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十 四 章 起 死 回 生 喜 出 望 外 邓丽讲到这里，她看了看床上的妹妹。小娜的身体靠着墙蜷缩成了一团，枕头上已经被泪水打湿了一片，她的脸上仍旧还挂着斑斑泪痕。 邓丽从卫生间里拿来了一条湿毛巾，她把小娜扶坐了起来，给妹妹慢慢搽干净了脸庞，然后安慰她道：“小娜，人活一生能够顺利地走过来,也确是实属不易！我现在回过头来看,人的一生也不可能是风平浪静一帆风顺的。人生在世总会是遇到一些折磨和困苦，但只有是经历了这些磨难，人才会深刻感受到生活是多么的美好与可贵！ 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和你谈论咱们家里所发生的事情了吧。因为每当我回想起来这些往事，我的五脏就好似在被刀子，一刀一刀地猛戳一样……” “姐姐，我明白了。可是，你那么多年一个人所经受的痛苦，也好像是太多了点啦！那么漫长的岁月，你能一个人忍受着所有苦难熬到了今天，真是太不容易了！姐姐……”妹妹说着，伤心地扑倒在了邓丽的怀里。 “唉！现在看来这些也不算什么了。”邓丽一边用毛巾轻轻擦着妹妹脸上的泪水,一边继续说道：“我年轻的时候确实遭受了不少的苦难，但是，这一切总算都已经过去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天底下比我苦的人还有的是。年轻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苦，心中充满着愤怒与怨恨。可是后来，我看到别人经历的苦难多了，我的心，也就逐渐地平静了下来。 我后来终于领会到了爸爸常说的一句话，那是印度的一句民谚：我没有鞋，我叫苦连天，直到看见连脚都没有的人。 这句话，我以前听爸爸讲的时候，无动于衷，后来在生活中自己才真正理解了它的意义。 所以，你看我平时特爱吃苦瓜吧，这里其实也蕴藏着一种道理。刚开始吃它的时候，你会感觉到又苦又涩，味道也叫人不好受。可是你换一个角度来想、来做，就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你看我把苦瓜用水一焯，颜色绿绿的，又好看、又有营养。再少放上一点酱油、醋、香油、辣椒、蒜茸、芥末，再把它们放在一起一拌，这会儿你再吃起来，那感觉是—又爽又脆，那味道变得多鲜美啊！你看你现在也喜爱吃苦瓜了。这就说明苦涩的东西里面，也会包含着芳香美好营养在里边。” 邓丽说完，她用遥控器关掉了室内的空调，随后她转过身来，又走到小娜的床前。她把小娜的被单往上拽了拽，“小娜，别想那么多了，早点睡吧。明天我们还去找你春霞姐姐。” 随后，邓丽关上了灯，静静地躺在了床上。但她并没有马上睡觉。她望着窗外明亮的月牙儿，思绪又飞到了千里之外辽阔的完达山下。 她静静地回首着几十年前的往事，脑海里仿佛又出现了在那片辽阔无垠的土地上，在连队北面三里之外的那座小山包上，生长着一片茂密的白桦林。树林的旁边，那六座孤零零的坟头四周长满了凄凄的荒草，那里没有月光，在黑暗中，瑟瑟的寒风在呼啸着，任凭风吹雨打…… 她不时地看到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每次雷鸣电闪之后的刹那间，她都能看见安毅站在茫茫的荒野上，在怒吼的狂风暴雨中，他的双脚岔开，孤零零的站在坟头儿前，双手的五指无助地伸向天空缓慢地晃动着，他好像在拼命地向空中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第二天吃过早饭，邓丽和妹妹就来到了刘春霞过去的家。她的家住在一栋三层楼的顶层，妹妹扶着姐姐爬上了三层，轻轻地敲了敲门。 一会，门开了。一个比邓丽大几岁的陌生女人从门缝里探出头来问道：“你们找谁呀？” “请问，刘春霞的家是还住在这里吧？” “奥！你是说春霞，你等一会儿……”女人扭过头，喊了起来：“老刘！春霞的朋友要找她。” 没一会儿功夫，春霞的哥哥身上穿着一件老头衫，下身穿着一个长裤衩，脚上趿拉着拖鞋走了过来，“你是……” “大哥，我是邓丽，过去春霞的同学。你还记得我吗？” “奥……邓丽，记得记得！哎呀！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你了，你要是不说，我还真不敢认了！你还真没怎么变样，快进来、进来。” 邓丽和妹妹进了屋，春霞的哥哥指着刚才开门的女人说道：“邓丽，这是秀珍，我媳妇儿。