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归说,气归气,那处长一看安毅是真的急了,也许是怕真惹出点什么事,他的乌纱帽就不稳了。也许是人家,确实被安毅的精神给感动了。他还真把安毅带去的材料认真看了一遍,最后,他对安毅说:‘同志,这个事按说不归我管。但是,我看你们这个战友的情况,也确实有点特殊,也很可怜。作为个人感情,我很同情你们的这个战友,我会尽量帮你办。但是,我可告诉你,你以后办什么事,可不能像刚才那样,来不来就说带人来闹事。你是碰到我了,要是碰到一个脾气倔点的,不给你办,政策上也说得过去。你带人来闹事,你想想看,法律上能饶的了你吗!你那样只会激化矛盾,对你个人,对社会,都没有一点好处。你以后办事,一定得学会冷静。” 安毅听了,也觉得自己刚才的火气是大了点。他马上跟人家处长解释:‘处长,我刚才说话的态度是不大好,那不是因为这事着急吗!你只要能帮助我们把这事情给办了,你怎么批评我,让我写检讨都行。常亮的情况,确实外人不知,实在是活得太辛苦了!我无法一一向你细说,我们这么大的一个国家,这么大的一个北京城,这么大的一个老爷们,楞是让生活给逼的快要自杀了!要不是他在兵团经历过几年的艰苦生活的锻炼,他早就上吊了!你说,谁看了不心急呀!’ ‘行啦!咱们也不说那么多了,你只要把我刚才的话记住就行了,对你今后只会有好处。这样吧,你们回去后,到街道写个介绍信,把他的档案也拿上,再把你手上的这些材料带着。后天,你去市人才交流中心,找一下那里的乔主任,你们具体商量商量。根据现有的政策,看看让他们怎么能变通一下,把这个事情能够处理一下,试试看,好吧?’ 安毅一看,人家处长没打官腔,又给自己出了点子,不管后面的事办的成不成,心意咱领了。他向人家处长又道了歉,便和文杰出来了。 “后面的事办的顺利吗?”桂花焦急地问。 “要说啥事都得专业,安毅跟文杰隔了一天,就去了人才交流中心。乔主任研究了一下常亮的情况,根据相关政策,把常亮回京后工作的十几年,也算为正常连续工龄。把他下岗以后的时间,也可以算做一般工龄,但是要补交五万元钱,把他没有正式工作的那几年,也给连续起来。这样,常亮到五十五岁后,就可以领到退休金了。而且,他从交了钱之后,长亮就有了医疗保险,往后常亮有病的医疗费,也可以按比例,正常的报销了。 安毅听后,别提有多激动了,这就等于彻底解决了常亮的后顾之忧了。他高兴地谢过了乔主任,便回去开始了筹措那五万元钱。 当时,安毅的儿子正在澳洲读书,两个人的家底都掏出来,供儿子读书了。一下子,他掏不出那么多钱呀,他也不想跟大伙说。于是,他就管老妈借钱,跟朋友借钱。后来大家吃饭的时候,文杰告诉了我们。大伙一商量,责无旁贷呀!所以大家决定,桌上的十二个人,每人拿出两千块钱,再告诉其他的战友,这事不很快就能解决了吗。安毅开始不同意,他执意要自己来解决。可是大家说了,你不能这么自私呀!多少你也得让我们表示一下爱心吧。最后他勉强接受了。 第二天,他把饭桌上齐的钱和他借的钱,凑到一起,带着常亮就去交流中心把钱全部交上了。从那以后,常亮的医疗费,退休金就都有了保证。” “哎呀!这太好了、太好了!还是好人多呀!”桂花总算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交流中心可以决定每个人的医疗、退休金呢?”邓丽不解的问道。 “唉!看你老外了吧。交流中心现在改叫社保中心了,跟你们美国的社会保障机构一个样。” “嗷,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这要说起来,还是人家市委的处长明白,一句话,就把这事搞成了。”桂花笑着说。 周文看着笑呵呵的桂花,说到:“你看问题还真准。