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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第二天下午，汪杰给母亲挂了个电话，从厂里下班就借了一辆三轮车，直接拉上给那位卖烟姑娘焊好的十分精巧美观的小货架向天源娱乐城方向走去，下班以前他还专门在办公室里把自己简单地整理了一番，这是近来他形成的习惯，一是在天源娱乐城上班需要这样，而今天更重要的是就是昨天那狼狈相在那姑娘面前也实在太那个了，他要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并不是那种低档次的人，这样想着，他就觉得有了一些轻松，脚下蹬得更快了，然而临到娱乐城门口时，他心情便不自觉地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压抑感，昨天晚上的事也太……！今晚上班若见到梅总该如何办呢？不觉的他已心事重重地把三轮车蹬到了娱乐城的台阶前，他这才若有所思地苦笑一声，轻轻地摇了一下头，这货架还没有 给人家送去呢，怎么就径直来上班了呢！可是怎么就没见着姑娘摆的那个烟摊呢？他回头往四下里努力地望了望，确实没有。他决定折回去向其他小贩们打听一下，经了解才知道那姑娘一天都没出摊。得此信息，汪杰一边请邻近的摊贩转告那姑娘，一边扛着精美的小货架进了天源娱乐城的大楼，员工们看到他这样忙都向他投来敬佩的眼光并主动热情地和他打招呼，说来也怪，在人们的心中有一种不言而喻的强大因素作主导，汪杰在天源娱乐城这块小小的天地里，在众员工的心目中，简直成了一颗正在冉冉升起的光芒四射的新星，他自己甚至明显地感到不光是员工们对他敬畏有加，就连这里的常客朱经理，牛厂长他们对自己都不敢另眼相看。就在他挺胸阔步地走过前厅的时候，迎面碰到从楼上下来的富态丰韵满脸堆笑的梅妍老板正在深情地看着他，他不敢拿正眼正视梅妍，只是低着头问道“梅总晚上好！”梅妍也不难为他，只是轻轻地说了声哦！好，赶快忙去吧！就径直下楼去了。
最近荀副市长比较忙，而且忙得甚至有些烦，忙的原因倒不在他分管的这些工、交、基建口上的具体事务，而是忙在天源娱乐城，梅妍这娘们的胃口也太大那个了，早先为装修娱乐城已经安排二建的朱经理在资金上给过她一定的资助，后来他本人又亲自出马从交通局的基建项目中挤出200万给了她，而时至今日她非但不如期还款，反而嚷嚷着要做大做强私人企业，试图进军房地产建筑市场，项目已经选好，可资金现在尚缺150万，按说这是一件好事，而建筑市场的投资回报率也是很高的，按照惯例，梅妍若是赚了钱也是不会忘了他的，何况有他在台上，诸如土地、资金、施工队伍等等程序问题都不是问题，但重要的问题是资金缺口太大，上哪去给她弄钱呢？总不能让小牛把药厂的筹建款拨给她吧，别说那小牛不喝酒的时候精着呐，就是弄上两瓶酒把他灌醉了让他签字那也不行，国家对工程筹建款是要例行很严格的审计程序的，到那时如果一旦出了问题那可就把麻烦惹大啦，想到这里，苟副市长矛盾极了，推掉不办吧，也说不过去，该吃的吃了，该玩的玩了，而吃了玩了人家的又不给人家办事，若是真把梅妍给惹烦了，她撕破脸皮，过去的欠款不还不说，还要把自己咬出来，到时间赔了夫人又折兵，那才是世界上最蠢的人呢！更何况听梅妍多次说过省委那个刚调过来的主管组织工作的梅副书记竟是她的堂叔，自己若想把市长前面那个副字去掉，这梅妍还确实是个用得着的人哟……，想着想着，苟副市长拿起了电话……
