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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
她之死 、
作者 兵格格
一
这是一座美丽多姿的移民边城。她的早期居民是那一批批转战南北的军人，有从南泥湾开过来的老八路，有从北大荒调过来的转业军官，而更多的则是来自国民党部队的起义官兵和来自内地各省的同样接受着这里军营式管理的支边青年们。弯延于城中的那条原名叫巴音河的河流格外恬静和美丽，早年为纪念人民军队对这一城市的开发建设，已将这条巴音河改名为八一河，河上最早建起的大桥理所当然地被命名为八一大桥。而后随着工农业迅速发展，城中相继又建起了八一糖厂、八一酒厂、八一毛纺织厂、八一棉纺织厂、八一印染厂、八一木工厂、八一机械厂等等。总之，整座城市既保留和散发着浓浓的军队气息，更开创着浓浓的友谊和爱情，开创着密一般甜美的新生活。就连那条原本狂傲不羁的巴音河自打改称为八一河以后早已变得无比的温存和妩媚，如今正用她那甘甜丰腴的乳汁润育着满城挂满硕果的苹果李子海棠树和其它各类挺拨俊美的风景树，润育着来自五湖四海的老军垦和同样来自五湖四海的婆姨们，润育着成千上万个独具杂交优势无比健康漂亮、操着纯正普通话的军垦后代们，恬静优美的八一河本身就象一位端庄多情的混血女郎，一路歌着舞着，永不疲倦地向世人们诉说着这座新兴边城的过去，追逐着这座新兴边城的未来，然后又一路欢乐着流向远方。每当你亲临此情此景之中，那首脍炙人口的“边疆处处赛江南”的名曲便会十分自然地在你的耳旁久久的萦绕回荡。
城中河的北岸金三角街是全市目前最繁华的商业地段，原有的几家大型国营商场相继纷纷倒闭，市政府索性分片出租或是出售给了率先富起来的人们。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有钱人如同八仙过海，不出半年，就把个昔日半死不活、车少人稀的裤衩路口变成 了如今车水马龙、人声濎沸的金三角商贸街。这里白天批发零售，车进车出人群熙来攘去，到了晚上，更是灯火辉煌，舞厅茶社歌乐不断，麻辣烫，烤羊肉等小吃夜市齐刷刷地摆了个满街满道，绘就了边城多年不见的一派繁荣景象。
然而不知为什么，与这热闹场面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对面平日热闹非凡、红火异常的“天源娱乐城”却忽然关门了；娱乐城的员工和小姐们已经好多天没有被通知上班，他们搞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每天都是坚持过来转一圈，或是想上班挣钱或是想走人结帐，但无一例外地被冰冷的铁将军给堵了回去。“天源娱乐城”为什么在这样生意旺季却突然俏无声息地关门了？一向精明刁钻的梅妍老板究竟干什么去了？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不能不引起人们的注意。而对这件事最放心不下的应该首推市府的苟副市长，他曾于去年底从市政款中挪用三百五十万元借给了梅妍而至今分文未还，万一有事他难推干系；同样揪心的还有市第二建安公司的牛经理，他为讨好梅妍巴结苟副市长也曾给梅妍借过五十万公款。而最幸灾乐祸的当属北山煤矿的朱矿长，他在天源娱乐城消费了十万元全是白条子。“梅妍那婊子死了才好呢！”他这几天都经常这样企盼着。而面对“天源娱乐城”的无故关门，梅妍老板的无故消失，困惑的也好，揪心的也好，幸灾乐祸的也好，有哪位有关的人士敢站出来提请有关部门出面了解一下呢？一个都没有，不是他们没有责任心，是他们谁都知晓这其中的厉害，谁都没有儍到要引火烧身的地步。直到有一天，市公安局接到天源娱乐城女老板梅妍的女儿从大洋彼岸打来的越洋电话；每周都与自己通两次电话的母亲梅妍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联系上了，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请求公安局帮助了解一下。
“天源娱乐城”是市里私营企业的纳税大户，老板梅妍又是私人企业中颇有影响的名人，现在却不声不响地消声匿迹了，这不能不引起公安部门的高度重视，市局决定迅速组成强有力的专案调查组，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天源娱乐城”坚实气派的大门被打开，公安人员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仔细的排查，人们看到，从办公室到舞厅，从单间到雅座，一切都井然有序，没有任何异常迹象，老板桌上台历翻开的是一个月前的7月20日，上面还记载着第二天要办的几件事，整个楼房都充斥着神秘的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墙上的石英钟还在不识时务地工作着，很不知趣地发出着烦人的滴答声……，56岁的独身梅妍老板到底去了哪里？携款出逃？这生意兴隆，日进斗金的娱乐城可是她的摇钱树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她为什么要逃；躲避债务？她做的几乎是无本生意，天天现金进帐，她会有什么债务？那么，难道她是被人杀了？可她眼观六路，耳闻八方没有什么仇人呀，若说情杀那就更荒唐了，她可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
