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秋的爸爸,过去也是个老干部,“文革”前在天津市二轻局当局长。可是“文革”一来,造反派就把她爸打成了走资派。造反派说了,他是局里面最大的走资派!没话说,我们要紧跟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号召,对他实行无产阶级专政,还要把他彻底的打倒、打翻在地,再踏上千万只脚,叫他今生永世不得翻身。 这下子可好,从小娇生惯养的含秋和她的妹妹,过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资产阶级臭小姐”,一夜之间,便从天堂摔到了地狱。从此,爹妈成了无产阶级的阶下囚,让她们完全淬不及防。原来温暖的家,也给工人造反派们洗劫一空。她爸爸妈妈的卧室和客厅,都给贴上了封条,造反派只留下了家中最小的一个房间,让她们姐俩居住。姐俩也由此被切断了一切的经济来源。那年她才16岁、一切生活开始都要自己打理。这回,生活的恐惧、真算是把她给彻底打趴下了。 那时,含秋幼小的年纪真是不知所措了。她不知道那“文革”,到底是怎么回档子事儿?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奈和耻辱的生活,惊恐、忧郁、饥寒交迫,开始伴随着她们。从此,再没有人关心她们,更也没有人帮助她们。她们的亲属,都在外地,那会儿也都是自顾不暇。因而,她和妹妹,变得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虽然说她们是父母双全,但她和妹妹就像孤儿一样,甚至还不如‘三毛流浪记’的孤儿三毛呢!她领着妹妹白天四处要饭,几乎到处碰钉子,经常是饥一顿、饱一顿的。社会上的人们,那时好像已经忘记了世上还有‘怜悯’这两个字了。她们整天毫无目的四处游荡,她经常领着妹妹在垃圾箱里检拾吃的。冬天,也冻得她是常常搂着妹妹,一夜一夜的睡不着觉。唉!提起她那段饥寒交迫、地狱般的生活,她就一直在哭……那段惨无人道的日子!小姐俩每天都在为寻找活路,痛苦顽强地挣扎着。对她们姐俩来说,艰辛的生活真是太惨了、苦不堪言! 不过,即使在那段丧尽天良的日子里,她还记得,这个社会上还是有好人,不是所有的人都泯灭了人性。 有一天,她和妹妹已经饥肠辘辘被饿了好几天。她走起路来,总是晃晃悠悠、迷迷糊糊,一闭上眼睛满脑子就都冒金星。妹妹在家里也总是跟她喊着肚子饿,她看着妹妹可怜的样子,于是,她咬着牙,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照常领着妹妹,去了她家附近的一个熟悉的小饭馆。 她们两个人把人家客人吃剩下的饭碗,都添干净了。可是她说,实际上,她们根本就添不到几颗米粒儿,每个碗里就剩下一点汤汁。中午过后,墙上的挂钟都快两点了,两个人还是饥肠辘辘,头晕眼花。这时,就见里面一位厨师大爷,冲着她们走了过来,用了很大声音喊道:“小姑娘,别再要饭了。我们该下班了,赶紧出去!出去!” 说着,那位大爷领着她们俩的小手,走出了饭店的大门。她们姐俩愁闷地被带出大门后,就见那位大爷紧张地左顾右盼地看了又看,发现没有什么人在注意他们。于是,他迅速地从兜里面赶快掏出了四个烧饼,往她们小姐俩的兜里面,一人揣了两个,并小声叮嘱她们回家以后再吃。 唉……那天是含秋她们姐俩两三个月来,吃的头一顿饱饭。 当时她说得我这个听客,都不忍心再听不下去了。真没想到,她们在那个疯狂的年代,还经受过那么多的苦难呢!她说她和妹妹两个人的脚后跟儿,冬天都长了冻疮,为了不挨饿,她们的冻疮刚养好一点儿就得出去要饭吃,结果,很快就把长冻疮的地方又磨破了,疼痛难忍!唉……我就不跟你们再描述她所有的悲惨遭遇了,她的那段惨状,你们听了也只会跟着伤心落泪。 还好,两年之后她的妈妈先给放出来了。从此她们总算是不用再挨饿受冻了。不久之后,她就跟着学校的同学们来到了北大荒。你们想呀,那几年经受的政治上的折磨、生活上打击,对她的幼小心灵,该是什么样的创伤啊!。 得,她坚决地和自己的家庭划清了革命界限。她和咱们不一样,是在被迫无奈的情况下才去的北大荒。她可是自觉自愿的要去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她想在广阔的天地里大干一场、脱胎换骨,还要做共产主义的接班人。 你们都知道,那会儿咱们干活儿,她总是拣最累的、最苦的、最脏的干。她拼命的干活儿,不多说话,就是想让别人看看,她不是不可救药的“狗崽子”!“她是属于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你们还记得吧,咱们排那会儿干活,老是跟四排较着劲地干,她就是要争这口气! 