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 山 文/戎小熊

       过潼关车行不久就进入华阴县境，与西岳华山擦肩而过。我与它之间，不知遗憾的是谁。也许，我们都在遗憾。我们之间的缘分已经积攒了几千年，它已经站在这里等着我的到来，而结果却只够得上相互之间频频相望，心心相许。下一次吧，也许几年，也许几十年，也许……

      关中大地用冬日之下暖洋洋的温情目送着我们路过，华阴过去了，渭南过去了，临潼就在前面。我们要在临潼境内的骊山索道车下班以前，赶上最后一班。上骊山是计划，这计划不能不说很吸引人。

       骊山留下的故事几乎可以讲述一部中国历史。这是一座历史的名山，相传洪荒时代，女娲曾在这里“炼石补天”。周幽王时为取笑褒姒，在山顶演出了千古第一腐败的闹剧“烽火戏诸侯”，从而葬送了一个强大的王朝。秦始皇威震华夏，把自己的陵墓设在了这座山下。楚汉相搏，刘邦、项羽争天下，著名的“鸿门宴”就发生在这里。盛唐时的唐玄宗与杨贵妃在山上缓歌缦舞、相约生死。慈禧避难西安也不忘骊山。2000多年的风风雨雨中，骊山目睹了许许多多的浮华与衰亡，承受了数不清的胜败与治乱。

       骊山真是太有名了，那么多的重大历史事件，随便拈出一个来都可以让史学家们兴奋不已。1936年12月，张学良、杨虎城在这里兵谏蒋介石，拉开了中国人民全民抗战的序幕。我想少帅当年除了出于炎黄儿女抗日救国的大义之外，也一定还有一个正义的血气方刚的青年人的单纯与率真，否则他不会在事变之后陪蒋介石同机回南京。蒋介石没有放过他们，杨虎城一家在国民党逃离大陆之前，由蒋介石亲自批准处决，惨死在贵州夕峰集中营特务之手。然而，历史的事实是蒋介石没有杀张学良，除去外部压力和舆论的顾忌之外，还有什么原因呢？

       有人说蒋介石对张学良手下留情，因为他们是拜把子兄弟。恐怕这样重大的政治事件，仅仅用这个来解释，逻辑上也难以成立。也有人持另一种看法，如果当年没有美国人挑起朝鲜战争，并插手台湾问题，解放军将一举收复台湾。在蒋介石对台湾也将失控的时候，他能把张学良留给解放军吗？当然，历史是不能假设的。那么可不可以说，面对一个青年的单纯和率真时，杀人不眨眼的蒋介石也举不起手中的屠刀了呢？单纯与率真是人性中的金子，不论是谁，在人性瑰丽的金子面前不能不为之所动。

       这一切都是猜测，张学良诞辰101周年时，美国哥伦比亚大学遵照张学良遗嘱，将对外公开他关于“西安事变”真相的口述和文字资料。我想，我们的猜测总该揭开谜底了。

       我们在下午四点钟赶到骊山脚下的索道站，工作人员告诉我们，不巧的很，索道因临时故障而停开。什么时候能排除故障不好说，也许明天，也许要一个星期以后。千里迢迢地赶来，万万想不到骊山竟然紧闭了大门拒绝了我们的朝觐，把一个遗憾留给了我们。

       我仰望葱茏的山巅，蓦地醒悟：历史本身就是由遗憾写成的。发生在骊山上的每一个重大历史事件，又有哪一个不伴随着令人怅恨的遗憾呢？想到此，我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