呼啸的警车来回穿梭于公安局和天源娱乐城之间，侦破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展开，一张严密的大网正在俏无声息地网罩着所有曾经与梅妍老板交往过的每一个人……。
二
都说如今男人有三喜：升官发财死老婆。可凭空得了第三“喜”的男子汉汪杰却无论如何也喜不起来。他是单位和邻里公认的好小伙，一米八的个头，直挺挺的腰板，再配上那套合身得体的经济警察装，不论走到那里，都会引来异性们羡慕的目光，他与妻子从小青梅竹马，婚后又恩爱有加，谁知苍天不长眼，遍天下那么多成天打破头闹着要离婚的夫妻们个个壮的象头牛，唯独让他深爱着他的贤妻得了绝症离他而去，悲痛的情绪就象漫天的乌云笼罩着他的心灵，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然而家中尚有65岁的老母亲和5岁的儿子，前些时为了给妻子治病，家中稍微值钱的东西早已卖光了，如今光凭自己这微薄的工资要养活祖孙三代人确实是个很大的难题，然而作为儿子，他有义务让老母安度晚年，作为父亲他更有责任用充裕的物质生活抚平儿子失去母爱的心灵创伤。为此，他白天在单位上班，晚上瞒着母亲去蹬三轮，去建筑工地当小工，去替人开出租车。每当他用加倍劳动换来的收入为母亲和儿子增添了快乐以后，他就会把所有的辛苦和劳累忘得一干二净并尽情地沉浸在这种无以伦比的温馨的天伦之乐当中。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又会难以入睡，有时工作很难找，有时尽管找到了活计弯着腰干了多少天却很难讨回工钱，他常思索着，如果能有个固定的单位在业余时间雇用自己就好了。说来也巧，有天晚上替人开出租车，汪杰在乘客的攀谈中得知，本市最有名的天源娱乐城这几天正在招收保安，我何不去试试呢，他这样思索着，保安这工作只是晚上上班，而保安业务正好又与自己从事的专业吻合，工作起来既不吃力又有时间保证，如果真能被录用那是再好不过了。汪杰收车后回到家中，看到母亲已经搂着儿子睡着了，他不想吵醒他们，草草地吃了些剩饭，洗漱完毕就准备上床休息了，临睡前他又轻轻地去到母亲的卧室在儿子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然后回到自己房间躺下又想起招聘的事情，如果真是那样，母亲也不再为我提心吊胆，我也可以省出时间照顾家庭，他似乎看到儿子也已经可以顺利地背上书包蹦蹦跳跳地进幼儿园了……。
第二天下班回来，汪杰满心高兴地吃完了晚饭，将自己这两天的想法如实地向母亲作了汇报，在征得母亲的同意后，他决定到天源娱乐城去试试，临行前，多日不修边幅的他着实地对着镜子把自己拾掇了一番，洗了澡，刮了脸，换上了洁白的新衬衣，再对着镜子照一下，顿时增添了不少的自信。
“天源娱乐城”在本市尽人皆知，无人不晓，它的经营规模和内外装饰在本市都堪称一流，光是大楼上下左右不停转动变幻的霓虹灯就已经看得汪杰眼花了乱了，就着明晃晃的灯光，他看到练歌房、歌舞厅、客房、餐厅、桑拿、足浴等项目的广告招牌和楼层指示牌等接应不暇，甚至使他难以分辨，最后，他终于在服务生的引导下问到了总经理的办公室，汪杰轻轻地走上前去，见门是虚掩着的，便很谨慎地轻轻敲了两下，“请进”，屋内传来一声似乎略带甜味的女中音的应答声。汪杰轻轻地推开门，就感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他本能地打量了一下这房间，室内装饰清雅别致，灯光柔和明亮，沙发上坐着一对男女正在品茶，“你有什么事吗？”问话的正是那位略带甜味的，操着略带川味普通话的女中音。汪杰走上前去，恭敬地回答道：“我是来应聘保安的，请问那位是总经理？”那女中音轻轻地“噢”了一声，汪杰这时的目光随着这一声“噢”不由自主地转到了女中音脸上，他注意到，这位并不年轻的女人极会保养和修饰，白白的脸蛋上经过淡妆粉饰，眼角边的鱼尾纹已经不很显眼，略显肥胖的身躯在那套高贵得体的套装包衬下显得丰腴成熟，两道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十分动人，不经意间她那两只看似不大但却炯炯有神的双眼已经注视着自己，汪杰赶紧知趣地低下了头。