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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红的炭火，舔着火苗往外窜。陈胜林说，來，我俩烘茶。说罢我俩抬起烘篮，罩在火红的吐着火舌炭火上。烘篮在炭火上烘烤，茶叶香气随着白色蒸汽弥漫满屋，在门外稻场上都闻的到。大约两分钟后，陈胜林说，來，抬下来。我俩把烘篮抬下，我学着陈胜林的样子，把茶叶从烘蓝头向下扒开，把下面的翻上來，又把下面未烘到的摊在烘蓝上，再抬上去烘。一烘蓝茶叶要反复三次，才祘头火烘好了。一烘蓝大茶，从摊上烘蓝，到三次拉火倒下，约耗时十五分钟，每次拉火茶叶约十二斤左右。大约凌晨四点多钟，揉茶的结束了。陈胜林说，二毛和陈胜举留下，我们四个烘把茶烘完，其余的回去吧。茶场就是我们四人烘茶，陈胜林又拿个烘蓝來，这样两个烘蓝轮流烘，快多了。天大亮了，对面下庄子和新庄子已炊烟袅袅，我们总祘把大茶烘完了。陈胜林说，好了，都抓紧睡会吧，下午还要薅秧呢。等人都走了，我赶快泡了碗饭，就着剩菜吃了，顾不上洗澡，怕睡着了起不來，把钟对到十一点半，就洗脸洗脚上床睡了。这一觉睡的好香，不是闹钟响，还真的起不來。起床洗漱后，直接拎把菜刀到菜园，割了四墩韭菜，回到屋里，摘好韭菜装在盆里，到屋后水井洗干净。回到屋里，切菜，起火，炒菜，热饭。摘三茶时，也是中午下午收一次茶草，简单中饭吃过，热饭锅中巴的饭成了锅巴，干脆加上一瓢水，烧开成了锅巴汤，美美的喝了两碗，饱了。刚洗好锅碗，就看到有人上工了，我脱掉鞋袜，拿了根薅秧棍薅秧去了。一连十来天，天天下半天薅秧，通宵炒茶，上午睡觉。什么叫劳累，这下我祘知道了，怎么觉也睡不够。习惯性的睡前看书，刚看一两页，瞌睡就來了，吹灯睡觉。终于三茶结束了，不要熬夜炒茶，终于能睡个通宵了，但农忙并没结束。 队里的农活十分繁忙，什么紧就干什么，以农时为主安排。有天清早，绍信大伯说，今天你跟几个女劳力点黄豆，你在家等她们，就来了。说罢他就忙薅秧去了。他刚走，就来了五个妇女，三个挑粪筐，俩个拿大锄，到了门口说，队长叫我们点黄豆，你知道吗。我说绍信队长说了，怎么不带小锄带大锄。她们说又不在山地点，在田埂上点黄豆就用大锄，走吧。我也拿了把大锄跟她们一起，就在门前田埂上点黄豆。我看其中一位在田埂边沿，用大锄锄脑往一边的田埂沿一砸，砸了个拳头大的坑，后面跟她的人，就向坑里丢了几粒豆种。她们看了看我说，就这样点黄豆的。我不大相信的说，就这样。她们说是啊。看我不明白的样子，新庄子年纪大点的大嫂说，新贴的田埂土不硬，还要在垵子里盖上一把粪肥，几天就出芽了。我将信将疑就学着她的样子，举起大锄砸了下去，不料力大了，砸的坑又深了。她笑着说，垵子这么深，豆芽怎么长的出来，几天一过豆子就烂在垵子里了，你看这样就行了。说完，她就用大锄砸了几个垵子做样子。我看了看，她砸的垵子深有三寸，间隔一尺。我试着也砸了几个，深的深，浅的浅，间隔距离也长短不一。她笑着说，我们开始也是这样的，干一会就行了。我下到另一块田埂上，开始一锄一锄的砸下去，开始力度把握不住，深浅、间距都不一样，两条田埂砸下來，基本上就熟了。这活不重，我砸的很快，跟在我后面丢豆种的大嫂说，你的垵子打的好块，我是跟不上了。几条田埂砸下来，基本上已熟练了，深浅、间距均能把握好。田埂上种黄豆，就是打垵子，丢豆种，盖肥土，而且旱涝保收，这也是缺粮少地的山区，逼出来的办法。