后来安毅才搞明白,人家那个处长在他们走后,就给交流中心的乔主任打了电话。他跟乔主任说,材料他都看过了,这个人的情况比较特殊,看看有一些什么相近的政策,能够尽量变通一下给办了,别再等着正式文件批来批去的了。 要不然,安毅他们从街道上正规办起来,就这一圈手续,没有三四个月、半年的,你根本就别想办出个眉目来。 这些情况,都是后来安毅请乔主任吃饭的时候,乔主任酒后跟安毅如实说的。乔主任也是看在郝处长的面子,很多地方都是违反当时的规定的。安毅后来仔细回想了一下,上次跟人家郝处长谈话的经过。觉得人家确实表现得很大度、高尚。要是碰倒一般人的觉悟,就凭咱那态度,给你不软不硬的对付走了,什么事也不给你办,咱也是干没辙。 他觉得自己上次对人家郝处长说话,是有点太过分了点,他心里总觉得有点愧疚。他于是执意想请人家郝处长吃个饭,可是人家每次都在电话里,都婉言地谢绝了。 邓丽,你最清楚安毅的那脾气,心里搁不住对别人的委屈。他还就真通过熟人,想方设法打听到了郝处长家的地址。有一天一下班,文杰拉着他就跑到人家的楼底下,等到了刚下班的郝处长,好歹非要拉人家上车,去凯悦酒店吃饭。郝处长一看那情形,也没了办法。但他坚持说,就在他家门口的一个小饭馆,吃点便饭。安毅一想,小饭馆也行,咱是要跟人家道个歉,人家也不会再乎吃的好坏。 于是,三个人要了一瓶精品二锅头,全给喝了。这酒一下肚,三人聊开了,感情了!这位郝处长比咱们下乡的年头还多呢!他整整在陕北插队,待了十个年头。七七年恢复高考,他才考上人民大学,回到了北京。他跟安毅一样,也是硕士毕业,人大的高材生。一毕业,他就分配到了市委。 安毅他们那天也是赶巧了,碰上他值班。要不然,按照常规,这事肯定会转到相关部门,一道道按手续来办。这事能成不能成,那还要两说着呢!” “我一看,那个处长就是好人,还是市委的大领导觉悟高。”桂花又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他也曾经有过插队的经历,所以我想,他也能理解我们这样的人。”邓丽感慨的说。 “是呀,天底下还是好人多。”周文说完,喝了一口水。 “那常亮这回可是无忧无虑了!”桂花终于开心地咧着嘴大笑了起来。 “你这回又说错了。”周文的脸色又严肃起来。 “又出啥意外了?”这回桂花立刻又皱起了眉头。 “退休的事是搞定了,可是人越来越老了,一只手干活,总是不方便呀!虽然常亮的心情是敞亮了,可是生活上还是不方便呀。他就是有一个梦想,想花费一万多块钱,给自己安装上一个假手,那样肯定是会方便多了。于是,他跟老婆商量,每个月省吃俭用,拿出三百块钱攒起来,攒够了,好给自己安上个智能假肢。 有时候,常亮能做临时工,就多攒一点。两个人辛辛苦苦赞了三年,眼看有了九千多块钱的积蓄了,在过一年多就可以攒够了。两人那一段时光,每天都是特别高兴,他们终于咂摸出点生活的乐趣了。而且,自己大半生的愿望也终于快要实现了。 唉!可是你们说世上穷人想整点啥事,怎么就那么难呢!”说着,周文掉下了眼泪。 “周老师,你别急,慢慢说。”桂花马上拿毛巾替周文檫干了眼泪。 邓丽看到周文伤心的样子,她猜想,肯定是常亮又遇到了麻烦。 “周文,常亮又遇到了什么麻烦啦?” “唉!常亮别提有多喜欢那个假肢了,隔一个月,他就去那个商店看看,隔一个月就去那里瞧瞧。他看着那个假肢,自己总是笑眯眯的,心里头高兴呀!可是有一天,他又象往常一样,兴致勃勃地又去那里看他那个心爱的假肢。忽然,他的眼珠子逐渐瞪大了。他惊恐地注意到,假肢旁边价签上面的数字变了!那假肢从原来的一万三千八百元,变成了两万三千九百八十元了!这无疑是给了常亮当头一棒。 本来,只要再有一年多就可以戴上的假肢,这下又要再等上四五年了。他一路灰心丧气的回到家,伤心地把这事跟他老婆一说,两个人都蔫了。他足足苦恼沉闷了好几个月,这才又重新振作起了精神。 