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前的打工岁月(一) 65年初中毕业,但因家庭出身不好,没升到高中,又没工作,在家真的很苦闷。这种“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今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的日子,何时是个头?看见同辈人,因家庭出身好,有书读,有工作,很羡慕。而象我这种黑五类的狗崽子,就是被社会所抛弃的对象,没人关心,没人理睬,被人瞧不起,好像一出生就是多余的。 我多次找事做,但总是碰壁。偶尔一次有挑竹叶的临时工需要很多人,我才有了做工的机会。在那段时间里我只要一吃完饭就马上到工场去干活,这活劳动强度不是很大,只需要用眼力判断竹叶横向的尺寸大小,按规格挑选大中小三种尺寸然后分别包装打捆。每天到下午4-5点就要排队去交货,检验人员随机抽检你的成品,如符合标准尺寸就通过,然后过称登记斤两。一旦查出不符合标准的就要返工,这样一来就是前功尽弃。碰到运气不好被检出不符合规格的产品真是欲哭无泪,只好老老实实去返工,否则就是得不到当天的工资。为了保证检验能过关,首先就是平时工作就要很认真,要仔细分辨竹叶尺寸,有时辨不出尺寸大小时,就要用尺子去量过,稍有不慎就有返工的可能,当然有时也有运气的好坏。经过几个月的早出晚归,赚了几十块钱。我没把钱交给妈妈,因我心里有打算,准备要到甘肃玉门去找工作,要当路费的。但是这点钱还不够,因此我又要到处打听临时工的招工信息。 幸好有一次给我打听到林场有拔草的临时工,一天几毛钱。只要有活干,我就去。林场离家有十多里路,步行到那里要一个多小时。故天刚蒙蒙亮,我就从睡梦中醒来,一骨禄爬起匆匆洗漱完毕,用完早餐带上中饭和茶水就戴着草帽出发了。一到林场,那里的职工就吩咐了一些事项,工作内容主要是把苗圃里的杂草清除干净,但不能伤到树苗。这活劳动强度虽不是很强,但在夏天的烈日下,一天要蹲8小时两手不停地拔草也不是很轻松。虽然头带草帽,但总是汗流浃背,挂在脖子上擦汗的毛巾也被汗水湿透了。汗水很大方,一个劲地从额头往下流,有时经过你的眼睛,两眼都睁不开,,有时经过你的鼻子,有时经过你的嘴吧,我不经意间叫舌头出来迎接一下,往嘴唇边一探,顿时嘴里就被一些食盐小分子侵蚀了,又咸又涩,我连忙吐口水,接着不停地漱口喝水。不到中午,带来的水也喝完了,那时如有一支棒冰吃,那该有多好呀! 经过一天的拔草,两手被草汁染绿了,也不容易洗掉,晚饭后,觉得有点累,洗漱完毕,早早入睡了。第二天,天刚有一点鱼肚之白,我就起床了,吃完饭,赶快出发,否则就来不及了,于是也和昨天一样,往林场方向飞快直奔。昨天蹲了一天,两腿有点胀痛,我按工作人员的按排,到另一个苗圃去拔草,今天的草更难拔,因那个苗圃没浇水,土很干,草不容易连根拔起,断掉了,要想拔干净就要重新把草根拔掉,这样一来,既费时又费力,而且又没工作成绩,晚上来检查不好交代。我们心里很急,要是按部就班,一天肯定拔不了多少,于是我们就去找林场负責人,把具体情况告诉他,后来他叫我们到别的苗圃去拔了。还好,天气没昨天热,太阳躲到云层里去了,老天爷好像同情我们,知道我们手指都拔痛了,两腿也越来越酸痛了,腰也直不起来。好不容易干到下午下班,我们像一群脱了缰的野马,急忙往回家的路上走。因腿酸胀痛,走路也走不快,半路上只见天上明月如银盘,它露出笑脸,每走一步都陪伴着我们,这时靑蛙也出来唱歌跳舞,好像在欢送我们,路边的萤火虫,也在旁边一闪一闪亮晶晶,在它们的夹道欢送下,我总算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家。 后来几天,腿慢慢恢复了正常,但两手指还是很痛,很难洗干净,人也变黑变瘦了。因林场的活是分批的,故干不了多久也就没活干了。 为了攒足路费我又四处打听,哪里有临时工做。一天,在我们家用餐的几个熟人(我家原来是公私合营的酒店)他们要几个小工。他们是加工樟脑油的,需要几个人把樟树一小块一小块挖下来,然后把樟树片放在一个大木桶里,再把木桶放在大锅里蒸,流出来的就是樟脑油了。