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回归
叶尔达西/文
2014年大年初一一大早，强子到草潍湖商店买些漏了的调菜的香油佐料，拱进厚门帘：强子，买东西？来，跟恁叔啁两杯谝一会儿……
强子定眼一看：呵呵，计新查，你他妈谁叔啊。
这计新查，外号“记性差”，是草潍湖村的老光棍，强子81年分工作畜牧连时，他给连队牛马粉草，平时一个人孤独，就喊强子到他住的单干户房子谝闲传，强子有时也爱去，一是他房子冬天被收拾的很暖和，二是他时不时的煮两个鸡蛋，他和强子吃着谝着……他在马号工作，有草堆，公家的鸡经常去吃草籽下蛋。强子有时不大想去，主要是他长相丑，脸上部眼旁有个深坑，有些说不上是痴呆或是弱智，说话还流口水。再有他在强子面前老是以叔相称，其实他比强子大不了几岁，就是7—8岁吧。
“记性差”2010年退休了，农场人冬天，有到城里住的多了，他就帮连队看个粮场，干个力所能及的小活，也不在乎钱不钱的，平时就进商店打散酒，小酌两杯。
强子，昨晚看春晚了吗？那个小品，就是那个摔倒扶不扶的那个贱货……
强子：看了，现在的老人变坏了……你老怂就变坏了
现在的老人变坏了吗？要是你，你扶不扶……
不扶……强子说。你忘记我给你谝我的事了？恁叔可是有故事的人哦……
强子回想起在畜牧连工作第二年，“记性差”说他自己的故事：强子，来，听恁叔的英雄事迹，恁叔66年高中结业19岁，长的虎背熊腰，说不上英俊，也是堂堂汉子，家庭成份是贫农，那时正赶上红卫兵大串连到北京见毛主席，我们串了二年也没串到北京，说是新疆太远，后来就回到连队破四旧，造反，我被革委会任警卫……
我煮的鸡蛋你慢慢吃，听我谝……
正好那年来了一批上海支青，住小伙子班（单身职工宿舍），有个年龄小的小伙，大概15岁，叫申杨，天天拉个脖子上夹住的琴，拉的都是封资修的东西，干活吊儿郎当，自行车骑的“嗡嗡”的。我看他不惯，想，你不要骚，总有一天老子收拾你。有天，这小子骑车从团部回来，车把上用绳子吊了一个主席的石膏像，刚停在办公室门口，我一看顿时热血上涌，你他娘的竞敢？！简直是大不敬，上去就是几枪托子……
后来他怎样？？
反正是他十几天都没成干活。
谁知这小子妈的记仇，过了两个月，团部图书馆的人骑车到连队去送书、画下乡，一群人围着买主席像，你知道 我也要表现积极不能落后呀，挤进人群对图书员说：要那张大家伙，要那张大家伙……
这小子可逮住机会了，上来抓住我的衣领：什么大家伙，什么大家伙，主席是大家伙吗？侉侉就是几个大耳瓜子，打得我两眼冒金星子，耳朵脑子“嗡嗡”的响，鼻子里的血嗤嗤的感觉像是往外喷……就这，让我在“学习班”关了半个月。我是谁？根红苗正，出来后照样当警卫。
那后来呢？？
我煮的鸡蛋你慢慢吃，别吃太快哦，听我慢慢谝……
就是69年冬天到苇湖打苇子，那个上海鸭子稀屎了，冻的受不了逃跑了，连队立刻让我带了几个红卫兵去抓他回来，我们背上“三八大盖”很快就抓住这个不熟悉路的“哈怂”，在我的授意下，用绳子把他捆了，冻了半夜才向指导员汇报说抓了一夜，那怂冻孬了。
那后来呢？
后面几天他就关在“学习班”那个套间里，我在外间背枪看着他，防止再逃。走的那夜，我在外间打盹，他在里面围着火炉，用火钩透着炉子……一瞬间，他把一把烧红的火钩蓐进了我的眼睛、脑子。。。。。
那后来呢？？
还后来个球，他再也没回来，我住了一年多医院，命保住了，像也破了，找老婆也没人跟，人也傻球了，就像现在这样了……
哎，哎，“记性差”在商店用酒杯碰我：45年过去了，想起来了吗？是现在的老人变坏了吗？强子呀，我外号“记性差”可我记性不差，不是现在的老人变坏了，而是那一代的坏人变老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