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娜,你姐姐和我以前在北大荒的经历,简直太丰富了。现在,我们用淡定的心态,辽望这片无垠的土地,眼前是金色的麦浪起伏;山峦上牛羊自由的游荡;芦苇塘边池塘里的野鸭子在嬉戏;头顶上是湛蓝湛蓝的天空;满心都是收获的喜悦;满脑子都是幽静的恬美;满眼都是一片淡泊的风光。唉……现在的感觉,真是大相径庭、不能同日而语啦!” 邓丽听着周文的话,她是和周文的感触完全一样。 “小娜,四十年前,有一天我们在前面那块五号地,割完了麦子收工后,我和春霞走到这里。我们两个人,坐在水泡子边上的塔头上,洗干净了手和脸,我就对春霞说,咱们在这休息一会再走吧。于是,我们俩就坐在了塔头上休息起来。我们俩是一边聊天,一边有意无意的欣赏起周围的景色。猛然间,我被眼前的景色完全给惊呆了! 西边的天空上,低垂着一轮又大又圆火红的太阳,满天红霞,眼见着那轮太阳就要接近地平线了。太阳时而隐藏在暮霭的浮云里,在池塘的另一边,斜斜地洒下了它最后的一抹余辉。 在天际之上,还能看到五彩的霞云,池塘边上芦苇头上的花穗,被落日的余晖染上了一层明亮和金黄。在微风中,那花穗在明媚的阳光里,来回轻柔地晃荡。 忽然,从北面的空中又飞来了一群的野鸭子,她们静静地落到了池塘里,尽情地嬉戏、游荡,双掌荡起的涟漪,形成一圈一圈的波纹,向四周慢慢地扩张。阳光照射在波纹上,闪着银光。水中,有很多的鱼儿在上下游动。 四周的幽静、安宁,伴随着我们的是遍地鲜艳的兰花、百合、芍药,还有最多的就是黄花。那落日的美景,似乎使我们俩感觉就是坐在诗意里、图画中。我那是头一次感觉到了黄昏的时刻,明暗交替时那种美妙和神秘,暮霭逐渐变成了绛紫色,残阳西斜,就如同诗情画意的幻境一般。 就连平时像假小子似地春霞,看到这美丽的景色,也禁不住喜悦地拍手惊呼起来:“大自然,你太美丽啦!” 我们俩坐在那里,尽情地欣赏着夏日的美景,迟迟不愿意离开。 当暮色苍茫,天边逐渐变成了深蓝色,天空中还漂浮着朵朵薄薄的红云,彩霞在暮霭中渐渐地消退,夕阳终于完全落入了地平线下面去了。那一次的感觉,真是我一生中都难得的享受啊! “姐姐,你们这东北,真是太美了!和西北大不一样!我去敦煌的时候,看到一路上的苍凉,真是象民谚说的那样:天上没飞鸟,地下不长草,风刮石头跑,大姑娘不洗澡。 到处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和荒漠。可是你们这里,金色的麦浪滚滚,绿色的大豆荡漾。池塘里鱼儿成群,山坡上牛羊游荡,白桦树随风摇摆,再加上那白云蓝天,天鹅飞翔,就是一幅很美丽的风景画。可惜我不是一个画家呀!” “唉!我还没去过西北,也没有感触过它的苍凉。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去那里看一看。我虽然登上过皑皑白雪的阿尔卑斯山,站在四千多米的山峰上,云端就在脚下。望着眼前山峦起伏、蓝天白云,尽览山川的秀美,让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心灵都感到了一种震撼!让你的脑海里,完全感觉到的是甜美、浪漫的诗情画意! 在德国的莱茵河畔,我欣赏过沿岸的旖旎风光;在巴黎,我也徜徉在塞纳河边、凯旋门、香榭丽舍大街;也去过如诗如幻的水城威尼斯;还有那灿烂辉煌的罗马、梵蒂冈……。可是在国内,除了我们出生的北京,就是这里,我们的第二故乡。其他什么地方我还都没有去过,唉!希望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经常回国,多去些国内的地方好好看一看、转一转。” 周文听后忽然乐了,“小娜,我可去过敦煌。那一路上,戈壁滩到处都是粗砂碎石,寸草不生,一望无际,在远方与蓝天相连。但是,你眼前的感觉,大地只占了三分之一,而蓝天却占了三分之二。所以,你会感觉到天高地厚,苍茫辽阔,缺少生命力。不像咱们北大荒,地大物博,庄稼、树木,显得非常的丰满,天地可以说是平分秋色。只要风儿刮过麦田,便会掀起一片波浪。那挂满枝丫的豆荚,随风暗中涌动。