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 荷

残 荷

北京有几个看荷花的好去处，小时住在右安门，常和小伙伴们去陶然亭看荷花、菖蒲。记得一次下雨，坐在百坡亭中，听雨打荷叶的声音，十分地清晰、美妙。后来举家搬到了地坛北里，地坛公园没有水面，因此也没有了荷花。那时去看荷花，要跑到什刹海、北海和中山公园，只能是偶尔地去看一次。后来的几十年，就不怎么再看荷花了，只是去龙潭湖时才能看上一回。龙潭湖有一片荷塘，在湖的东南隅，面积不大，荷花长得也不算齐整，偶尔有小鸭子在荷花下捉小鱼吃。

进入立冬，池塘中的荷花仿佛一下子进入了暮年，失去了光泽的叶子，如老年人皱褶的脸皮一般粗糙，耷拉着脑袋的花茎，也死气沉沉，给人一种凄凉哀婉的感觉。往日那种朝气蓬勃，挺拔向上，高贵典雅的神采风韵荡然无存，留给人的是那渐枯渐黄的萧杀凄凉的景色。

那天和朋友去玉渊潭看残荷，寒冷的风中，有一片残荷，几乎是枝零飘落，几乎是失去了所有取悦的颜色。完全是一副惨落的表情，那荷叶凋零得七零八落了，以枯萎的姿势倒在池塘里，那莲蓬也不那么饱满，怕冷似的，小小的骨朵，依然的骄傲，依然的桀骜。

已经不是秋了，到了冬天。残荷，呈现出一片惨落的鬼魅，再经了这些风霜的打击和伤害，它看似寥落了，其实却有铮铮的骨，有骨骼了。那有了骨骼的神经，远比一朵盛开的莲花更有味道。它盛开时，只是妖媚和跋扈；它枯萎时，才真正有了风骨和气象。现在它老了，枯了，味道和气象却出来了。

看杨绛、张爱玲、陆小曼晚年的照片，像一朵朵开败的残荷，有了隐忍却有了更为让人心动的风骨。历经岁月的摧残，饱经了人世的沧桑，脸上的光芒，却更加灼灼。我喜欢冬日的残荷，那盛开凌世的莲花已不再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