》压在底下,花掉老本二十元。天有不测风云。这回赔本了,一连好几天,那套斯坦尼著作太专业換不到别的书,急得我嘴角都起了大泡。就在这最难过的时候,突然来了一群戴红袖标的人,说是打击投击倒把办公室的造反派,围追堵截实在走不脱,滿滿一旅行包书都被沒收了。无疑是雪上加霜,血本全折,我几乎要破产了。亏了好友滨生不忘旧情,借我两元钱重作资本。于是,我长了经验也学会选书,每次仅带几本快销的如:《红与黑》丶《俊友》丶《千家诗》等夹在棉猴里警觉地走来窜去,躲避那些戴红袖标的人抢书。附近的几个大门洞好隐蔽,书多时可以把卖主或买主引到僻静处来挑选。 从那以后,有两年多时间我真塌下心思用功读了些书,《文艺学引论》丶《文学概论》丶《古代汉语》丶《中国通史》等都是这时候通读的第一遍。对《家》丶《靑春之歌》等类小说和上世纪三十年代作家作品,凭点滴理解也能讲讲艺术价值和遭禁程度。引得那些爱书人也包括学者和教授,常聚在一起论道一番。作家李赤丶张浪也常光顾,让我开了眼界,学到不少知识。有位老者书法写得维妙维肖,名字叫韩氷。为了一本 《绝妙好词》,我们结成了望年交。他告诉我读书要用心去读,古汉语诗词名章名句要边读边背诵,记住警句不懂时先从字词开始,理解字面后剖析意境,积累厚了你就能掌握学科要领,学会用工具书,同时指导我写诗填词如何应用平仄声和押韵。后来才知道老先生的夫人是我母校老师。 時光荏苒。这已经是许多年以前的往事,想来还是那么真切。尽管那个年代我沒有机会上大学,但那段时间,书确实沒少读,与我同龄人相比算是偏得吧…… ——载于都市资讯报2012年8月7日31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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