田埂上点黄豆活虽不重，但半天垵子砸下来，两只胳膊又酸又痛，腰也弯的酸痛。中午刚散工回到保管室，看到对面大路上来了俩个人。一个是油店公社乡邮员小江。他带来了一个我认识的女生，同班同学龚善华。学校组织下放时，她不知何故未能下去。这次她要求下放，分到油店公社，公社安排她到西莲，并告诉她，有同学下放在这。我留他（她）俩吃饭，吃饭时，她简单问了一下西莲的情况，好像嫌远了，不太满意。她说，她还要到槐湾公社去看看。吃了饭，她跟小江到大队部去了，我下午接着上工。后来听说她下放到槐湾公社。下午上工时，丢豆种的大嫂说，我俩换换，你來丢豆种，不然胳膊和腰都疼的受不了。我说好，就是腰和胳膊疼。丢豆种活虽轻点，但也要弯腰，我不时要直直腰，不然受不了。最后还要在放上豆种的垵子上，用粪箕挑來的肥料，一手提粪箕，一手抓一把里面的肥料盖上，这就祘点上了。在田埂上点了三天黄豆后，又加入薅秧的队伍，不过这次薅的是第三遍秧。春去夏來，薅三道秧没有前两道秧好薅了。秧苗高了，秧叶子上有毛刺，划在腿上又痒又痛。天气热了，特别是大晴天下午，上面太阳晒，下面水里青稞蒸，热的难受。
农忙还正忙，队长陈嘉芳从大队开会回来，传达大队抓阶级斗争，防备台湾国民党空投特务和空投反动标语的活动，因为在我县境内，六四年曾空投过四名国民党特务，现在又发现空投降落伞和反标。大队党支部和革委会按上级紧急通知，要求各队要组织成立基干民兵队。各队民兵，要按大队民兵营长布置，在各队的哨位放哨。队里专门安排一个晚上，开全体队员大会，成立了队里基干民兵队，定哨位，定人员。会上陈嘉芳队长提出，要我当队里的民兵队长。我说，我是下放学生，来接受再教育的，不能当民兵队长。队长说，没人说下放学生不能当民兵队长，公社对下放学生很重视的，这也是队里贫下中农对你的信任。我说，我很高兴队里信任我让我干，可到农闲了，回家过年怎么办呢。队长看看陈仁运说，这也是的，不行陈仁运当副队长，你要回梅山了，仁运负责不就行了吗。队长的提议得到一致同意，我和仁运也就不推辞了。我很兴奋，认为这是政治上进步，队里信任我。也很担心，因没干过，不知能不能干好。队里的青壮劳力都是民兵，每户都有一到两人。会上又安排我和陈胜林，第二天在全队各个村庄墙上、显眼处，写大幅宣传标语。陈胜林拎着白石灰桶，我用自扎的小扫帚把子写。标语无非是“不忘阶级苦 牢记血泪仇“，“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等标语。黄土墙上刷上白石灰标语，格外刺眼，整个生产队和大队，阶级斗争气氛陡然紧张起来。队里四户四类分子更加小心了，除了上工，平时门都不出。连他们的子女，也很少说话了，其实他们在队里，上工干活是很积极的。
晚上，队里又在我住的茶场，召开队员大会，把四个四类分子叫来批斗。茶场内气氛非常严肃紧张，两盏台灯把屋内照亮，全队能来的都要来，有四五十人，屋里只能蹲下三十多人，其余的人就在门外，还有外队來看热闹的有十几个人，把保管室围的紧紧的。队长陈嘉芳，副队长陈绍信，会计陈胜定，坐在屋中间，其余的人有的站着，有的坐着，积极分子都站在前面，整个屋内满满当当。看看人都到齐了，队长陈嘉芳宣布开会。队长先传达了大队开会的精神，宣布队里成立民兵队，队长是小甄，副队长是陈仁运。接着队长大声说，把阶级敌人、四类分子带上來批斗。队里的四个四类分子，个个低头弯腰走进屋内，站在队长前面。队长厉声厉色的说了一些，要他们老老实实接受改造，重新做人，不许乱说乱动的话，接着要大家说说。会场上一片沉默，谁都知道，队长是老党员，又是大队党支部委员，这些话他不讲不行。我看了下四周，人们表情严肃，默不作声，就连平时安排布置农活，精明干练的绍信大伯，也只管低头抽毛烟。他抬起头，看了看我，眼中充满迷茫和无奈，又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我也知道，这些四类分子和队里的人，都是没出五服的宗亲，又都在一个队，天天见面，在一起干活，叫别人怎么批斗呢。说实话，自从我插队以來，他们对我是敬而远之，可在干农活中，却又处处帮助我，教我，尤其是他们的子女，对我很热情，生活上，干农活上，处处帮我，所以我对他们也恨不起來。可批斗会又不能不开，不能冷场呀。