我听说有活干,当时就请求那几个熟人带我去干。起初他们说我年纪还太小,可能干不了。但我再三请求,最后就答应了。于是我就约了几个女同伴,准备了衣服干菜和大米,第二天就出发了。 原来他们的制作工场是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我们就住在旁边临近的村庄里,每天天刚亮就要走十来里山路到工场,中午带上饭盒在工场吃。老板已买来一颗大樟树段,他先示范了一下怎样挖樟树片,我们看他手拿一把像小锄头一样的工具,一下一下举起往樟树的横面方向把樟树片挖下来。那把刀也有四五斤重吧,刚开始觉得还新鲜,也觉得没什么困难,闻着樟树散发出来的清香很舒服。我们的工资是按劳取酬,按斤量计算。第一天的工资只有几毛钱。后来几天手臂也肿了,很痛。一天到晚要拿着4—5斤重的工具不停地挖,确实感到有气无力。毕竟我们年纪不算大,体力也不足,从小也没经过强度的劳动锻炼,又是女孩子。故我们挖得斤量一天不如一天多。再接着干了几天手臂更肿了,手掌上也磨起了血泡,疼痛难忍,有点力不从心。我们挖得斤量越来越少,有几天因我们挖得斤量不多也就不能蒸油。于是老板又顾了几个小工来挖。后来我们还是挖得不多,老板发现我们实在没有潜力了,就给我们换了工种。 新的工作是蒸樟脑油,要把挖好的樟树片装进木桶里,蒸出一定的油才能休息。我和另一个女孩的任务是往火灶里添柴,往锅里加水,再么观察出油的请况。老板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特别强调灶里的火一定要连续不断地烧着,且火要烧得旺,锅里也不能缺水。毕竟这工作不是按斤量算钱的,一天规定八毛钱,我们也很感激老板。 但这工作时间不定,遇到天气好,柴火干,工作还算顺利,但如果碰到柴火不干就很难把火烧着。白天蒸油还好,碰到有时是晚上蒸油,那么就要连夜工作了。记得有几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雷电风雨齐咆哮,响彻云霄的雷声把我俩吓得抱成一团,一动也不敢动。过了片刻,倾盆大雨也来助威,它毫不吝惜,把一瓢瓢雨水接连不断地往下泼,一阵比一阵大。此时风也不甘示弱了,它张开嘴巴,发出呼呼的吼声,挥动着俩袖,来回摇摆飞舞,此时地上飞沙走石·····灶里的火也被狂风吹灭了,刚才一场暴风骤雨把柴淋湿了,我们一次次地点火,可灶里的火总是点不着,那柴烟熏得两眼都睁不开,两手不停地擦眼睛,脸也成了黑花猫,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因火势不旺会直接影响到出油,油出少了肯定不行,我们不好交账。于是我们一人四处找干柴,一人用火筒(毛竹做的筒)使劲地往灶里吹气,灶里的痒气多了,火就容易烧着,因此就这样拼命地吹,吹得上气不接下气,才把火烧旺。 有几次,也是在夜里蒸油,下半夜,四周一片漆黑,天上乌云滚滚,雷电忽闪忽闪,突然听到附近山上有些响声,像是夜猫叫的,像是野兽叫的,像是鬼叫的,(虽然鬼是怎么叫不太清楚但听大人说过)。那叫声把我们吓得毛骨悚然,渾身哆嗦,俩人吓得又抱成一团,闭着眼睛,像缩头乌龟似的一动不动。这时也顾不上工作了,估计灶里该添柴了,但此时也不敢往灶里添柴。过了好久,那怪叫声离我们远去,我们才从胆战心惊中还过神来,连忙开始烧火。果然这工作态度影响到出油。第二天老板发现蒸出的油比平常少,问我们为什么?我们也就如实讲了昨夜的情景。幸好老板人不坏,就原谅了我们。以后遇到夜里蒸油,我们就带上手电筒,再么找几个老乡陪陪伴,到下半夜,老板再叫一个男小工帮忙,这样我们就坚持下来工作,直到把那颗樟树挖完收工才回家。 经过了几个月的野外工作,总算赚了几十元钱,为了寻找出路要去投亲靠友,路费不足还要去打工。不久又找了一份临时工,是为一个遂昌私人老板加工岩麻绳。它是,个工序由四人一组,分两头,肯定不行,我们不好交账。于是我们两人用来捕捞海带的。据说只要把绳子投放到海里,海带就会在绳子上生长了,等到它长大了把绳子拉上来就能获得海带了。 我们干活的地方是遂昌王村口,离家有100多里。因加工岩麻绳的草是长在高山上的,故工作的地点也就是在山区。