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病 段文滋 早春,下着蒙蒙细雨,星期一上午,因事,我冒雨急急地赶路,于是迷茫了双眼,盘算着今天该做的种种,街上的花花绿绿就都成了些模糊的色斑。正疾走,十字街口右侧转出个靓女,约十六七岁,粉白脸,长发,柳腰,丰腚,十分可人。我只一瞥,复又迷茫了双眼,依旧盘算着该做的,与靓女檫肩而过。 街口右侧忽又转出一大群人,大呼小叫,让我吃一惊不能再盘算,意识到这群人与那靓女有点什么蹊跷,忙回头看,才见那靓女一身靓装,将嵌了花边的上衣栓在腰间,两只衣袖在髋旁荡悠荡悠,正走猫步,比舞台上时装模特儿走得好,这才想起擦肩过时,似乎听到她在唱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靓女停下来开始舞,且舞且唱,婀娜飘逸。人群围上去,前边的鼓掌叫好,后面的踮脚长颈,较之靓女又是一类景观。让我想起《巴黎圣母院》。再看街两边,买的和卖的都走出店铺,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议论着,几个吃面的喝粥的,端了碗站在街檐下,盯牢双眼伸长脖子匆匆往喉里塞东西,后来的矮个左右向人打听里面是啥。也有些不停步的路人,估计与我一样有事,但仍然扭头看人堆,有些恋恋不舍。来了两个穿制服的,我想怕要驱散人群了,不料转眼间制服挤进人丛去。 我干脆停下来,审视众人,进而审视两边的楼房,见阳台上探出好些头,我陡然生出恐惧来,担心楼房的设计者有问题,施工队也有问题,怕阳台就要被众多的观光者踏跨。再看楼房,似乎有些倾斜,要向街中间挤下来。恐惧一生,马上接踵而来,首先认准飞跑的汽车有问题,一定是生产厂造成的,也可能是司机脑子不对,眼见就要向人堆冲去。更让人担心的是悬在人们头上的高压电线,再一想,还有埋在地下的天然气管。 没等看完周围的一切,我已经生出更大的恐惧来,认定自己出了大毛病,要不然众人只将一人一事看着异样,独我竟看万事万物都不对劲。我赶快扫视远点的地方,才稍觉放心,蒙蒙细雨中,还有两三人与我一样,不看靓女只看众人,我毕竟找到了病友。 《有病》简析 蓁蓁 这是一篇精短,但却颇富内涵和外延,甚至有点模糊和多义的文章。 从最浅表的层面,我们看到的是一群无所事事的人,对一个似乎有一点儿疯疯傻傻的时髦女郎的围观。而“我”则背负着生计的心事,只是这场闹剧匆匆而过的看客,于街面上众人,要算是有点异已味儿的角色。如此类似的场景我们并不少见,而通常的舆论,或批评看者的无所事事,或指斥女郎的有伤风化。这算是从街巷新闻或社会教化的角度看这样的故事吧。 进而,我们便觉得这场景很有点儿象鲁迅先生笔下的《示众》(甚至连文笔也似乎有几许故意地摹仿鲁迅先生),于是我们便自然联想到鲁迅先生对国民劣根性的诊断以及呼吁疗治的声音。由于我们国家经济的长期落后,国民素质还有持提高;也由于传统文化的负面同它的正面一样,其传承是滴水穿石般地、顽强地穿越着历史穿越着政治,潜藏于人们最深层的潜意识中,所以,当年鲁迅先生所呼吁疗冶的痼疾,恐怕不能说己经完全根治,依然有提起大家警醒的必要。譬如眼下,一方面是我们国家急促而紧迫的步向现代社会的脚步声,另一方面又是街头巷尾遍到处悠哉游哉搓麻将牌的噼哩叭啦,这也可算是一种明证。 但是,文章似乎还并不仅此而止。因为“我”从围观者和被围观者之“有病”进而以为这街道、这大楼、甚至于整个世界都“有病”,充满了危机,即将倾颓,即将垮塌。而“我”最终被自已的感觉吓煞,不知道究竟是这个世界病了还是自已病了! 于此,作者或许是要更深一层地揭示在现代社会中(特别是在转型期的社会中)普遍存在的一种心态——个人和环境和社会的不认同、不协调和难于沟通,难以适应。这种不认同往往导至愤世嫉俗,导至对社会负面的无限夸大。倘作如是观,则街面上的众人有病,“我”也同样地有病,且这两个“有病”之间,似乎还可以探寻出一种因果关系来。因为,一个有病的社会环境总容易让人有病! 这篇文章,因其模糊和多义,或许不同的读者还会读出更多的不同意义来。于是,小小的一篇短文,便因此而有了极丰厚的内蕴。因为,一篇好的文学作品的最后完成,并不止于作者止于发表,是完成在读者阅读时的思考和联想中。当然,前题是必须有一定的意绪指向和审美指向。没有指向的模糊和多义,只能让人瞎猜,那样的文章,等于什么也没有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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