她选择下乡的道路,思想上完全是自觉、自愿的。她首先革了自己老父亲的命,又和自己的母亲彻底划清了界限,她把家庭,完全置之度外。她来兵团后,给家里写了一封很长的信,从此便和家里断绝了来往。她那些年一直都不回家,就是要证明自己的一颗红心,永远跟着党走。她的表现可以说是团里的样板,别人都没话可说。 于是,你走后没多久,团里时不时让她开始到各连讲用,用她的亲身经历去感动其他的知青。用她的现身说法,当时还确实鼓舞了不少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她的嘴皮子在不断的讲用中开始得到了锻炼,她的革命激情也与日俱增,不断地在脑海中燃烧。 政委一看她这么好的青年,是团里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应该重点地培养呀!于是,很快就把她调到了团部宣传队。她在那里真是如鱼得水,干的是得心应手。没过多久,根据她那积极的革命表现,组织上就又把她培养入了党。后来几年,她的能力得到充分的施展和发挥。她人本来长的就漂亮,又爱跳、又爱唱。她在那里带领着宣传队自编自导节目,吹拉弹唱搞得是热火朝天,她经常带着宣传队到各个连队里去演出。那风头,在团里她可算是出透了!不但是咱们连的人都认识了她,几乎是咱们团的知青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那会儿还积极地写大批判稿,包括批判她自己的父亲,既深刻、又激昂。在全团的批判大会上,她带着头喊口号,她的那嗓门儿特别大,声音特洪亮。她当着团长政委的面,还在大会上宣誓,海枯石烂一颗红心永不变,永远扎根在祖国的边疆。她当时,对自己的满身光环感觉到无比的自豪、荣光,她沉浸在革命的洪流里,完全痴迷了! 可是,就在她感觉到自己已经很快就会爬到革命顶峰的时候。这一切,却被七八年的那一阵返城袭卷起来的狂风,给彻底的吹散了! 那年,大伙都风风火火的卷起铺盖卷儿,激动地陆续的都返城了。有的人临走时,还把自己的饭盆、脸盆、缸子,全都给砸了。这还不解气,有的男生,还再用脚给踩得稀巴烂,把被子、褥子,也全都一把火给烧了! 只有孤零零的她,面对着一个空荡荡的大宿舍,目瞪口呆哑口无言了。她不明白大家为什么忽然都不革命了,在关键时刻却都成了逃兵。她想来想去,自己扎根边疆的理想,于是也逐渐开始动摇了。 在她的眼前呈现的是一片迷茫,手足无措,她在矛盾中苦苦的和自己的思想作了一番斗争。她想起自己曾经发出过的锵锵誓言,也想起了自己为了革命与家庭长期断绝的关系。现在,她的心中似乎有些悔悟和羞愧了。 她那会儿几乎每天在团部都能看到,一帮一帮兴高采烈返城的知青,肩上扛着行李、手上拎着提包,一个个兴奋地登上了回家的火车。她面对着那种离别的场面,内心中苦涩异常! 当她后来听说我还留在连队,于是有一天,她便风风火火跑了过来,在我那住了一夜。她问我为什么还不走?我说我可不是不走,我是因为手头上的这帮孩子,还没有做最后的交代完呢。一旦把这些孩子的事情安置妥当,我会立马就颠儿鸭子回家。 她当时特别沉痛地对我说,她现在忧郁不决,主要是因为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她曾经在大会上发过的誓言:‘扎根边疆永不变。’一个是,她跟家里断绝关系那么多年了,感情上总也跳不出来那个矛盾的怪圈。 我看到她的心思还停留在扭曲的历史中,我立刻苦口婆心好意的劝说她: ‘含秋,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文化大革命早已经结束了!口号漫天飞的年代也都已经成为了历史!如今国家要开始搞现代化了,我们也要来真格的了。你过去喊的那些口号,能算得了什么!你说大家过去谁没唱过高调呀!那不都是在万般无奈之下,被政治形式所逼迫得吗! 你根本就不必再把这点儿事,放到心里去纠结不清。那一页荒唐的历史,人们早已经把它翻过去了。抗日战争八年都胜利了,我们在这都已经奋斗了九年了!我们这些年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锻炼的也差不多了。识时务着为俊杰,你也赶紧准备卷起铺盖卷儿回家吧! 另外,你老担心回家跟父母过不了感情关,我觉得你大可不必。天底下哪个父母能糊涂到把文革的罪恶,放在自己儿女的头上呀?我真心地劝你,还是如实的把咱们这里的情况告诉父母,和他们好好沟通一下。反正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去,至于别的事情,咱们回去以后可以慢慢地再说吧。 