通往王村口的公路,路况很不好,路面,坑坑洼洼,汽车像蜗牛似的慢慢地在弯延曲折的公路上前行。司机驾驶技术又不好,时不时来个急煞车,车内的人一个个都前扑后仰,东倒西歪。我平时就会晕车,再碰上这种路况和司机,一路上,肚里翻云倒海,一阵阵恶心涌上心头,吐个不停,那恶心的情景真是难受极了,当时真想打退堂鼓,但车已在半路上,回去同样要乘车,何况已签了合同。这时候真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只有忍着忍着再忍着,吐着吐着一路吐。饱受了一路上晕车的艰辛,来到了王村口车站已是傍晚时分了。当时晕车晕得满脸铁清,吐得渾身无力,真想躺下休息,但老板说: 工作的地方离这里还有十多里路要走。那时真想大哭一场,可无奈身不由己,只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背着行李一步一步艰难地前行,走到目的地已是伸手不见五指了。当晚就住在一个农户家里,我连忙打开舖盖,连衣服也没脱就倒下了······ 第二天,我们就开始干活了,这工作是把岩麻草穿进一个个洞口,用手摇出单股的绳,再把单绳合并摇成一根粗绳子。这岩麻草的四边长有裂口很锋利,手一不小心碰上就会被刺的鲜血直流,故每次穿草都要小心翼翼,但又不能影响速度,因此干活时免不了手要被刺破流血。为防止手刺破,就带上手套,但带上手套工作起来不是很方便,又取下手套,然后贴上伤湿止痛膏继续干,一天到晚也只有几毛钱。就这样每天早出晚归,辛辛苦苦,双手布满了伤口,干了一个月。我们问老板什么时候发工资,老板就说快了,过几天就发。可是几天过去了,老板还是没有给我们发,因我们从家里带来的粮食和干菜也早就吃完了,身上也没多少钱,我们再三要求快点发工资,否则就不能再干活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发工资的日子,心里盘算着先买什么再添什么,最后还想买点好吃的,慰劳慰劳自己。因自从来到此地都是吃干菜和咸菜之类,根本吃不到新鲜蔬菜和肉类。但万万没想到工资只发了一半,老板说他有困难,没钱购买原料(岩麻草),故只好先给我们发一半工资。我们本来满怀希望,天天盼着发工资的日子。结果盼来的是这样的状况,真令人心灰意冷。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也和以前一样,早出晚归辛勤地工作。收工后,还要洗衣服,每逢洗衣服都感到畏惧,因冬季山区的天气特别冷,尤其是早晚。更何况手上有伤口,下到水里像是刀割似的,无奈只有咬着牙,忍着痛,洗完衣服一双手冻得像红萝卜似的,两手麻得没有知觉······ 到了第二个月发工资的日子,老板又说没钱,要再过几天,连上月没发全的一起发给我们,听老板这么说,我们也很失望,但也无可奈何,只好过几天再说。可是几天后,老板又说还要再过几天,这时我们很不开心,大家都等钱用。在后来的日子里 ,我们的劳动热情没刚来时高,产量也一月不如一月多,老板也知道我们是在闹情绪,故又来一招。一天他说从下月开始,每根岩麻绳的价格加2分钱,(原来每根6分),听此消息后大家干劲又鼓起来了,产量也慢慢上去了。就在我们还做着黄粱美梦之时,一天突然听到一个消息,说老板是个赌徒,他把我们的工资拿去赌搏输掉了,这消息如同晴天劈雳,把我们震坏了,下午收工后大家都闷闷不乐,晚上我们开始议论老板的事,大家也半信半疑,刚鼓足的热劲一下又跌到了冰点。第二天大家干活也无精打采,想想这样辛辛苦苦一天几角钱还拿不到手,真是怨屈,与其这样耗下去还不如不干,再说也快过年了。大家统一思想后,决定向老板摊牌了。老板听说我们要走,又假惺惺地说,再过几天保证把工资全发给我们。几天后工资终于发了,但又是发了一半。晚上我们又议论起老板不发工资的事,他一次次地骗我们,没发足工资,相信此前的消息,他把我们的工资拿去还赌债了。于是我们决定不干了。第二天我们找老板说明情况,叫他给我们写了欠条,及家庭地址,然后就回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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