汪杰今天 从厂里下班匆匆忙忙地换了衣服就赶紧回家了，他的心里还在十分地惦记着那个摆烟摊的姑娘，做好的小货架已经在娱乐城里放了几天了，怎么就没见那个姑娘出摊呢？莫非遇到什么事情了？用于各种情况的假设思考占用他回家途中的绝大部分时间以至于听到邻居们在跟他打招呼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家门口，当他满脑子乱麻般地回到了家里后，他忽然发现家里发生了很大变化，这变化首先写在母亲和儿子那喜气洋洋的脸上，其次是堆放在桌子上的很多食品和玩具，母亲高兴地告诉他你去的那家娱乐城的女经理人真好，这么忙还专程跑到咱家探望，对着我一口一个阿姨的叫得那个亲哟：啧、啧：还给咱家小宝买了那么多吃的和玩具。孩子，你可遇到一个好主了哟，面对母亲的夸奖和儿子那天真的笑脸，汪杰的心里生出一股酸酸的感受，可他又能向他们说什么呢？草草地吃了晚饭，蹬上自行车就向天源娱乐城奔去。
因为今天时间还早，摆小吃和烟摊的小贩们都还没出摊，汪杰还是没见着那位姑娘，他只身向娱乐城的治安室走去，刚换好衣服，就有服务生传过话来：“汪哥：梅总请你到她办公室里去一下。”听到这话，汪杰的心里简直就象打破了五味瓶，她叫我能有什么事呢？如果再出现难堪局面我该如何办？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汪杰低头上楼敲开了梅妍总经理的办公室门，听到敲门声，梅妍亲自开了门迎接着一头雾水的汪杰，她先把汪杰让进沙发，然后非常诚肯地对汪杰说：“小汪呀，那天都是姐不好，多喝了几杯有点失态，让你受惊了，姐向你道歉，今天我到你家里去看了看，条件还是挺艰苦的，为了让你多点收入，我准备提升你为保安部经理，你也用不着多想，姐没别的意思，那天的事过去就让它过去吧，这也难怪，象你这样英俊的小伙子别说是姐了，就是任何一个姑娘见了也都会多看几眼的；好，不多说了以后见了我该怎样就怎样再别那么别别扭扭的了，家里如果有什么困难你只管开口。还有一件事，就是你以后要多注意点候飞，那小子原来就是个流流子。”梅妍总经理这番话既不卑不亢，又充满了人情味同时又显得十分地真挚和诚肯，如果此时的汪杰同志能够在这种情况下明察秋毫和保持应有的警惕，或者干脆背上铺盖卷走人。那么我们的故事大概也就接近尾声了，而事实恰恰相反善良墩厚的汪杰则认为；发生了这样不愉快的事情，人家又是去家里探望又是当面赔礼道歉，还要对你提职提薪，你还能怎么样，咳！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想到这里汪杰抬起头也十分诚肯地说：“梅总谢谢您对我们全家的关心，士为知己者死！您放心，我一定会把工作干得更出色的；至于那天晚上，大家都是喝多了，控制不住自己，这都可以理解。梅总，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下去了；”“好，好好，我要的就是这句话，”梅妍拍着汪杰的肩膀高兴地说着。汪杰很礼貌地站起身来向外边走去，来到保安办公室，他看到那个精美的小货架仍然 放在那里，这才想到应该到外边去看看那姑娘今天出来没有，他换上十分精神的保安标致服，以习惯的军人步阀向楼外走去。
今晚的夜色十分怡人，阵阵凉风吹拂着八一河那宽阔平静的河面，河中涌起阵阵涟琦，天上那轮姣美的红月亮被非常艺术地映入缓缓行进中的河水中，就象一张胖娃娃的得意洋洋的笑脸，在你眼前顽皮地晃来晃去，使人望之而顿生惬意，顿生暇想，行人们在都攸闲自得地逛着街，与白天那热烈和匆忙的景象相比，美丽的夜晚真是另一番天地。
汪杰走出大门站在台阶上没费多大的劲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忙活着的那位卖烟姑娘，他赶紧折回保安室扛起焊好的小货架朝那姑娘走去，快走到跟前时，那姑娘也认出了他，主动热情地招呼道：“大哥，您这是到那去呀？”“就找你呀，那天晚上撞坏了你的货架很对不起你，第二天我就给你做了这个货架送过来……，”“哎呀！这么漂亮呀！这……这……，撞了就撞了吧，凑合着还能用，你又不是故意的，还让你费心又做了个真是太麻烦您了。”“你——，这几天都忙啥去了！没见着出摊呀？”“咳！