偶尔飞起的天鹅、大雁,展翅飞翔,到处生机勃勃,给人一种蓬勃的印象。还是我们这里要美好的多。 你看大诗人王之涣,在凉州词里怎么描述西北:“黄沙直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唉,多么的荒凉、凄婉呀! 一个地方没有了水,自然就不可能有花草有树生长了。草木不生,大地迟早都将会变成戈壁、沙漠,失去了生命的源泉。 你再看看人家对我们这里的歌颂:我的家,住在东北的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漫山遍野的大豆高梁。;你再听听乌苏里船歌是怎么唱的:乌苏里江来长又长,蓝蓝的江水起波浪,赫哲人撒开千张网,船儿满江鱼满仓。 小娜,东北确实是个好地方,只是这些年来光搞运动了,没有好好建设这个富饶而美丽的地方,可惜啦!我们这里的好东西可多了。首选是:人参、鹿茸、乌拉草。要是真正数落起来,那可就真的是没完没了。” 邓丽对周文和小娜的描述,似乎对西北也有了一些朦胧的画面。 小娜一路蹦着,唱着,随手采着随风舞动的鲜花。 “姐姐,这个蓝色的花,叫什么名字啊?” “这是鸢尾花。” “哇!那一大片绛紫色的花,叫什么名字呀?” “火柴头花。” “姐姐,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个名字呀?” “你的问题还真够尖锐的。我也问过我们这里的老职工,她们都这么叫这种花,因为它像白天火柴燃烧的火焰,所以,她们就这么叫它。至于学名,我还真不知道。你应该对花,比我更了解才是。” “这黄花、白色芍药、百合、蒲公英,我都认识。可是这火柴头花,和这种黄色的花,我就不认识了。” “这种黄颜色的花,我们这里的人都叫它、鸡蛋黄花。你看它,比那种人们常吃的黄花,颜色要深的多,我也不知道它的学名是什么。我们这里还有一些美丽的花朵,也都叫不上名字来。” 她们从水泡子又来到六号地,观看了康拜因收割小麦的麦田。小娜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近距离的看见收获的情景。她惊奇地看着几台康拜因,正在收割着小麦。最后,那小麦进去机器后,又从旁边机器的输送管里,哗哗地喷出了金黄的麦粒,她觉得很是新鲜,饶有兴趣。 随后,她们就坐着拉麦子的卡车,一路颠簸着回到了麦场。麦场上显得是格外的冷清,虽然堆积了很多的小麦,但看不到几个人。 “小娜,你看这麦场大不大?”姐姐问她。 “够大的了,在美国我还没见过这么大麦场,堆了这么多的麦子!” “可是四十年前,你没看到过我们在这里劳动的场面,是不是周文?” “那是了!那会儿,这里的场面可是相……当的壮观了!”她故意把相和当两个字间隔拉的长一些。 “就说这吧,那会儿搭起的麦囤怎么也得有七八米高。最后,还得搭上三节跳板,光扛麻袋上囤的人,一队最少也得二十多人。你看到那个圆的了吗?” 小娜点了点头。 “那就是囤。那是用这么高的席子,一层一层旋起来的。” “周文姐姐,什么是上囤呀?”小娜听得莫名其妙。 “上囤?嗷,上囤就是,我们女生先用大簸箕,把麦子打进麻袋,” 周文还用手给小娜比划着,“就这样,把麦子打进麻袋,一麻袋最少也得装上一百五十斤,然后由两个男生,这样抬起来。其他的男生,都排好队在旁边等着,麻袋一抬起来,就有一个人钻到麻袋底下,把它扛起来。然后,从那走到麦囤边上,再走上跳板,用一只手抓住麻袋角,肩膀这么一顶,麻袋里的麦子,就全都倒进了麦囤。 那些男生还特别爱打赌,经常当着我们的面催牛,说我们能往麻袋里装多少,他们就能抗多少。我们还真把那麻袋装的满满地,不扎口,足足有二百二十多斤。嘿,还真没难倒那帮傻小子,有一半的人,都能扛着满满的麻袋,上去三节跳板,把麦子倒进粮囤里去。 我们那会儿,就这个时节,麦场上怎么也得有一百多人干活。光上囤的,起码也得有五六十人,得有两拨人分别上囤。那场面,真热闹呀!现在想起来,还真有点意思。” “周文姐姐,你说的这么熟练,你也上过囤吗?” “嘿!你还别说,我和你姐姐都还干过。只不过我们没有小伙子们劲儿大,我们扛麻袋时,麦子只装半袋,这样稍微轻一点。但我们上囤的时候还是很少,大多数的时间里,这活儿还是由男生们干。” 妹妹听着周文讲的活灵活现,不免投去羡慕的眼神。