我们这帮知青,这些年来心灵上所遭受到的创伤,也需要时间来慢慢地医治、抚平。总之,我相信时间可以医治好一切创伤!’ 我看到含秋的情绪确实非常的苦闷、迷茫。于是,我一夜没睡,一直耐心地陪她聊到天亮。 本来她要扎根边疆,就是不想回家。那时有那么多的知青,同她生活在一起,她也不会感到孤独、无望。而且,那种状态还燃烧起了她炽烈的革命激情。可是现在却不同了,知青们都走了,她的才华在这里无法向人们展示了,她想说点知心话都找不到人诉说。她想来想去,最后终于下了决心,跟她妈妈把兵团的实际情况都写信说了。没过多久,她妈就把返城的手续给她办好了,我们俩是前后脚都回城了。 十月中旬,她回到了天津。当她下了火车,繁华的城市着实让她大吃一惊!在她过去的印象里,城市到处都是乱哄哄的人群,不时会有押着“走资派”、“反革命”等游街的大卡车缓缓驶过。愤怒的人们呼喊着革命口号,满街都是大字报,狭窄的街道,那会儿是又脏又乱。那时,人们的穿戴一水的兰色、灰色、绿色。 其实这些年间,城市的建筑、街道,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由于她,已经在孤寂的农村生活了整整十年。随着年龄的增长,视野也随之扩大,感觉就不一样了。 她望着如潮的人流,商店明亮的大玻璃窗,人们打扮的花枝招展笑容满面,三三两两说笑着、嘻闹着与她擦肩而过。不时,还会传来人们愉悦的欢笑声。女孩子们穿着漂亮的高跟鞋,五颜六色的花裙子,眼花缭乱的衣衫,令她目不暇接。 一对漂亮的情侣,相互亲密地手挽着胳膊,笑容满面地从她身边走过。她发现城市的人们,都在幸福地享受着生活,人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微笑。她在羡慕地打量周围人群的同时,忽然,她也发现有一个女人,正用诧异的眼光斜视着她。 她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绿棉衣棉裤,虽然有几块小补丁,但她回来前,都已经拆洗的干干净净。可是,这个人还是象躲避瘟神似的绕开了她,似乎深怕碰到含秋的身上,会给自己带来传染病似的。含秋奇怪地不禁扭过头来,继续看着那个女人,她真有点儿莫名其妙! 就在这时,那个女人也正好回过头看了含秋一眼。当两个人的视线碰到一块时,那个女人似乎楞了一下。随后,她不好意思地赶紧扭过头而去,匆匆地走掉了。 含秋心里感觉特别的不舒服,她又仔细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打扮。当她再次抬起头,看看身边陆续走过行人的衣着,感觉自己确实和周围的人群反差太大了!相形之下,自己的衣着是有些褴褛,显然太寒伧了。 她使劲用手拽了拽棉袄的下襟儿,想盖住棉裤膝盖上的补丁。显然她的举动是徒劳的,棉衣与膝盖的距离相距太远了。她只顾得低头思忖自己的衣裤,脚步继续在向前走着……直到她撞上了一个迎面走来的行人,她才如梦初醒。 “对不起您啊!”含秋不好意思点着头致歉。 “没关系。”行人仔细看了一眼含秋,继续向前走去。 含秋再也没有什么心思,左顾右盼地欣赏城市的美丽变化了。 她知道,人们从她身上的衣着上,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是又一个刚从农村回城的‘土包子’。她心头不禁紧张起来,她没想到,时代的变化竟会是如此之快.她带着羞愧的神色,赶紧地登上了公共汽车,匆忙赶回了家里。 当她第一眼看到已经阔别了十年的母亲,惊讶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过去妈妈漂亮、水汪汪的眼睛,如今已经失去光明,往日光泽的眼珠,现在却是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见了!妈妈的额头上,也刻录下岁月蹉跎留下的深深沟痕,面容憔悴,头发已经花白。仅仅十年的光阴,让她没有想到,母亲的容颜却变得如此的苍老,她不免心头涌起了一股股酸楚。 “妈妈!……” 母亲听到了女儿生疏的声音,望着声音发出的方向,颤颤巍巍地伸着两只手摸索着向门口走来。多少年了,母亲的心中一直是对女儿的境况忐忑不安。长期对女儿的思念,激动的她一把就将女儿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久久的默默无语,母亲两只枯瘦的细手不停地在含秋的脸上、身上摸索着……她没有一句责备,只有久别的重逢和喜悦的泪水。母女俩又惊又喜、心中的酸咸苦辣,让她们抱头痛哭不已!