他晚上给人家看商店,白天又去马路上卖报纸。他心里头鼓励自己,不管有多难,也一定要把这个假肢给安上。 到了第二年夏天,他终于攒到了一万六千块钱,眼看着再过一两年,自己的心愿就可以实现了。那会,笑容也开始常挂在了他的脸上,梦里他都已经梦到过好几次自己安上了假肢,那手跟真的一样的灵便。这样快乐的心情,把他生活上的艰辛和疲惫全部都给冲淡了。可是他还没有高兴一年多,刹那间,快乐的神情就又消失不见了。 那天,常亮又象往常一样欣喜地去了那个商店,想看看自己心爱的假肢、聊以自慰。他非常高兴地来到橱窗前面,看着漂亮的假肢不住地微笑。当他的眼神慢慢移到价签上时,他不禁一愣!他看见新换上的那个价签,赫然地写着:三万两千八百元。 他顿时茫然了!他无法理解自己在拼命挣得钱,可是怎么老也是跟不上价签上的变化?要是这样下去,自己每天拼命地攒钱,而物价飞快的暴涨,自己一辈子都没有希望了!他失魂落魄地凝视着橱窗里的假肢,失望使他伤心懊恼到了极点。 他沮丧地慢慢抬起了头看了看蓝蓝的天空,心里却是沉重万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真想破口大喊、问问苍天,‘我这辈子,还有没有一点点儿希望,能够安上这么一个小小的假肢啊?’ 他颓丧地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家。他伤心地躺在床上,默默无语地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悲伤的心境使他无心茶饭,眼前似乎又看见了橱窗里,那个可爱的假肢。但他脸上呈现的表情,完全是一片木然。” “这国内的物价,涨的也有点儿太快了!才几年,就快翻了三倍了。”邓丽真的有点不明白,通货膨胀的速度,按说也不应该这么快呀! “邓丽,你在美国待贯了,你是太不了解现在的中国了,根本就没有什么规律可言!中国人还美其名曰:摸着石头过河。你说你信仰老庄,一切顺其自然,现在自然就是这样,你说你怎么办吧?长亮要是就这么摸下去,摸到死,手上摸到的还是石头,永远过不了河了。” 周文一股心酸涌上了心头,她用手捂住了鼻子,然后闭上了眼睛。 邓丽望着周文无奈的脸,想想常亮期待的目光,她的心头很不是滋味。 常言道:富贵思淫欲,贫穷出盗匪。这话说得没错。 现如今的社会上,多少贪官、暴发户,经不住权力和财富的诱惑,大量挥霍国民财物,腐化堕落。很多人不但长期包二奶,甚至还养小三、无数的情妇。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就成了这些人每日的必修课。你到网上去查一查,几乎哪个省市都一样,屡见不鲜。然而,他们并没有负罪感,反而是津津乐道。最终,还是葬送了自己的前程,也为世人所不齿。 同样,在社会的最底层,也有一些人由于家里贫穷,念不起书,大字也不识几个,他们从何而知什么是道德呀?。愚昧和无知,使他们逐渐走上了偷窃、欺诈、抢劫、杀人的罪恶深渊。当然,贫穷决能成为犯罪的借口和理由。但是,贫穷确实也是出现犯罪诱因的社会现象之一。 当然,更多的贫苦大众,虽然他们也很贫穷,但是他们善良、勤劳、自强不息,在艰苦生活中默默地耕耘,心态平静地过着节俭、紧衣缩食平凡的日子。 邓丽过去,并不大了解常亮家里的情况,听周文这几天的介绍后,她更钦佩长亮了。他就是在这种贫苦的情况下,依旧顽强地在和命运拼搏。他并没有因此而灰心丧气,自暴自弃、甚至是堕落。他依然憧憬着美好的明天,精心耕耘着自己艰辛的生活。 邓丽想到这里,她觉得不能让常亮绝望:“周文,这个事情好办。咱们回到北京后,我来出这个钱,一定要让常亮戴上这个智能义手。” 桂花在旁边掉泪,周文的脸上却忽然闪过一丝微笑:“你们先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就在常亮最绝望的时候,他的女儿,手里举着信,高兴的跑了进来。 ‘爸爸,爸爸,我考上北京工业大学了!’ 常亮从伤悲中,“腾”的一下就窜了起来。他反反复复仔细地看了入取通知书和入学须知,他兴奋的脸上,这次流下了激动而喜悦的泪水。 他的老婆在一旁看完通知后,却茫然地叹起气来。‘老常,这学费一年就要八千多,四年,要三万六千多元,我们这可怎么办呀?’ 女儿听完母亲的话,也开始黯然神伤!她刚才洋溢在脸上的那股高兴劲儿,顿时荡然无存。她心里知道,家里的经济条件一直都不好,自己也不想再给家里增添负担了。她知道爸爸妈妈为了她,这些年来吃尽了不少的苦头,整天省吃俭用,什么东西都是紧着她,水果、鱼肉,都紧着她吃。衣服鞋子旧了、坏了,父母马上就给她买新的。 尤其是爸爸,从打她记事时起,爸爸就好像从没有买过新衣服,背心、裤衩、袜子,都是让妈妈补了又补,几乎没有一件内衣没有补丁。她知道,不应该再让父母吃苦了。她早就想好了,高中毕业以后,自己就去工作,挣好多好多的钱,去该报答一下为了自己、辛勤劳苦了一辈子的爹妈了。 她这时,虽然内心是多么的渴望自己能够进入大学的高等学府呀!但是,她一看到自己年迈苍老的父母,马上强做笑脸,安慰起妈妈: ‘妈妈,您别担心了。我不再去念书了,我只不过就是看一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考上大学。妈妈,明天我就去找工作,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我可以挣钱了。我要给你们挣回来好多好多的钱!来孝敬你们。’女儿深情地说着,眼睛里却噙满了泪水。 ‘孩子,不是妈妈狠心,不让你去上大学。咱们家这些年来都靠着你爸爸一个人,起早贪黑、风里来雨里去,不辞辛苦地干活挣回来的那些钱,才让我们维持到了今天。为了咱们一家人的生计,你爸爸这些年吃了多少的苦头,我从来没对你说过。可是孩子你看,你爸爸现在也老了,他的身体也大不比从前了。可他现在还是一个人每天要干两个人的活儿,他就是想让咱娘俩生活过的好一点。可是他自己,这些年来,连一件像样的新衣服都不舍得买呀!你看他哪顿饭舍得大口吃过一块肉、一口鱼?孩子,你也该心疼心疼你爸!你高中也念完了,也算是有知识了,先找个工作,帮助帮助你爸好吗?’ ‘不行!’半天没有说话一直沉默的常亮,忽然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檫了擦眼角的泪水,转过身瞪着眼睛对女儿说道:‘欢欢,这样不行!你必须要念完大学,等到你大学毕业以后,你爱找什么工作都行。那会儿,我绝对不会再拦着你。’ ‘可是,咱们家里,哪里有那么多钱交学费呀?’老伴忧郁的说。 ‘咱们存折上不是有一万六千多元吗!学费才八千元,没有什么问题呀!我每年还能挣,供常欢上大学,不会有任何困难。’ ‘可是老常,那钱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攒着,给你买假肢的吗?’老伴伤心地说。 ‘咳……我的假肢晚装几年,又有什么关系。没准几年以后,假肢的技术水平都更好了呢。’常亮说的很轻松,这话完全是故意说给女儿听的。 ‘可是老常,你越来越老了,没有手多不方便呀!’ ‘老伴,你就别再说了。明天我们就去商店,给欢欢买上学的东西。欢欢,爸爸是实在对不住你了!人家有钱的家庭,孩子上大学起码都会给孩子买台计算机。可是爸爸是真没有这个能力,给你买台电脑了,你就再委屈几年吧。等爸爸以后再多挣点钱,一定先给你买台电脑。但是,除了电脑之外,咱们什么都不能缺。’ ‘爸爸,我真的不去上学了。我现在长大了,我往后再也不让您吃苦受罪了!这些年来,您吃糠咽菜,风里来雨里去,一分钱都省着花。