晚上,桂花叫来了很多女同胞,大家叽叽喳喳无拘无束,屋里显得异常的热闹。忽然,一个大老爷们,兴冲冲的闯了进来。他向炕上的大娘大婶打过招呼,便直接走到了周文的面前,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周老师,您还认识我吗?” 周文邹着眉头“你是……陈……陈什么来着……”周文眨着眼睛回忆着。 “咳!周老师,他就是我儿子-陈双喜呀。”桂花在旁边轻轻拍着双喜的脑袋。 “嗷!想起来,双喜。我一直带到你小学毕业。” 双喜咧着嘴乐了,“周老师,要不是您教的我那四年,我肯定不会有今天的成绩。您不但教了我们语文算术,您还告诉我们,男孩子一定要胸襟宽阔,放眼世界,学海无涯,永无止境。您说男孩子什么都可以缺,就是不能缺少志气。正是牢记了您的这些话,我后来才有了更多的收获。” “看你这孩子出息的,真会说话。”周文拍了拍双喜的肩。“我走后,你怎么样了?” “我一直在团部上完高中,最后考上了哈尔滨农机学院。毕业后,我就回到了农场管理局的农机站,负责管理农场的所有机器设备的维护和修理。今早,我妈一给我打电话,我下午就请假回来了。我还给您买了咱们这里的野生木耳和蘑菇。”说着,双喜把手中的大袋子递给了周文。随手,也给了邓丽一袋。 “哎呀!你看你这孩子,你能回来看看我,我就十分的心满意足了,说明你心里还有我这个老师。可你还买书么东西,让我多不好意思呀!”周文真有点不知所措。 “有啥不好意思的?你们不也是给我们带了那么多的礼物吗。”桂花在旁边说着。 “老师,我记得您也说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就是让我们永远学习老师所讲的精神。正是您的一言一行,给我们树立了榜样,让我一生都不会忘记。” 周文看着自己曾经的学生,也已经成了壮实的男子汉,激动的从眼眶里掉出了热泪。 “赶紧上炕吃饭了,边吃咱们边聊。”桂花看着自己的儿子和老师讲话,心中也是激动的不得了。 当这些女士们嘻嘻哈哈地说呀,笑呀!回忆的都是当年的往事,她们都觉得格外的亲切。偶尔孙士高插上两句话,逗得大家更是大笑不已。当大家尽情地享受了一顿不平常的晚餐,快乐的曲终人散之后,桂花张罗着大家洗漱完毕,然后都陆续上了炕。 但是大家上炕之后,依然没有丝毫的睡意。于是,几个人靠在被垛上又聊了起来。 “唉……还是你们在这里的时候有意思、热闹!你们知青走后,连里面的人一下就变得跟得了鸡瘟似的,人们都蔫了。好长时间里大家干什么都是无精打采的,提不起精神。” 桂花此时想起了王琼,“邓丽,你这趟回来,见到王琼了吗?” “还没有呢。周文跟她联系了,王琼正在西藏旅游呢,我们回到北京就能见到她了。” “我平时经常和她联系,”周文接过了话茬儿,“她现在过得挺好的。女儿都结婚了,她一个人整天优哉游哉的,日子过得挺滋润。” “周文,你后来也跟她在一起待了四年,你觉得她这个人怎么样?”桂花盯着周文的眼睛问道。 “她人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别人总说她和大伙不合群,太严肃了,不爱搭理人,太高傲自大了。那是她们根本不了解她! 我刚开始也是听别人说的,以为她难以近人呢!其实我后来和她相处时间长了,我才体会到,她是个特别执著的人,而且能够做到随遇而安,从不计较小事。她做事果断,从不婆婆妈妈的。但她对人却体贴入微,那种柔情,又深刻体现出女人温柔、善良的一面。她实际上,绝对是一个忠肝义胆热心肠的人。” “就是了!咱们连的这帮老娘们,就会嚼牙花子,”桂花有点愤怒的说,“你们走了以后,连里的老娘们一聊到她,就说她风骚、淫荡。别看表面上老实不说话,说她暗地里指不定勾引了多少男人呢?我和邓丽与她一块呆了那么久,她的为人我们太清楚了!干活从不惜力,又很有人情味。” “咳!那些妇女纯属于无聊、妒忌。人长得漂亮,就爱招惹闲话,她们说的话,我可以跟你说,绝对是捕风捉影、空穴来风。王琼的那种风度,应该叫风情、妩媚,高雅、贤淑。她从来不用她的美丽去蛊惑、引诱任何男人,这我再清楚不过了。