别提了，我妈前几天病了，家里又没别人，我送她去我们团场医院住了两天，今天稍好点就闹着出院了，我就又赶紧进城出摊了，”“那你爸呢？”汪杰这一句极普通的问话未曾想却给姑娘带来巨大的伤感，她的神态马上由晴转阴，头也扭到一边，看到姑娘急剧变化的表情，汪杰知道肯定是点到了心灵中的痛处，一边连连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一边帮着姑娘把香烟从危危可芨的散货架上移到自己刚刚送来的新货架上，过了一会姑娘缓过神来，故作轻松地对他婉尔一笑，对他说，其实也没有 什么，我父亲是60年代中期进疆的上海支青，当年从上海滩来到农场什么样的活都不会干，什么样的苦都不能吃，我妈是个非常能干的本地人，看他可怜没少帮助他，我爸也就死里活里地缠住了我妈，听说他们结婚当初还可以，可谁也没想到以后发生的上海支青返城潮彻底地打破了我家的宁静，我爸终于在我刚满三岁的时候离开我们回了上海，回去前他对我妈说得好好的，等他安顿好了，再来接我们的，可一直等了他十年也不见他来，唉！这也不能全怪他，在上海，他们全家人多房少，连个睡觉的窝都没有，又怎么接我们去呢？他在新疆 农场种了八年地什么技术都没有，找工作很难，更别说买房了，他是没脸回来见我妈呀！最后他又得了肺结核病，是在病痛与悲愤中抑郁而死了，听他们回来过的老支青说，我爸在临死前还一直在呼唤着我的小名，……唉！你真的不能想象出我妈一个人拉扯着我是怎样过来的！卖烟姑娘的这席话对汪杰的心灵产生了很大的震动和同情感，一方面他们同处在单亲家庭长大，而另一方面汪杰的母亲也是上海人，“我们竟然还是半个老乡呢。”汪杰稍带激动 地说道：“我妈也是来自上海的支边技术人员，只不过比你爸他们那一大批支青要早两年……”。“真的？”那姑娘仿佛象找到久别的亲人那样激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热切地望着他，他这才注意到姑娘的脸庞明显地保留着江南人的那种特有的白净与灵秀，“你叫什么名字？”“苏灵”“我叫汪杰”，这对原本素不相识的年轻人开始还拘谨地相互介绍着自己和家庭，随后又信步走到八一河边，双双俯身于八一河边的栏杆边继续攀谈着，可以看出在他们的心中似乎产生了浓浓的他乡迂故知的亲切感觉，“汪大哥，你看今晚的月亮多么美丽呀，记得有一首思故乡歌里唱过“天上的月亮在水里，水里的月亮在心上……”“可我们共同拥有的那个故乡——上海，究竟留给了我们一些什么值得魂牵梦绕的思念呢？”汪杰好象是在对苏灵说又好象是在自言自语着。是啊，对这两个虽然血管里流淌着上海人血脉的年轻人来说，上海在他们心中竞是那样的模糊不清，甚至又是那样的冷酷无情，汪杰还在很小的时候曾跟着母亲去过上海，那还是文革后期，在他幼小的心灵中留下的全是满街声斯力竭的叫喊和惨不忍睹的争斗，一家人挤在鸽子笼一般的小房里，使他们透不过气来，总之，上海在他脑海里没有任何好的印象，尽管如此，他还是想凭着简单模糊的印象给苏灵讲述一下南京路，讲一讲外滩，他看到苏灵也正在睁着贪婪的大眼睛十分想听他的叙说，但十分无奈的是汪杰新配置的手机偏在这时恼人地响了起来，他十分不情愿地打开手机， 是娱乐城的梅妍老板问他现在何处，他只好恋恋不舍地回去上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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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16 18:4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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