“你———，都有些什么特长？”。“我高中毕业，在武警部队学过开车”。“现在还没有正式工作？”“在红旗厂当经济民警，”“有工作干得好好的，干吗还跑出来打工？”“家里经济太困难想多挣点钱贴补家用”“年轻人，挣多少是个够，小两口养一个孩子应该说没有问题了——”，“我妻子年前去世了，留下一个孩子，还有60多岁的老母亲——”，“我说小伙子，你又在单位工作，又要照顾家庭，负担已经够重的了，再说我们这里也不是养闲人的地方，我看你还是回去吧！”说完这句话，女经理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到了这般地步汪杰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他急切地说，“经理， 我的负担并不重，在单位就是看大门，家里有我母亲照料，再说这保安工作内容我都熟悉，您就——”，“你就成全他吧，”坐在沙发另一边的胖男士这时说话了：“人在困难的时候你能帮上一把，人家一辈子都会记着你的好处哩！如果真的录用了，说不定会给你这娱乐城带来意想不到的好运呢！”胖男士的一席话象是点醒了女经理，她开始用另一种眼光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小伙子：高挑的个头、宽宽的肩膀、匀称的身材，白净的四方脸，既有北方人的粗壮、更有南方人的细腻，尽管眼神略显哀婉，但浑身透着的却是不言而语的男子汉的英武气，“好吧！明晚你就来上班吧，我姓梅，你就叫我梅姐好了。”真没有 想到这次应聘竟如此顺利，汪杰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对着梅经理深深地鞠了一躬，腼腆地说了声“谢谢。”转身就要回去，“哎——，等一下，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位是咱们市大名鼎鼎的苟市长，以后他要光临这里你可要格外地好好照顾哟！”军人出身的汪杰听说是市里的首长，立即立正道“市长好！”就见对方肥得流油的胖脸上堆满了笑，欠身招手纠正道：“是副的，副市长，嘿嘿”。转眼间他又似乎觉得以自己的身份不应该对一个保安这样谦恭，又“恩恩”地干咳了两声，显出了一脸的庄重和严肃。
第二天晚上，华灯初上，经歌绵绵，天源娱乐城迎来了一天的黄金时刻，客人们开始陆续入场，雅嫩的服务生们来回穿梭着，殷勤地伺候着前来消费的男男女女们，第一天来上班的汪杰也显得格外地精神，高大的身躯以受过良好训练的标准风姿，笔挺地立在门口，赢得了众多客人们好感，因为今天是头一次上班他也想以良好的风姿和高度的责任感来赢得梅总经理的好评。忽然间，他看到在刚进来的一堆客人中有一张胖胖的大脸似曾见过———，那正是在梅总办公室里见过的苟副市长，他连忙上前利索地立正敬礼：“首长好！”受惯小姐和服务生职业化接待的苟副市长见状一时慌了头：“别、别、噢：是你呀小伙子，我说嘛，这么标致的小伙子往这里一站自然就会给你们梅老板脸皮上增色不少哟！哈哈……”说话间梅老板早已笑容可掬地迎到跟前，唤来了两个花枝招展的小姐象挽着慈父般地将苟副市长让进了包箱里，梅老板这才转身看了一眼立在那里的汪杰，不觉一怔，老苟说的没错，这么英俊标致的小伙子上哪找去哟。因此，她的目光忍不住在汪杰的身上又仔细地打量一番，然后亲昵地说道：“小汪呀，这里不比部队，再大的官也是有血有肉的平常人，只要他玩得痛快，那就是咱们的福气，以后见了他就不要再这样认真了”。说完又慈爱地拍了拍汪杰那墩厚的肩膀笑咪咪地迈着轻盈的步子朝苟副市长的包箱那边走去。
接着几天下来，汪杰觉着在这里工作并不象原来想象的那样紧张，一是来客们都是消遣休闲，寻欢作乐来的，谁都无心和这个保安过不去。二是不知什么原因梅老板显得特别关心他，时常买些小食品让他给老人和孩子带回去，两个月以后竟然还以他上班路远为由特地为他购买了一辆崭新的摩托车，梅老板的这些举措不仅使汪杰对她产生了由衷的感激之情，还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依赖感。直到不久后发生的几件足以令他改变命运的事情后，他才从梦中渐渐地苏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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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16 18: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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