任何男人想勾引她或者跟她套近乎,她三句两句就给打发走了。她的作风,绝对是正直无暇!连里的这帮妇女,可以说纯属于没文化、胡思乱想的瞎猜疑。”周文摇着头说。 “就是了。还是周老师说的对。”桂花受儿子的影响,对周文的见解佩服不已。 “那你见到常亮了吗?邓丽” “也还没有。” “唉!常亮可真够惨的!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桂花伤心地叹息道。 邓丽听了,心里不禁一惊!“常亮他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那?你走后的那年冬天,常亮就出事了。”桂花就跟讲昨天的故事一样,详细地讲出了事情的经过。 “那天是冬至,天上飘着雪花,北风怒吼着,刮得人的眼睛走路都睁不开了。不知到是哪个连队的电线给刮断了,白天,咱们连队这条线路上的所有连队都断电了,到了晚上天黑,这电才又重新恢复送上。 你说这事赶得,偏偏那天马号的卢建平发高烧,请了病假。于是,排长就叫常亮,帮着老李头加个夜班,把明天马号用的草给铡出来。 常亮老实巴焦的,平时就是班长、排长叫干啥就干啥。常亮和老李头一干就是半夜,再有个把钟头,基本上明天的草料也就差不多了。你说那铡草机也是跟着裹乱,一会停停,捅咕捅咕又好了。 常亮这会儿,可能也是有点犯困了,他刚往铡草机里又塞进去一捆草,机器就突然卡住了。他正想办法用手捅咕那机器呢,忽然那机器猛的一下又启动了。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呢,手套跟着草就一块给卷了进去。“咔嚓”一下子,他右手的五根手指头,连根给切了下去。十指连心那!给常亮当时疼的,咬着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六神无主的不知所措。 老李头一看这事不好,说了一句“常亮,你等会,我去叫人去。”说完,撒腿就跑。他跌跌撞撞的推开了排长的房门,推着熟睡中的排长肩膀不停的喊着;“排长、排长,不好了!出事啦!常亮的手,被铡草机给铡掉了!” 排长一听,滕冷的一下就从炕上窜了起来。他一边穿衣服,一边对老李头说;“你快去机务排,叫安毅开车过来,咱们马上去团部医院。” 排长跑到马号,只见常亮还呆呆地靠在墙上,左手紧紧地攥住右手的手腕,痛苦地咬着牙一声不吭。排长先找了根细麻绳,把常亮的手腕系上,然后又脱下大衣,把里面的棉坎肩脱了下来,给常亮的断手包了起来。随后,他在草沫里头找出了切下的断指,用手绢包好,揣在了怀里。他背起了常亮,一路小跑向机务排奔去。就在他们跑出离马号不到一百米,就见安毅开着拖拉机“突突……”的赶了过来。 安毅把常亮搀扶上了车,几乎是把油门踩到了极限,没用十几分钟,就把车开到了团部医院。你想呀,半夜三更值班的都是小年轻,哪做的了这样的大手术呀!安毅又拉着值班大夫跑到了家属区,把外科主任给叫醒了。 主任到了医院时一看,常亮已经昏迷了。断指的地方,虽然已经做了清创,但大夫说了,伤口处依然会继续发炎感染。为了保住性命,还是应该从手腕处截肢,不然,他的生命会有危险。 排长和安毅商量了半天,左右为难。常亮的家人远在千里之外,虽然可以打电话,可是那也得等到常亮苏醒了以后,问清楚他父母的工作单位,才能打过去。可是眼前的手术等的了吗?安毅最后一咬牙,还是听取了大夫的意见,他在常亮的手术单上签了字。 常亮是A型血,排长也是A型,安毅是O型,结果两个人给常亮输了血,就把手从手腕处上边给锯掉了。你说他有多可怜!一个大小伙子年纪轻轻的还没有结婚,就被锯掉了一只手,而且还是经常干活用的右手。” 姚桂花说着,用手背抹了抹眼泪:“邓丽,你知道,常亮是多么老实巴交的一个孩子,平时经常帮助我家挑水、扛煤、抗粮食。你说她没了手,这往后的生活该有多困难呀!我经常老是惦记着他,每次知青回来,可是都没有打听到常亮的消息。真让人牵挂、放心不下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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