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 菊 花 文/劲草山丹 许多花,因为美丽而被人们青睐。而有一种极其普通的山花——野
菊花,留给我的是另一种难忘。
六七十年代初,陕北农村还很贫穷,平日里吃得清汤寡水,多是粗
糙杂粮,即便是逢年过节的白面馍,也要搀上一半白玉米面充当白面。
大米,压根儿就没见过。插队的日子,真正体验到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是
多么清苦。 陕北老乡非常朴实,我们隔壁薛大爷一家,待我们知青特别好。大
爷是队里的饲养员,拦了一群牛,日子不富余,他常独来独往,少言寡
语,五十来岁,满脸沟壑纵横,背都驼了。大娘是老妇救会主任,泼辣
利索,心地善良,但凡做一点好吃的,都要给我们端上一碗,还总念叨
着:“这帮娃们,这么小就离开娘老子,太不容易了。”她总是对我们倍
加关照。他们的女儿薛莲花,和我们年龄相仿,一起劳动,一起聊天,
厮混得很熟,邻里来往,就像一家人似的。 记得有一天,不爱说笑的薛大爷从山里放牛回来,满脸喜色,话也
比以往多了。我好奇地问:“大爷,您今儿是咋了,怎么这么高兴?”他
眯缝起眼,边笑边说:“我察看了,今年山上的野菊花开得可好啦,来年
麦子一定是个好收成,娃们,等着吃白馍吧!” 一番话,把我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旁的大妈解释到:“你
大爷说得是上几辈儿传下得老经验,山上的野菊花要是开得好哇,来年
麦子一准丰收。”我想,这可能是迷信,但乡里人,谁又不盼着好收成
呢?我们不也盼着麦子丰收,能多吃几顿白面馍吗。山里人太清苦了,
就让我们做这个美梦吧。我没有吭气儿。 不知是巧合,还真的是有什么规律,第二年的麦子果然收成不错,
老乡们别提多高兴了,甚至归结到是首都北京来得知青给陕北带来的福
气。自打那年起,我也迷信起来,每到野菊花盛开的时节,我也像大爷
一样,关注起它们的长势。 野菊花很普通,像袖珍的向日葵,只有一般纽扣大小,藕荷色、金
黄色。开得少,不起眼。开得多了,一丛丛,一簇簇、如织锦缎上刺绣
的花,惹眼的好看。野菊花与收成好坏联系起来,使我始料不及,但却
成了我一种不由己的牵挂,特别是在乡政府工作的那几年,更成为我的
经验之谈。 后来我进城工作,忙忙碌碌中,偶然想起这件往事,仍意犹未尽。
前不久,村干部到山东取经学习,薛大妈的女儿薛莲花当了村妇代会主
任,也在其中,他们顺路来看我们,还留下一盘录像带,让我们看看这
些年村里的变化。我们十几个知青聚在一起,足足看了一个多小时。今
非昔比,几十年过去了,农村的变化天翻地覆。当年,我们村儿与公社
所在地一河之隔,现如今儿,那里成了长庆油田的基地,油田开发,带
动十里八乡走向富裕,对面的山脚下,变成了一座新兴的城镇,我们村
架起了延靖高架公路(延安至靖边)。老百姓的日子是芝麻开花节节
高。录像上看到,春节组织的秧歌队,跳的喜气洋洋,从村里扭到乡政
府,又从乡政府扭到市政府,几十里山路,扭得红红火火,一路风光。
从手中舞动的红绸、彩扇,从人们脸上的笑容,从欢天喜地的锣鼓声
中,就能看出老百姓的日子,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我特意问了莲
花,大爷还去不去山里察看野菊花了?莲花告诉我:“如今山里人大米白
面都不缺了,吃的都是细粮,早都不去了。”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没
说什么。 山里的野菊花照样年年开放,野菊花的故事却成为过去的历史,尘封
在我的记忆深处,余香缭绕。 写作背景:关于知青上山下乡运动的争议不是一篇两篇文章能辩论清楚的。撇开政治因素不提,在农村插队的时间长短不同,对农村的了解、情感,大相径庭,用心与不用心大不相同。我体会,要想对中国农村有一个粗浅的了解,至少要有三年以上的生活,农村生活虽然艰苦、清贫、枯燥,但是对人生的影响、积淀却十分重要。著名作家柳青,要不是在关中农村扎下去,真正和农民打成一片,生活在一起,怎么能写出鸿篇巨著《创业史》,著名笑星赵本山,如果不是生活在农村,怎么能创作出那么多脍炙人手,贴近生活的赢人小品?虽然农村不是人生的目的地,我发现,在农村的人们,都渴望离开,离开的,却又都是念念不能忘怀。我在生产队生活了三年,在乡政府工作了三年,六年的农村生活,在人生中不算短暂,所以,我写的这些不足为奇的小文,都有农村生活的影子,不管是对“春墒”的了解还是“野菊花的故事”都是农村这座课堂给予我的知识,我非常珍惜这段生活,我也时时都对我呆过的农村和所有的农村衷心地祝福,祈盼中国最多人口的农村快快富裕起来,人民都过上好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