哎，你去赶紧给她们倒点茶水。” “大嫂，您千万别忙活了！我们说两句话就走，坐不住。”邓丽说着，用手拉住了秀珍。“我就是想问问，春霞现在住在哪？能不能和她联系上？” “这好办，邓丽你等会儿。”春霞的大哥说完，回身进了屋。一会，他举着手机出来了。 “春霞啊，你现在在哪呢？……奥，你还记不记得邓丽……，就是她，她现在就在我这呢，你跟她说两句吧……” 邓丽接过递过来的手机，轻声地问到：“喂，是春霞吗？” 电话里立刻传来了清脆的声音：“是呀！你怎么一跑就是四十多年，音信全无，让我真的好想你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是前天晚上回来的，昨天有点私事先办了。你现在在哪呢？” “我现在在香山爬山呢，我这就立刻返回城里去，你住在哪儿了？” “我住在西苑饭店，1678房间，那我就在饭店等你啦。” “好。一个半小时后，我去饭店找你，我真的好想你呀！见了面咱们再好好聊！你等着我，一会见！” 邓丽挂上电话，把手机递给了春霞的哥哥，“谢谢你了大哥，我们这就回饭店去等春霞去了，打扰你们了，谢谢啊！”邓丽又对秀珍点了点头。 “哎……别客气！你有时间就和春霞再到家里来玩儿啊！” 邓丽高兴地和春霞的哥哥告辞后，她们并没有急于直接返回饭店。因为这下邓丽才算放心了，她想，只要是找到了春霞，其他人的情况肯定就都能知道了。 于是,邓丽带着妹妹坐上了114路电车来到了紫竹院公园。她们从东门走了进去，一直向北面顺着河边，慢慢地信步绕到了大湖。她领着妹妹，走到一片茂密的紫丁香花丛的旁边，在湖边的一个长条椅上，她们坐了下来。 粗壮的柳树枝头上，几只欢快的小鸟在叽叽喳喳地鸣叫着。“小娜，你还记得这个公园吗？” “记得。你过去夏天还带我来这里游过泳，冬天我们还在这里滑过冰呢。” 邓丽微笑地点了点头，这座公园对她来说，简直太熟悉了，而且感觉还是非常道亲切。小时候，爸爸妈妈只要有时间就带她们来划船，中午就在公园里的活鱼食堂吃饭。哥哥也经常领着邓丽来这里的河边捞小鱼，小鱼银色的身体上有红色的条纹，哥哥管它叫‘火淋片’。 邓丽长大一点儿后，就自己和院子里的小伙伴们来这里划船、游泳、滑冰。这个公园给她脑海里留下的，全是童年美好的印象与回忆。她在美国的时候，也会经常想起这个面积不大、但却十分恬静优美漂亮的小公园。 公园里的景色依旧，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小时候河边的垂柳，长的更粗了，更茂盛了。这里的鲜花，好像比过去更多了，湖中的荷叶，还是过去那样地鲜绿，荷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小时候在这里爬山、划船、游泳、滑冰，一切还都好像发生在不久以前，依然鲜活、历历在目。 邓丽领着妹妹几乎是围着公园的边缘，绕着走了一大圈。她的双眼不停地捕捉着每一处微小的变化，她感觉到这里所有的景物……路边的花草、山前的绿竹、山顶的亭阁、岸边的水榭，都是异常的亲切。她尽情愉快地追忆着童年的欢乐时光，心中洋溢着一种无比幸福的喜悦。 当她们从公园返回饭店后不久，春霞便风风火火的进门了。两个人见了面什么话也没有说，就激动地抱在了一起。春霞这个平时一向很坚强、开朗的人，这回怎么也抑制不住眼中的热泪，呜呜的象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半天，两个人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相拥而泣。 邓娜知道春霞是姐姐最好的朋友。她以前回国时，姐姐曾让她去找过春霞。可是有三次她回国时去到春霞家，敲了半天门里面都没有回应。她回去后，把情况跟姐姐说了，姐姐猜想，没准春霞还在广东没有回到北京。 她看着姐姐和春霞，哭的是那么的伤心、那么深情，她能理解。这也可能就是人世间的另一种姐妹情深吧！ “你还是那么漂亮、年轻，我真的想死你了！这一别足有四十年了！唉……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给我来封信呀？”春霞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埋怨道。 “还什么年轻、漂亮呀！我们都成了老太婆了。我这么多年，不是不想给你去信，你知道我当年临走的时候是多么的悲伤吗？那段日子,我的大脑完全混乱了。脑海里愤怒、哀愁、绝望、心悸……唉！临走前的那种离愁别绪的滋味，简直是肝肠寸断，苦不堪言呀！