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猴石山》17 作者：我的第二故乡（曹振声） 第五章月夜响锤声 17 这么晚了，鲁桂英干什么去了呢？肖卫东她们几个为什么谁也不问问她，反而嘱咐她“早些回来”呢？难道，她们知道她去哪儿，去做什么吗？ 是的，她们知道，鲁桂英是找炊事班长赵宗宝去了。每当赵宗保喊她“媳妇”的时候，鲁桂英非但不急不恼，反而投以亲昵一笑，或是爽朗地答应一句：“哎！” 在这个男女青年云集、严禁谈情说爱的连队里，倘若他俩不是夫妻，他怎么敢明目张胆地与她打情骂俏？他敢！他不但敢，还肆无忌惮地把“媳妇”当成了他的口头禅。他们是两口子吗？不是，他俩没结婚。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赵宗保与鲁桂英是“指腹为婚”。 他俩的父亲不仅是山东同乡，还是同年入伍的九七六团三营七连的老兵。赵宗保的父亲赵大贵是炊事班长，做得一手好菜；鲁桂英的父亲是机枪班长，打起机枪来赛过大炮，战士们亲昵地称他“鲁大炮”。昌潍解放后，九七六团驻守昌潍，他俩都有了回家探亲的机会。第二年一开春，两人的家里都传来了媳妇怀孕的喜信，可乐坏了这对患难与共的战友！孩子还没出生，俩人就合计：若都是男孩或女孩，就互认干亲；若是一男一女，就让他们结缘终身。半年后，鲁大炮得了闺女，他给她起名叫“桂英”，希望她成为当代的“穆桂英”；又半个月后，赵大贵得了儿子，高兴得连做梦都在笑，他跟鲁大炮说，你闺女叫“桂英”，我儿子就叫“宗保”吧！这才是天生的一对，英武的一双！因为两个孩子都属牛，这老哥儿俩一高兴，“大牛”、“二牛”的乳名就叫开了，一时成了全连战士说笑的佳话。后来，部队开赴北大荒，两家成了要好的邻居，两个孩子也成了形影不离的小伙伴。兵团成立后，赵大贵被任命为连队司务长，鲁大炮则当上了农机排的排长，也算是门当户对了。今年过春节的时候，两家人围坐在一起正式宣布结为亲家，因为鲁桂英、赵宗保执意要参加武装连，所以两家人商议，等他俩国防施工一回来就办喜事。 概述至此，您一定以为鲁桂英是与她的准丈夫赵宗保“黏糊”去了。说是，也不是。前文说道，部队驻扎的这个山坳屯只有一口深深的、很难打上满满一桶水的水井，为了不与民争水，赵宗保每天晚上八点有一项必做的工作，就是带领他的炊事班准备好第二天一天的用水。鲁桂英也去凑热闹，给他们打手电筒照亮儿，或是帮他们挑上几趟……为这，鲁桂英不仅受到了表扬，还赢得了不少战士的好评呢。 当伙房门口那个能装一吨水的大帆布水袋装满之后，赵宗保和鲁桂英走进了伙房的操作间。赵宗保划了根火柴，点亮了灶台上的那碗豆油灯，挑了挑棉花捻儿，抬脚踢了踢灶前的小板凳，大咧咧地说：“媳妇儿，坐！”说着，他自己先坐在了灶台旁那堆干薪柴上。 “你别一口一个媳妇儿的！”鲁桂英没坐，站在那儿埋怨，“老关都找我谈了两次了，叫咱们注意点儿影响。” “影响？影响谁呀？” “你傻呀？他们不都是单身吗？”鲁桂英踌躇了片刻，红着脸说，“谁到了这个年龄，能不想？” “想？你问问他们，他们敢吗？”赵宗保站起来，扶着鲁桂英的肩把她摁在板凳上，“就那帮傻屄青年？” “瞧你？说啥呢？他们可都是毛主席派来的呀！” “是！他们是毛主席派来的。可你也不想想，毛主席派他们来干啥？是让他们接受再教育，没让他们搞对象！”赵宗保坐在她对面，解开了棉衣扣，“唉，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们要是不来，你不还是在猪号里喂猪吗？你就能当排长？” “我怎么啦？严德发还是个‘盲流’呢。” “所以这人哪，总得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你可别像他那样一天到晚充‘大瓣儿蒜’，冒傻气！” “冒傻气？我看，任连副倒真是经常冒傻气！”鲁桂英向前挪了挪板凳，“他爸爸可是高干呢。” “高干怎么了？他不照样……？” “你知道什么？”鲁桂英打断了他的话，压低嗓音，“大伙都在说，他是追着肖卫东来的，你就没听说？” “追？那算啥本事？”赵宗保站了起来，“他要真有本事，就学我，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大大方方地叫她媳妇儿！” “瞧你，又瞎说！你知道人家是咋个回事儿呀？”鲁桂英沉下了脸。 “好了，好了！”赵宗保蹲下来，哄着鲁桂英故作神秘地说，“你知道，今天我买猪崽儿回来，看见了什么？” “什么？”鲁桂英扬起脸儿，好奇地看着他。 “你们排的陈阿媛在木匠铺……”赵宗保没说下去，可他的手比划着，表示着她俩的关系非同一般。 鲁桂英疑惑了：陈阿媛？是我让她把锹镐送去修的呀！她能跟大她七八岁、缺心少肺的老韩家二愣子，不可能吧？别说她，有哪个城市知青敢无视《士兵管理条例》、兵团关于“城市知青不许谈恋爱”的规定？鲁桂英根本不相信他的话，随口说了句：“别瞎说了。” “瞎说？”赵宗保一屁股坐在薪柴上，“他俩都……”话说了半截，故意不说了，笑着卖开了“关子”。 “怎么？”鲁桂英急急地问。 “你过来。”赵宗保咧着嘴儿抬手向她示意。 “干嘛？”鲁桂英明白：他又想搂她。她的脸“腾”地一下子绯红了，心里的那只兔子又蹿跳不安了！ “过来，过来坐嘛！”赵宗保的酸劲儿上来了。 “偏不。”鲁桂英板起了脸，“你爱说不说！” “嘿！还真生气了？”赵宗保站了起来，走到她身后，两手放在她的肩上，下巴顶在她的头顶上，亲昵地说，“你不是我媳妇儿嘛！” “谁是你媳妇？我不是还没嫁给你吗？”鲁桂英装作赌气，给了他一句。 赵宗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轻轻地摇晃着她的肩头，唱起了甜蜜的儿歌： “天上下雨地上流， 小两口打架不记仇， 白天吃的一锅饭， 晚上枕的一个枕头！” “去去去！”鲁桂英内心甜蜜，却故作厌烦地斥他。 “哎，你说，咱俩枕一个枕头……” “想得美！”鲁桂英“噗嗤”一笑，猛地站起来，说了一句，“往后别叫我媳妇儿了，我有名儿！”言罢，她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了出去…… 赵宗保站起来，摇摇头有滋有味地笑了，送到门口，回了句：“睡个好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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