十年的分别,如同远隔海角天涯,多少个元旦、春节,多少个不眠之夜,只有骨肉深情的默默思念与泪水。母亲完全理解女儿当时的所做所为,从来没有对她的行为有过责备、嫉恨,反而内心却是说不尽久别的惦念与担心。 ‘妈妈,您记恨我这个愚蠢的女儿吗?’ ‘我怎么会记恨你呀!我成天都在苦苦地思念你呀!我知道你这些年在农村也遭受了不少的罪呀!’ ‘爸爸一定会非常的恨我,因为我在信里写了那么多刻薄刁钻绝情的话,现在回想起来,我自己都羞愧的无地自容!我真是太愚蠢了!’ ‘唉!你说的不对。你爸爸从来就没有把你说过的话、写过的信,当真过。他一直都是特别的想念你,这些年来,他经常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就在他平反的那年,他专程让我找到了你的同学蔡宝玲的家,让她妈妈悄悄打听一下宝玲,有关于你的情况。他还特意叮嘱我,告诉小蔡的妈妈,不要把这件事让你知道,他怕伤了你的自尊心。所以,你这么多年的情况,我们都是通过小蔡的妈妈侧面了解到的。’ 含秋听完了她妈妈的叙述,更加心如刀绞、痛哭流涕。她真没想到,自己的爸爸会有那样广阔的胸怀!唉……人间就是这样,舐犊情深啊! 妈妈帮着含秋洗过了澡,又从柜子里给她找出了妹妹的一套衣服,让她先换上了。 ‘含秋,等你妹妹下班回来,吃过晚饭后,让她带你去劝业场买两套新衣服吧。’ ‘妈妈,您的眼睛是怎么瞎的?’ ‘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些年总是不断地伤心流泪,慢慢的视力就不行了。前年,我的眼睛就彻底看不见了。’ ‘那您没有去医院好好看一看?治疗一下?’ ‘唉!去看过了,大夫说是白内障,要等以后过几年才能决定是否可以做手术。现在我也顾不上自己了,你的爸爸病的比我厉害多了!我每天还要尽量关照他的情况,我的事以后再说了。’ 含秋望着妈妈的眼睛,无语了,她只有伤心地默默流泪…… 晚上,当她和妹妹高兴地从商店回来后,终于睡了几个月以来最安稳踏实的一觉。她梦见了自己躺在了一个橡皮艇里,周围拥满了艳丽的鲜花,小橡皮船在海河上飘动着,慢慢漂向了解放桥。蓝天上的白云随风飘动,两岸阳光明媚,解放桥上簇拥着一群戴着红领巾的孩子,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手中挥动着彩旗和鲜花,在向她招手致敬……回家的感觉真好!幸福的生活向她展开了怀抱…… 按说,凭借她所具有的才华与坚毅的性格,她的人生之路,应该是一片锦绣辉煌。 但当她第二天激动的跟着妈妈去医院看望自己的父亲时,她的心灵开始颤抖、震惊了! 一进房间,一股臭味扑鼻而来,室内的污浊空气,闷的人似乎有点儿令人窒息。她屏住呼吸,缓步走进床边。她看到了曾经断绝了十年父女关系的老父亲,一个为了新中国的解放而出生入死南征北战的青年;一个为了新中国的繁荣富强,辛勤工作孜孜不倦;一个被“文革”监禁、丧失自由了八年的男子汉。此时,他浑身却消瘦的怕人,脸色苍白、面目憔悴,身体枯槁头发稀疏。他的全身不住地痉挛地颤抖,长期的疾病,使他痛苦不堪的躺在病床上。她看着老父亲的后背和腰,已经弯曲到了一块,四肢也蜷缩到了胸前,眉头从来没有见到舒展过,紧闭的双唇里面已经没有几颗牙齿了,面目阴森恐怖。 她的老父亲,每天只有靠输液和流食在维持着生命。这一切,让她看在眼里,浑身不含而粟,心灵似乎是在被荆棘鞭笞着,她的内心感觉苦不堪言。她惊讶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过去身材伟岸的父亲,仅仅十年的光景,就变得今天如此的猥琐、枯槁,完全变了模样。 她的脑海里猛地像炸开了一个响雷,随后而来的雷电,在他的大脑里转了两个圈,“嗖”地一下从天灵盖蹿了出去。她的双腿“窟通”一下,跪倒在了病床前。她的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了父亲的胳膊,声音颤抖的祈求着:‘爸爸!我真对不住您呀!请您原谅我吧!我现在真的好后悔啊……’ 含秋的眉头全部皱了起来,她痛苦地咬紧牙齿,闭上了双眼。她的精神恍惚了,眼前的惨景不觉得使她痛哭流涕。泪水顺着她的面颊“哗哗”地不断地流了下来。她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父亲骨瘦如柴的胳膊。 如今,老父亲基本上已经瘫痪,根本不能说话,只能不停的发出呻吟了。父亲此时已经一切完全不能自理,拉屎撒尿都在床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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