我当时就一个想法，就是永远都不再回来了！所以当时一糊涂，把所有的信件、日记，一股脑的都给烧了。 后来到了美国，我也始终都不愿意再回想起国内的任何事。我是不愿意再一次地折磨自己那颗曾饱受蹂躏、折磨脆弱的心呀！这几年，我才是逐渐真正地平静了下来，认真开始考虑回国的事情。这回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邓丽高兴的说着，把春霞拉到床边坐下了。 “你在美国这么些年，过得怎么样啊？” “咳！我没什么好说的，平平淡淡，一晃就是四十年。你还是给我说说连里的这帮人，现在都怎么样了？” “你先告诉我，你这趟回国还能在北京待上多少天？”春霞急切的问到。 “我和小娜明天就去黑龙江连队看一看，顺便去哈尔滨找一找王琼，六天以后回来。在北京再待上三天，就该返回去了，因为我们定的都是往返的机票。” “你为什么要去连队那么长时间啊？” “唉！春霞，你是不知道，我过去曾经一度十分讨厌回想起那里的事情。可是，随着岁月的流逝，生活在那里破碎的片段，又都逐渐地聚拢到了我的脑海。虽然我只在那里生活了三年，可是我这辈子，有多少次的在梦里，都梦到我又回到了那片无垠的土地上，寻找着我曾丢失掉的青春。梦里面的那种的深情、思念，它真的是没法儿用时间来衡量呀！”说到这，邓丽的眼泪又差点掉下来。 “我这次终于回来了，一个在海外漂泊、流浪的游子，下次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呢！所以，我这一次回来，一定要回北大荒好好看一眼。顺便，我还想买几颗小松树，在安毅的坟前栽上，也好了却我这么多年挥之不去的这桩心事。” 春霞听完，猛地从床上窜了起来，她使劲地推了一把邓丽的肩膀，“你还不知道呢吧？安毅他并没有死！他现在活的可好了！” “春霞，你可别拿这事开玩笑！”邓丽惊讶的看着她说。 春霞一拍大腿，瞪着两个大眼珠子说道：“哎呀！谁能跟你开这种玩笑呢！他真的没有死！我这就给你打电话。”说着，春霞迫不及待的掏出手机，迅速地按起了号码。 此时，邓丽完全被春霞的话语给惊呆了！她绝对无法相信，明明是她亲眼看到安毅已经咽气的，当时她就在现场。难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在做梦？她使劲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依然用奇异的眼神望着春霞。 “唉……真讨厌！他的手机关机了。我给他家里打一个试试。” 春霞拨通了安毅家中的电话， “喂，是慧敏吧。……安毅真讨厌！不知为什么他把手机给关了，我这不是只好打到家里来了吗。……什么？他又出国了……星期天晚上回来……有事啊!你猜谁来了……猜不出来吧，你也别猜了。就是让你猜一天，你也不会猜出来。邓丽回来了！你有时间吗？……那你赶紧过来吧！我们在西苑饭店，1678房间，等着你啊！快点。” 春霞放下电话，喜形于色的说到：“邓丽，你还不信，慧敏就是他的媳妇儿！一会她就能过来了，让她给你讲讲这件事儿。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段曲折、浪漫的爱情故事了！” 春霞满脸的兴奋，当她发现邓丽还在呆呆的望着自己时，她觉得自己光顾高兴了，一点没有考虑到邓丽的感受。于是，她悄悄地凑到了邓丽的身边，小声的问道：“邓丽，你没事吧？我知道你对安毅的那份感情，但是……” 邓丽这时好像如梦初醒，马上笑着说到：“你看你说的，瞎扯什么呀！我是对安毅确实很有感情，但那纯粹都是友谊，一辈子都割舍不了啊！不过，我还是不能相信他还活着！如果他真的还活着，那我一定要好好感谢苍天了！”说着，邓丽两只手合在一起放在胸前，迷上了眼睛，她现在还无法相信春霞说的话。 “你想知道他的情况吗？”春霞神秘的问着。 “你还逗我！那还用说嘛！” “好。你过来，我给你打开他的博客，你好好看看。”说着，春霞把邓丽拉到了电脑前，打开了电脑。她从百度网上敲下了-防字606，很快，她找到了安毅的博客。 “你看，这一件小事、那年那月、四十情怀都是说的咱们那会儿的事。邓丽，你来坐在这儿慢慢看。” 春霞站起来，让邓丽坐下后，自己又搬了个凳子，在她的旁边坐下了。小娜也跟着，在另一边坐了下来。 邓丽仔细地在安毅的博客上看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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