沉闷的气氛像石块样，压抑着大家，我想了想，要表明态度。就说，我是下放学生，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但我也是基干民兵，在阶级斗争中，我要站稳立场，在大队党支部领导下，和队里贫下中农一起，与四类分子划清界线，与阶级敌人斗争到底。我又加重语气，对四个四类分子说，你们要老老实实接受贫下中农的监督，服从改造，不许乱说乱动，无事不准外出。我的发言，总祘使批斗会没有冷场，绍信大伯赞许的看了看我，点了点头。队长高兴的说，下放学生发言很好，大家要自觉与四类分子划清界线。又厉声对四类分子说，你们听好了，从现在起不许乱说乱动，服从队里管制，外出有事要在队里请假，出大队要从大队开证明，现在你们回去吧。等他们走后，我们又接着开会。安排马上就要到来的夏收农活。平时不常开队员大会，开起会来除了安排农活，还有很多琐事，直到半夜才散会，等大家都走了，我收拾好已夜里一点多，抓紧睡觉。 薅三道秧刚结束，夏收开始了。潘岭山地的麦子开始收割了，队里社员们十分高兴，因为很多家没有存粮了，为了节约粮食，即使在农忙季，也是半菜半稀半粮。粮不够，瓜菜代，是当时的真实写照。全队男女老少，几十号人，天刚亮就互相招呼，拿着镰刀，扛着肩担，翻过潘岭，來到麦地。山岭上的麦地离新庄子有四里多，山地土薄又不肥，麦子已成熟，稀稀拉拉的，这靠天收已不错了。在队员们的欢快声中，开镰了。这块山地很大，几十号人割了半天才割了四分之一，割下的麦子就地捆起来，下工时就挑回去，在新庄子稻场上摊晒着。我因没有肩担也就没挑麦子。队长说，下午妇女打麦子，男劳力还去割麦子，散工时按劳力分麦子。吃过饭后，我带着镰刀，又从新庄子社员家借根肩担，去割麦子。肩担，是专门挑柴禾，稻把子，麦把子的农具。类似扁担，区别是它两头是尖的，还包上铁的尖锐的形似矛样的铁件，好插入到要挑的物体中，无需再捆绑了，所以又叫 “尖担” 。三四十人又割了半天，到下午四点多钟，就捆麦捆子，挑回新庄子。麦把子每捆约有四五十斤，他们捆了捆小的，有三十多斤，一挑子有七十多斤吧，我挑起就走，感觉并不重。可是上山走了一里多路，感觉累了，坚持又走了里把路上坡，更累了，想歇一下，可是挑麦把子放不下挑子，因为挑麦把子麦穗朝下，若放下來麦穗就断了，没断的成熟的麦子也掉落了，所以放不下挑子。我只得频频换肩或靠边站着歇会，让后面的人先走。超过我的人，也知道我挑不动了，但他们也挑着在，无法帮我，我只有咬着牙，硬挑着向岭头慢慢走去。豆大的汗珠向下掉，衣服像水洗一样，气喘如牛，渐渐的我落在最后。有几次，我都想把肩担放下来歇歇再挑，可一想放下来要丢了多少麦子，这可是我们亲手辛辛苦苦种的，是队里集体财产，不能歇啊，只有硬挑着。腿好像不听使唤了，只哆嗦，看看岭头还很远，我咬牙拼命挑着上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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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9-28 16:3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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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9-30 07:2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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