您看您身上穿的内衣,哪一件是没有补丁的呀!我懂事以后,就没有看到您过上过一天好日子!往后,我不能让您再为我受罪了!爸爸,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我也有力气、有文化了,我现在可以挣钱了。我今后要自己努力的挣钱,给家里挣回好多好多的钱,来孝敬您二老了。’ 说着,常欢哭着扑到了爸爸的怀里,伤心的眼泪,噼啪噼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从可爱的小脸上不停地往下掉。她的内心是多么的渴望进入大学的殿堂呀!但她也知道,父母这辈子生活的太凄苦了! ‘欢欢,咱们可不能说这没有志气的话。老常家,几代人都没有上过大学,好不容易盼着你有了出息,有机会能上大学,怎么能不上啊!咱两年的学费都是现成的,这两年,我就是做牛做马,怎么也能把你后两年的学费攒够了,你就放心吧。你要挣钱可以,等你大学毕业了,咱有了真本领,你干啥都成,爸爸绝不会再拦着你。’ 常亮一边用手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一边继续说道:‘欢欢,你看看爸爸这一生,就是因为文革没有念成书。我就是因为没有文化吃了亏,因此,找个像样的工作都很困难。所以,如果一个人没有文化,就不可能有一个好的人生。爸爸希望你今后一定要努力学习,珍惜青春的大好时光,给自己一生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你大学毕业了,爸爸也就可以踏踏实实、安享晚年了。’ 常亮给女儿檫干了眼泪,看着漂亮的闺女,他打心眼里高兴。这会,他不再伤心自己的假手了。他觉得这个假手和女儿上大学比起来,太微不足道了!这么多年自己都过来了,没有假肢不是照样能活着。他从此,彻底打消了给自己购买假肢的念头。他只一心在想,自己能够再多挣点儿钱,好给女儿购买一台新电脑。 女儿开学的那天,他跟老伴兴高采烈地送孩子上了大学。他那股自豪劲儿,一直挂在他得脸上。从那以后,常亮无论干什么活儿,心里都是乐呵呵的。 大前年,王琼去北京看常亮,春霞陪着她一块去的。当时常亮卖报纸还没回来,她们俩就跟他老伴聊了起来。聊着聊着,他老伴忍不住就哭了,春霞问她有什么伤心事尽管说。她开头闭口怎么也不说,最后被春霞问的实在不好意思了,就把常亮买假肢的事给说出来了。她说她们结婚这么多年了,常亮啥事都先替她们娘俩着想,这些年,他吃了太多的苦了!他一个人,把苦水全给咽到自己的肚子里了。 她说,去年深秋的一天,空中下着大雨,他手里的报纸没卖完,他就跑到地铁里去卖,一直卖到末班车。他那些天实在是太累了,车厢里已经一个人没有了。他就躺在了椅子上,抱着报纸睡着了。谁知道,地铁那列车也没人叫他,就把他给拉到车库去了。半夜他给冻醒了,他一看四周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知道自己是给拉到地铁的车库了,车门都锁着,他也出不去。 于是,他索性就把报纸盖在身上又睡着了。第二天,火车按点开到了站台,他又跟没事人似的卖起了报纸。他一直把手里的报纸卖完,才高高兴兴地回家了。可是,到家他就发烧了。他自己也不吃药,盖着被子又睡了一觉。下午起来,他发着烧,坚持着又去卖报了。 即使这样,可是他从来也不抱怨。本来买假肢的钱也攒了一万六千多了,结果,闺女一上学,这个梦又泡汤了。她觉得这辈子,实在是对不住常亮,她老为这件事,经常忍不住偷着掉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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